但贺无宁准备的刀没有用上。
羿罗一把拉住他的领子，想要把他拉出来，但他身后的幽灵们气势汹汹地围上来，看他们密集的攻击架势，如果羿罗非要站在原地吃这一套攻击的话，多半会当初血量清空。
他不得不往前一步，主动踏入陷阱，和贺无宁一起跌落进那个看不清状况的小房子里。
贺无宁被他整个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还来不及抗议，就在一片天旋地转里被他掉了个方向。
羿罗的背部撞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贺无宁被他护在怀里。
贺无宁：“……”
他已经从刚刚的攻击力恢复过来了，冰冷的四肢重新能够动作，血量也还算健康，但还是稍稍有些发愣。
羿罗抱他抱得很紧，贺无宁一时间在线让他松开还是先关心下他有没有受伤之间摇摆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先机。
羿罗已经一骨碌坐了起来，抢先一步问：“你没事吧？”
贺无宁只好被动点了点头，但羿罗得到他的回答还不满意，直接拎着他上上下下动手检查了一遍。
贺无宁要是有尾巴，现在被他这么一通乱撸，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开口：“没事，松开。”
羿罗没松，还得寸进尺地挑了挑眉：“你就算有事也不会老实交待，我还是觉得你不对劲……”
他伸手按住贺无宁的嘴唇，“你嘴颜色怎么这么浅。”
贺无宁往后躲了躲：“我就长这样。”
“你骗鬼呢。”羿罗挑了挑眉毛，“你当我没惦记过……”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说漏嘴了什么。
贺无宁：“……”
“咳。”羿罗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我看过。”
贺无宁没有搭话，他别开视线打量这个房间的陈设，顺便看了眼自己的状态栏下面，那个显眼的“诅咒”debuff。
诅咒：引气入体，你已经引起了非人生物的注意。你会看起来更加苍白，心情沮丧，四肢无力，体温冰冷，各个地方都不太舒服。但不要担心，这并不致命，除非你遭到鬼系攻击。
“诅咒”状态下，鬼系攻击伤害乘十倍。
贺无宁：“……”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这个鬼岛，就像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他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只剩280点的血量，伸手从背包里拿补给奶茶，然后神色一凝，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量滑到了270。
他迟疑着问羿罗：“你掉血了吗？”
“啊？掉了。”羿罗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他四处寻找着机关，“这里应该就是鬼岛的‘陷阱房间’，我观察了一下，大概是每3秒1点伤害，我的血量撑个三四个小时不是问题。”
他闷笑了一声，“你过你那400点血量估计就有点麻烦了，你可看好了，记得随时补血。”
贺无宁没笑。
羿罗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贺无宁居然没在这时候强调自己的血量已经超过400好久了……
贺无宁面色凝重：“有个坏消息。”
羿罗也跟着拧紧了眉头：“怎么了？”
他把自己的debuff给羿罗展示了一下，顺便纠正他：“我现在的血量是660，但是……”
“但是在这个见鬼的房间撑不过三分钟。”羿罗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你赶紧先把血量补上，我看见你这血条都觉得心慌。”
他猛地转身，“我找找路，游戏设计的陷阱房间肯定有可以出去的地方！”
贺无宁没由来生出一种自己拖了后腿的烦躁，他打量着这间房间，他不是没有路，而是路四通八达，四面墙壁都有一扇门。
他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脑袋有轻微的眩晕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debuff，他不仅觉得提不起劲，脸色也比平常看起来更遭。
“贺无宁。”
羿罗叫了他一声，贺无宁像是被惊了一下，他蓦地瞪大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啊？”
羿罗已经看出他明显此刻状态不对了，他试着转移话题：“哎，这儿气氛不好，也不能干找，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找线索呗。”
“如果找不到，也就只能随便找个路走了。”
“你看我像是会聊天的人吗？”贺无宁其实不想搭话，但他知道羿罗的意思——他可以通过他说话的感觉确认姿态。
贺无宁的眉头皱成一团，他现在目光看哪里都像是藏着东西。
羿罗站了起来：“坏消息，我把这里每个地方都敲过了，没有暗门。”
“但也有个好消息，我找季欧让他帮忙选了个方向，现在我们往西去。”
贺无宁站在原地没动：“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羿罗目光顿了顿，谨慎地问他：“是从小就不分，还是现在脑袋晕不分？”
贺无宁面无表情地看他。
羿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懂了，从小就不分。”
他伸出一只手，“走了，我给你带路。”
贺无宁板着脸：“非得牵着手吗？”
“不牵也可以。”羿罗居然十分好说话，“那你就拉着我的衣服后摆好了，哎呀，我小时候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我就带着他到处溜达，他就可怜兮兮地拉着我的衣服后摆……”
贺无宁面无表情地握住了他的手。
羿罗握紧了他的手晃了晃，脸上的笑带着点得意：“你看，早听话不就好了？”
贺无宁没吭声，羿罗自己就能找到话题，“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就这样。”贺无宁兴致缺缺，但他能张嘴给出回应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羿罗牵着他往西走，时不时找季欧再次确认一下前进方向，等到他把什么天气、食物、气色之类的寒暄都说完了，他顿了顿，用余光瞥了眼贺无宁。
他们走了不到十分钟，贺无宁已经补了好几次状态了，而且问题是这些回复道具似乎并不能让他精神更好，他的动作明显比一开始更加迟缓了一点。
羿罗放柔了语气问他：“你冷不冷？”
贺无宁掀了掀眼皮，轻轻摇了摇头，他低声说：“不冷，是虚。”
羿罗苦笑一声，只能更加用力握住他的手，希冀自己的体温能够传过去一点，他左右看了一圈，继续往西前进，低声问了个犹豫已久的问题：“刚刚在外面……恶作剧幽灵变得那个女孩是谁？”
“难得看你居然有砍下去迟疑的人。”
他装作不在意地偷看了贺无宁一眼，问，“随便问问，问点你需要动脑的。”
贺无宁看了他一眼，羿罗总有一种他似乎看穿了自己心思的错觉。
贺无宁收回了目光，开口说：“以前的同伴。”
羿罗竖起了耳朵：“哦——”
“可你不是从不跟人组队吗？”
他问一句贺无宁答一句：“以前的事。”
羿罗问：“什么事？”
贺无宁看了他一眼，他停了下来。
羿罗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他又很快笑起来：“我问问而已嘛，不许生气，走了。”
“没生气。”贺无宁看了他一眼，伸手扶住了墙，拧紧眉头，“走不动了。”
“那我背你。”羿罗松了口气，他早就想提议了，不过考虑到多半会被贺无宁拒绝这才没提。
他不等贺无宁拒绝，挪到他面前，蹲下来，“这是为了走出去，不要逞强啊，好好配合，我们就早点出去。”
贺无宁垂下眼，叹了口气，居然老老实实勾住了他的脖子。
羿罗稳稳当当地站起来，提醒他：“不许不出声啊，说话。”
“说什么？”贺无宁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垂着眼，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羿罗有一种他附在自己耳边说话的错觉，微微清了清嗓子：“就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跟那个女孩，什么事啊？”
贺无宁掀了掀眼皮：“你那么在意她干什么？”
“作为参考，那个，曾经的同伴的行为举止。”羿罗悄悄瞥了他一眼，他难得看起来这么乖，平常张牙舞爪的小朋友缩成一团，怪让人心疼的。
贺无宁想了想，最后还是告诉他了。
“我以前说过的。”
“我跟人组过队，准确来说就是我一进来的时候救了他们，他们跟着我，我也没非要让他们离开。”
“一个喜欢吹牛的上班族，一个有点中二的高中生，一个活跃气氛的司机大哥，还有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女孩。”
他低阖着眼，“我那时候刚进游戏，还没有遇到过厉害的怪物，以为我能带着他们。”
“然后我们一起下了副本，最终BOSS忽然变异了——那时候我们还以为是残血的狂暴效果，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碎片。”
“我们第一次遇到那样的怪物，我一开始给他们制定了战术，他们四个人站在不同的角，把中间的怪物放风筝打，但它忽然活了。”
他闭了闭眼睛，“司机第一个倒下。”
“他们其实一点也不厉害，面对这种等级的怪物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对面一不按计划来，他们就慌了。”
“但当时我们有一个治疗者，就是你看见的那个女孩，所以他们没死，还吊了一口气。”
羿罗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他制止他：“行了，我们聊点阳光明媚能让人积极生活的话题好不好？”
贺无宁没停下，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好像停不下来了：“我想救他们的，但是那个司机大哥，哭着跟我说对不起，说他拖了我的后腿，他握着我的手，把他的刀递给我。”
“大概是想学一下电视剧里的场面吧，他说，与其死在这些怪物手里，不如死在我手里，他让我动手。”
贺无宁垂着眼，深吸一口气，“那时候，大家还不知道重生点的作用。”
“我大概有猜过，但不会有人去赌这个。”
“但我只能赌。”
“先是司机大哥，然后是上班族、高中生——他居然还跟我说谢谢。”
贺无宁喘了口气，“最后是那个女孩。”
“她不想被我杀死的，但我还是动手了，我动手的那一瞬间，她还给我最后上了个回血效果。”
他想了想，然后回答，“没了，说完了。”
羿罗沉默了半晌，他低声说：“那个女孩……我也见过的。”
贺无宁有点意外地微微动了下脑袋，羿罗压低声音，“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当初救援中心还没有建立，有个女孩一路冲进服务大厅，见人就喊救命。”
贺无宁微微眨了眨眼睛。
羿罗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回到安全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