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无宁手里捏着那杯奶茶，缓缓又把它放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羿罗莫名从他脸上看出一种——“我何必给这种人操心”的无语。
“咳。”羿罗清了清嗓子，憋着笑跟在他后面，“我开玩笑呢。”
贺无宁头也不回，两人逐渐走进建筑物内部。
身后的大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关上了，两人同时警觉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羿罗耸了耸肩：“看来他们今天不打算接客了，我们包场了。”
贺无宁皱起眉，羿罗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要不你走我身后。”
贺无宁沉默地看他，深吸一口气，握着长刀的手指依次动了一下，他瞪着羿罗：“我觉得这是没什么必要解释的，但看样子你好像有点误会。”
“我不怕鬼。”
羿罗用力点头：“我懂我懂。”
然后往前一步，“那我走前面了啊？”
贺无宁怀疑自己和他也许说的是两门语言。
羿罗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不信任你，你没听说过吗？鬼一般都从后面来，既然你不怕，那我的身后就拜托你了。”
贺无宁：“……”
他看着羿罗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居然有点怀念Q酱，至少这时候他会帮忙吐槽两句。
两人一路往前，这栋房子里的空间和外表看上去一点也不相符，他们已经往里走了很长一段路，但依然看不见这条路的尽头。
甚至那些鬼怪都不出现了。
看不见尽头，身后的来路，那扇大门却依然明晃晃地存在着，彰显着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羿罗有些奇怪地四处打量：“这什么意思？那鬼怂了？让我们从哪来回哪去，不愿意露面了？”
“可能吧。”走了这么久，贺无宁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只听说过有怪有攻击范围，怎么还能躲的？这算是违规吧？”
他已经打开了手中的通讯装置，“等会儿，我先举报他。”
羿罗哑然失笑：“你是走累了吗？火气这么大。”
“哼。”贺无宁冷哼一声，噼里啪啦打了一段字发给世界之声。
世界之声：“收到反馈，请稍候。”
“检测到怪物长时间未对攻击范围内的玩家进行攻击行为，举报属实，正在进行警告，强制现身3分钟。”
羿罗大开眼界：“……这居然真的能行？”
身后的大门忽然掀开了一角，一个半透明的脑袋从门外伸进来，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人类，你们……”
“哟，出来了？胆小鬼？”羿罗笑起来，抬起手里的枪，但这次对方没给他瞄准的机会，冲上来就想给他们一人一爪。
“我可不是胆小鬼。”恶作剧幽灵倒挂在摇摇欲坠的破旧吊灯上，这个吊灯已经秃了一半，百八十个小灯泡还能亮的不超过十个，此刻因为被恶作剧幽灵当做了落脚点，正嘎吱嘎吱地晃动起来。
两人默契地推开了距离——这吊灯照明可能很成问题，但压死个把人还是毫无问题的。
“哼。”恶作剧幽灵一张脸显得有些扭曲，显然是第一次居然因为没有攻击玩家而被玩家举报，他咬牙切齿地开口，“真有意思，人类，你们是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的家伙。”
“看起来你们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送死。”
“不过，我也很好奇，人类这种生物的大脑难道是单线程的吗？你们脑袋里难道只有‘前进’这一个选项吗？”
“你们回头看一眼啊！”它忽然暴躁地歇斯底里大叫起来，“回头啊！打开那个门啊！”
“一般人觉得里面明显不对劲像有鬼，只有身后还有门，不应该赶紧打开门逃出去吗！你们一个劲地往里面走是打算靠脚步贯穿这片土地区域吗！”
“你们知道我在那扇门后面等着准备偷袭有多努力吗！”
“居然还举报我，你们的脑袋是有什么问题啊！”
贺无宁：“……”
羿罗弯了弯嘴角，差点憋不住笑。
贺无宁叹了口气，微微皱起眉头：“我第一次遇见这么吵的鬼。”
羿罗大感兴趣：“你还见过其他的鬼？”
贺无宁扫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的兴趣点都能完美歪过去。
“恐怖片里，鬼故事里。”贺无宁看着眼前因为愤怒都快冒烟了的恶作剧幽灵，“叫起来的都是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气急败坏成这样的鬼。”
“这倒也是。”羿罗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一叫起来，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只觉得好笑。”
贺无宁拎起长刀摆出了战斗的架势：“那是因为你本来也不害怕。”
吊灯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恶作剧幽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仿佛随着吊灯的颤动，整座老旧建筑物都跟着一起晃动了起来。
贺无宁竖起耳朵，环视一圈：“来了。”
吊灯猛地从天花板上脱落，带着不可思议地强大冲力，朝着两人所在的地方飞冲过来，两人闪过以后，砸出巨大响动的吊灯又慢慢从地面的坑洞里浮了起来。
恶作剧幽灵本身没有实体，但为了增加自己的攻击力，它居然用身体包裹着巨大的吊灯，把它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嘻嘻嘻。”他摆出一副阴险的表情笑起来，“刚刚还抱怨我不攻击，现在开始我要像狂风暴雨一样攻过来了，就算你说不要我也不会停哦。”
他的目光滴溜溜在两人身上打转，羿罗眯起了眼睛：“是我的错觉，还是这个人长得太不正经的问题？”
“明明是放狠话，我怎么觉得他在耍流氓呢？”
贺无宁：“……”
他手中的长刀忽然抡了个圆，一刀斩在了羿罗身后的虚空某处，那边的一个小鬼“哇”地叫了一声，化作流光掉了一地物品。
是普通怪物“幽灵”，从外形来看，大概算是恶作剧幽灵的下位种。
贺无宁若有所思：“他不会是能操作其他的幽灵吧？”
恶作剧幽灵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他伸出手打了个响指，虚幻的幽灵居然也能打响指，而且整个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响指回声。
灯罩、花瓶、凳子……
整个大厅里一切能够从地面脱离的器物都漂浮了起来，上面浮现了各色各样，或圆或扁的幽灵脑袋，他们露出和恶作剧幽灵如出一辙的阴险笑容，双蹿下跳地包围上来。
羿罗和贺无宁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直奔恶作剧幽灵攻上，贺无宁突击，羿罗架枪掩护。
两人的想法相当一致——擒贼先擒王，抓鬼先抓最欠揍的。
恶作剧幽灵跟发射炮弹一样把身上的吊灯尾巴甩出去，自己趁机钻进幽灵群里的浑水摸鱼。
贺无宁一刀斩断一根飞过来的烛台，它才落地没一秒，又摇摇晃晃地漂浮了起来，显然是有另一位幽灵继承了前一位的遗物，再次加入了战场。
贺无宁烦不胜烦，只能喊了一声：“消极攻击，我举报了！”
幽灵群中恶作剧幽灵气急败坏地冒出头：“你懂什么！这是节奏，这是战术！”
他探头的一瞬间，羿罗的子弹被送入了他的眉心，他微微挑眉，笑容挑衅：“你好，这也是战术。”
恶作剧幽灵立刻缩回去不再冒头，羿罗有些遗憾：“这怪物怎么一点血性都没有的？”
贺无宁看了他一眼：“大概因为幽灵确实没有血。”
羿罗愣了愣神，迟疑着问：“你是在讲冷笑话吗？”
周围的幽灵伤害不高，虽然上蹿下跳的比较麻烦，但也不算危机，就是有点碍事。
羿罗闪过一个马桶橛子，表情十分微妙：“你们幽灵难道还有上厕所的需求吗？怎么还有这个的？”
“幽灵没有上厕所的需求，所以你至少可以安心，这是个干净的。”贺无宁一刀劈开迎面而来的板凳，板凳一分为二，然后两边同时飞了起来。
两人追着上蹿下跳的恶作剧幽灵，它挤在一群幽灵中间，打定主意要做缩头乌龟，把战斗的重任交给手下的小弟，上人海战术，自己只顾逃窜。
当然，因为贺无宁威胁他要举报的缘故，他偶尔还会露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假装攻击一下，然后继续逃窜。
羿罗拎着奶茶补充了下状态，顺手用奶茶空壳砸飞了一块板刷，他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们玩家会在违规的边缘大鹏展翅，怎么这玩意也……”
“啊！”
一声有些熟悉的尖叫，两人同时看向如影随形跟在他们身后的大门，他此刻又再次打开了，路易斯踉踉跄跄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再追他，他猛地把大门关上，然后那个没有实体的幽灵笑嘻嘻地从门上穿过，探头跟他打招呼：“嗨。”
路易斯吓得尖叫倒在地上，连连后退。
羿罗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哎，你等他回头，看见这里面幽灵比外面还多会是什么表情？”
路易斯果然回头，一瞬间吓得花容失色，他直接闭上眼睛，闷头朝着贺无宁他们冲了过来。
羿罗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露出怀疑的神色：“……这孩子演技也不行啊，这是怎么选中他的？”
“大概也没有其他人才了。”贺无宁闪身避开他冲撞一般的“投怀送抱”，在他撞上眼前的花瓶之前伸手勾了一下他的领子，让他停下。
羿罗吃惊地瞪大眼睛：“等等，你怎么还帮他？”
路易斯止住动作，呆呆地回头看向贺无宁。
贺无宁问他：“Q呢？”
路易斯一个激灵，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他眼神飘忽，猛地咬了咬牙，朝他撞过来，手里露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贺无宁早有防备，当然不可能被他攻击到，他伸手捞过一个高压锅，直接扔进他怀里。
“啊！”
路易斯惊呼一声，往后一倒，把半空中的幽灵也七零八落带下来不少。
贺无宁看着都想叹气，他忽然汗毛直立，手中长刀猛地往后一送，却在回过身的那一瞬间硬生生止住了攻势。
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即使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这是假的，但那迟疑的一瞬间也是十分要命的了。
看起来有些文静的少女半透明的手穿过他的心脏，贺无宁一瞬间如坠冰窖——它的攻击并不致命，但他看见自己的状态栏下面多出了一个负面状态“诅咒”。
他手脚冰凉往后倒去，羿罗的子弹一瞬间把它打成了筛子，但还是晚了一步。
贺无宁身后的墙壁忽然打开一扇大门，看上去就像是怪物的巨口，要把他吞吃下去。
他利用僵硬的身体微微调转长刀的方向，无论后面等着他的是什么，至少得先挨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