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无宁和羿罗在技术部也没清净多久，左千明的小饼干才端到桌子上，薛寻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和他们分享情报了。
——A区来了位有些特殊的客人，有某位公主前来拜访了。
虽然贺无宁是觉得在这种游戏里面，“公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但大部分人还是起了点好奇心。
来的是C区的公主。
“公主啊……”左千明摸了摸下巴，“我记得C区是在C国境内吧，之后的D、F都还没有超出C国范围。”
薛寻点了点头：“C区也是C国的首都区域，不过因为外面C国也不太平，最近国内还爆发了武装冲突，那位公主正处于流亡状态，正巧不在C区。”
“但之后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她人在F区，第二次扩张，还是被拉进游戏了。”
薛寻一边往自己的茶杯里加大半杯茶叶，一边叹气，“进了游戏她的日子也很艰难，不止要担心外面的怪物，还要担心安全区的武装组织，他们似乎想方设法要杀死这位王室唯一的公主。”
“虽然有忠诚的护卫队保护，不过没有外面的资源支援，带在身边的财宝什么的在游戏里也没什么用处，他们也只能在游戏里像普通玩家一样艰难求生而已。”
贺无宁听得兴致缺缺：“那她是来寻求帮助的？”
薛寻喝了一口浓茶，觉得自己的命又吊起来了，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她说她是来提供帮助的。”
贺无宁挑了挑眉毛。
薛寻摸出来遥控器，打开了实验室墙上那面巨大的显示屏。
——因为从来没看他们用过，贺无宁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摆设。
注意到他的目光，薛寻解释道：“这个平时太费电了，不是必要也不让他们用。”
“研究室本来就是耗电大户了，其他地方能省点还是省点。”
左千明不爽地“切”了一声。
显示器上露出了那位公主的尊荣。
她穿着一身带有不少金银挂饰的异域服装，神色庄重，从体态神情来看，确实很有公主的意味，但贺无宁第一眼看到的，是她背后透明的虫翼。
贺无宁皱起眉头，一挑眉毛看向薛寻：“她也是‘信徒’？”
薛寻点了点头，显然是早就知道这回事了。
羿罗哼笑一声：“把她放进去，你就不怕她做点什么，煽动那群家伙，或者把他们都放出来？”
“你知道，她没法在我面前说谎的。”薛寻轻轻摇了摇头，“我确认了她的来意，她没有恶意，打算帮我们说服那些‘信徒’，重新回到人类阵营。”
“毕竟无论我们怎么问，那群信徒什么都不肯多说，所以现在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不定有用呢。”
“等一下，投入神明阵营变成‘信徒’的玩家还可以变回来吗？”左千明一脸大感兴趣，“那我可以假装信一下吗？我对他们的身体变化很感兴趣，研究自己的身体不犯法吧？”
“如果行的话，我现在就先睡午觉，争取立马入教。”
薛寻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位的研究精神十分头疼：“我想，完全变回人类或许很难，但是重新回到人类阵营还是有办法的。”
“我们提出了这个方法，而公主为了表达诚意，已经和她的护卫队一起实验过了，成功了。”
他看了贺无宁一眼，“关于这个方法，还要多感谢贺无宁同志。”
贺无宁困惑地皱了皱眉：“嗯？”
“你不止在战斗方面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还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新思路。”薛寻表情肃穆，“让我们意识到，这个游戏或许可以靠想象力。”
他补充了一句，“写作想象力，读作钻游戏空子。”
贺无宁：“……”
“总之。”薛寻清了清嗓子，“我们有很多拥有奇怪能力的玩家，大部分玩家都相当配合地登记了自己的能力。”
“我刚刚翻了翻我们的名册，发现有一位召唤师。”
“只要怪物愿意，他就能把怪物作为自己的召唤物。”
“但是很遗憾，目前没有任何一个怪物愿意，所以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薛寻喝了口茶，“不过刚刚公主和护卫队愿意当他的召唤物了。”
左千明深吸一口气：“这种像动漫一样的展开，居然让我这个孤家寡人的宅男有些该死的羡慕，公主是召唤物哎！”
薛寻无情地泼冷水：“还有蛇尾老爷爷和蛙腿小哥哥，是不是觉得刺激坏了？”
左千明：“……”
“咳，跑题了。”薛寻看大屏幕上的监视器画面，“你们应该都知道C区是个宗教国家，他们有国教，同时依然保留着千百年前的‘君权神授’思想。”
“虽然王室的权利已经不断被现代体系瓜分，但多少还是保留着神秘气质和宗教意义，他们的公主，同时也是国教的圣女，在某种意义上，或许能动摇梦境中的‘神明’的引诱。”
左千明若有所思：“还有这种用法啊。”
“说不定能行！用魔法打败魔法，用神明打败神明！”
画面里的公主已经走到了暂时关押刺客们的走道里。关押他们的房间留有一扇窗户，能清楚地看到走下来的公主。
她缓缓环视一圈，看着被关押在房间里的同胞们，漂亮的褐色眼睛里盛满哀戚。
大概是为了让监视器那边的人也听得清楚，也表示自己没有隐藏任何信息的意思，她特意用了中文。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们，我的国民们。”
房间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面露惊异神色恭敬，但也有人显露了明显的敌意，看样子在这群成为信徒的E区玩家里，立场也并不完全相同。
她低垂着眼，微微张开了身后的翅膀，显露自己的身份：“我看到这里有孩子，有老人，有王室的拥护者，也有反叛者，但看来我们都做了同样的选择。”
“我们选择归顺于那位神明。”
“我想我们或许都做了同样的梦——无尽的业火染红我们的土地，神明的怒火将要焚烧一切，我们祈求祂息怒，而祂质问我们为什么不皈依，为什么要相信愚蠢的异教徒。”
“神明告诉我们，异教徒把我们当做祭品，我们这群刚刚进入游戏，还没有力量的新人，不可能抵挡即将到来的灾厄，一切罪孽都会由我们承担，除非我们祈求神的帮助。”
薛寻撑着下巴：“该说不愧是公主吗？表面看起来是在说服自己的民众，实际上也在向我们解释他们反叛的原因。”
左千明歪了歪头：“这种勾心斗角跟我们单纯的技术人员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就看戏好了。”
贺无宁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有些动容，看样子他们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梦境。”
“真狡猾啊这些怪物。”羿罗轻轻笑了一声，“刚刚进入游戏的玩家，没有力量，同时也没有被怪物杀死过同伴，所以没有那么激烈的反抗意识和仇恨，他们就挑了这样的玩家下手。”
“再加上他们原本就有信仰。”贺无宁面无表情，“处于战乱地带的人会更倾向于追寻这种心灵的支撑。”
薛寻重重叹了口气：“就是这么回事。”
监视器里有老人悄悄哭了起来，他对着公主跪下，低声祈求：“我们、我们并不想伤害其他人，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我知道。”公主温柔地注视着他，“除了少部分极端的狂信徒，大部分成为‘信徒’的普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我们只是不想死。”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但是我的同胞，这样的谎言，真的能够骗得了我们的内心吗？”
她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漂亮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和我们同时进入游戏的区域，E区代替我们遭受了苦难，他们的人民流离失所，无数人倒在所谓的神罚里……”
“那是异教徒的惩罚！”
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负责维持秩序的作战员很快捂住了他的嘴，小小的骚乱再次平息下去。
公主优雅地提起裙摆，而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在众人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她做了一个有些复杂的跪拜动作，薛寻分辨了一阵：“似乎是他们国教的参拜礼？”
E区的玩家们在短暂的骚动之后，一个个也跟着跪了下来，和她一样做了跪拜礼。
公主没有从地面起身，她的额头抵着地面：“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但是……我们都明白的，有人代替我们承受了伤害。”她带上一点泣音，“他们会攻击其他区域的人，而我们堕落成为他的信徒，会让他们完成所谓的‘信仰任务’，传闻中的神罚之日就会延长。”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要拯救我们的神……”
“那么有人皈依，大家成为他的信徒，他不应该宽恕吗！为什么他的怒火毫不平息！”
“拜托大家了，醒来吧，我的同胞们，我们是真神庇佑的子民，我们不能舍弃祂，成为这种邪神的信徒！”
她用力在地面上砸下自己的脑袋，哭得泣不成声，即使身边的作战员试着拉她起来，她也不愿意扬起高贵的头颅。
金银挂饰因为她的动作哗哗作响，她最后一次，声嘶力竭地朝着里面呼喊，“醒来吧，我的同胞，拜托大家了，不要让那种虚假的邪神得逞！让我们再一次作为人类，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吧！”
“真神的子民可以倒在敌人的刀枪下，但我们不会自愿成为深渊的恶鬼！”
到这里，这场好戏算是落幕，关押房间里的玩家们神色各异，没过多久，作战员们给他们拿去了食物。
薛寻摸了摸鼻子：“这位公主，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吧？”
已经在抽纸巾抹眼泪的左千明面露震惊：“等等，她难道是在说谎吗？这居然是演技吗？我都差点要当场皈依了啊，这难道就是会说谎的漂亮女人吗！”
“不不不，我没说她在说谎啊！”薛寻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我只是说她很厉害，能把所有真话都说成这幅对自己有利的样子。”
“要知道，有些内容用不同的语气说出来，可都是会得到不同的结果的。”
“不过。”贺无宁一脸没什么所谓，“我对信仰什么的不感兴趣。”
“在我看来，如果跟我想法一样，就是适合我的好信仰，如果跟我想法不一样，那我也不会听什么神的话。”
贺无宁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羿罗笑了一声：“那你这种人，不适合信教。”
“你适合创教。”
Q酱积极响应：“宝贝神教！”
贺无宁：“……不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