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越转身就要下楼，贺无宁却站在观景台顶端没动，目光落在智印大师身上。
智印大师显得有些困惑：“怎么了？”
“大师技能点了吗？”贺无宁看了对面大楼一眼以作暗示。
他之前拿到的30%碎片分了好几部分，他为了限制对面的怪物，到现在身上也只带了40%。
剩下的一部分给研究室研究碎片和武器合成，一部分增强了羿罗的能力改造奶茶车，还有一部分就赞助给了大师。
他之前只有一个硬化技能，现在又点了一个操纵头发的技能。
智印大师面露困惑，看了看对面，又看了看贺无宁：“贺先生是想要我，渡你到对岸？”
薛寻肃然起敬：“大师不愧是大师，他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都能说得这么有佛性。”
“操纵后加硬化，确实能够做到。”智印大师点了点头，“不过……”
他往对面看了一眼，“如果对面有敌人，或许会有点危险，你要小心。”
贺无宁应了一声。
大师手中的漆黑长棍瞬间化作柔软的发丝，从露天观景台的这头蔓延向对面大楼的顶层，而后瞬间硬化，变成一道坚硬的临时黑桥。
贺无宁朝他轻轻点头，从栏杆边一跃而上，动作轻巧地快速朝对面冲过去，眨眼的瞬间，他就已经到了对面栏杆的边界。
“哎！”邢越叫了一声，赶紧也想跟上去。
薛寻一把拉住他：“你走楼梯！你这运气就别走这么高危的通道了！”
吵吵嚷嚷的人声被抛在背后，贺无宁带着风声翻过对面大楼顶楼的栏杆，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高处的羿罗。
他身边居然还有个小孩，似乎是个女孩，但因为太过瘦弱，多少有些营养不良，乍一眼看过去分不太清性别。
她手上已经不是人类的手掌，是一对棕色的兽类爪子，此刻捧着一杯奶茶，用力吸着吸管，看起来专心致志，对从栏杆外翻进来的贺无宁也没什么特别关注。
贺无宁对动物没有特别了解，分辨不清这是那种动物的手掌，让唐玉来应该能分得清。
他看了眼那个孩子，然后看向抱着枪，笑眯眯对他招手的羿罗。
羿罗还笑着打招呼：“哟，来了！”
贺无宁走过去踹了一脚他晃荡在半空的脚：“没事为什么不发消息？”
羿罗无辜地耸了耸肩：“因为不是没事啊，你看看那边，我刚刚才处理完的。”
贺无宁往前走了两步，视线陡然开阔，顶层天台的门前七扭八歪地倒着一群玩家，从外表来看，或许都是信徒。
从青年到老年，确实人数不少。
看来那个青年在这方面倒是没有说谎。
羿罗跳下来落到他身边，贺无宁臭着脸：“你一个人干的？为什么不叫我？”
“我以为叫了你也来不及过来么，谁知道你这么有创意，还能用大师的头发过来。”羿罗耸了耸肩，显然没当一回事，“而且对付这群玩家也不怎么费力。”
“这群大部分还是一级玩家的，显然是刚进游戏没多久，都没有觉醒能力。而且除了几个嘴里嘟嘟囔囔情绪过激的，大部分人看到同伴挨揍了都只会求饶，根本没多少战斗力。”
他往后看了一眼坐在高台上，有些呆呆的小姑娘，“本来我是打算斩草除根的，毕竟他们是叛徒，不过……”
“谁让这里还有个小朋友。”
他苦恼地抓了抓脑袋，“总不好当着小朋友的面杀人吧。”
贺无宁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分辨他说的“杀人”是不是真的。
他平日里看起来总是吊儿郎当的，说话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真心，但贺无宁没由来觉得，他刚刚显露的那点杀意不是假的，而且他也没打算在贺无宁面前掩藏。
羿罗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和他对视：“嗯？”
贺无宁收回目光：“嗯。”
“对这种年纪的小朋友来说，血腥暴力还太早了一点。”
“不过你还是每个都揍了一拳吧？”
“哈哈。”羿罗爽朗地笑了两声，伸手勾住贺无宁的肩膀，“因为看见这种家伙实在让人很生气啊，而且就算他们求饶，我也不能像薛寻一样分辨他们是不是真心的，万一是陷阱也很麻烦。”
“还是索性不给他们制造陷阱的机会，全部打晕就好了。”
他收敛起笑意，“你们那边怎么样？”
“启鸿只会看见一定会发生的未来，所以，赵烟瞳还是被刺了吗？”
贺无宁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羿罗把他的沉默误会成了别的什么，他用力皱了下眉头：“难道说……”
“其实出了一点误会。”
羿罗摸了摸鼻子，“不是赵烟瞳被刺。”
“嗯？”羿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咳。”贺无宁目光复杂地把那幅画掏了出来，指了指上面的简笔画，“寸头、确实是寸头，但是女孩，似乎是我们脑补的。”
“啊？”羿罗的目光显得有些茫然。
“大概是画了因为这个玻璃罩，再加上这个好像在施法一样的动作，我们下意识地想到了赵烟瞳，所以才觉得这个是女孩。”
贺无宁看向他，“其实不是女孩，你明白了吧？”
羿罗拧起眉头：“大概明白了……所以这个被刺的寸头到底是谁？”
贺无宁：“智印大师。”
羿罗：“……”
他似乎用几秒钟消化了一下这个事实，“把大师看成赵烟瞳……”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被刺伤的大师更惨，还是被看成大师的赵烟瞳更惨。
羿罗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了有点哭笑不得的神情，“那大师没事吧？”
“没事。”贺无宁看了眼倒在面前的E区玩家，“你问出点什么了吗？”
“没有。”羿罗笑得灿烂，“都说了我差点把他们杀掉啦，我是一上来就直接动手的。”
贺无宁眯起眼看他，忽然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
“嘶。”羿罗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你干嘛突然弹我！”
贺无宁收回目光，手双手插兜：“没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你笑得很不顺眼。”
羿罗：“……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贺无宁转身要走，羿罗伸手拉着他的衣领，“让我弹回来。”
“不要。”贺无宁断然拒绝。
两人还在拉拉扯扯，顶楼的门被一脚踹开，从对面观景台爬下来又爬上这栋楼的邢越终于赶到了，他喘着气，扒着门：“没、没事吧！”
“我们没事。”贺无宁看了地面倒下的E区玩家，“他们就不一定了。”
“哎，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我只打了一拳，肯定没事。”羿罗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可不能碰瓷。”
邢越翻过一个长着蛇尾巴的老人，确认他们都只是昏厥，点了点头，招呼身后的作战员，把他们都暂且关押起来，之后再审问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
他目光落在那个坐在高台上的小孩身上，看着她手里的奶茶，忍不住龇了龇牙：“你怎么还给敌人加buff的？”
“嫌这一架太轻松吗？”
“确实挺轻松的。”羿罗笑了一声，无辜地耸了耸肩膀，“但是她喊饿嘛。”
“死到临头了，快要被人攻击都不知道害怕，先看着敌人喊饿，大概是真的饿坏了。”
邢越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那个身形明显营养不良的孩子，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饿坏了你就给人喝奶茶？有没有点常识？”
他凶巴巴地朝着上面的孩子伸出手，“下来，就算要关起来也有饭吃的！”
小孩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无视了邢越张开的双臂。
贺无宁摸了摸口袋，也没找到什么正经吃的，只找到一颗糖，对着那个孩子举起来，对方立刻像是闻到骨头味道的小动物一样把目光投了过来。
不许哭贺无宁叫，她自己飞快地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贺无宁把那颗糖丢给邢越，邢越伸手接住，那个孩子就像是追着飞碟的小狗一样立刻调转目标，眼巴巴跑到了邢越跟前。
邢越一脸糟心，把糖递给她，然后叫起来：“喂！糖纸扒开！”
贺无宁看着他手忙脚乱哄小孩，居然还觉得有点好笑。
羿罗靠在栏杆边笑：“邢越，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邢越气急败坏回头竖了个中指，靠在栏杆上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默契地笑起来。
羿罗侧过脸看贺无宁难得的笑脸，贺无宁立刻收敛笑意：“看什么看？”
羿罗伸手用力按了下他的头，突然压低声音说：“我刚刚真的想杀了他们。”
“这种情况下，只要说是被过激的怪物攻击了，就算我把他们都杀了，也不会有人追究我的责任。”
“你看这些愚蠢又自私的家伙，他们也是人。”
“看到这样的家伙，就仿佛在提醒我，人类也有这样的阴暗面。”
他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画面，贺无宁顿了顿，勉为其难没有挥开他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但你忍住了。”
“毕竟有小朋友在嘛。”羿罗笑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我现在吸收了不少正义的蓝星伙伴的宁宁能量，现在又觉得我能继续做正义的伙伴了！”
出乎他的意料，贺无宁居然因为他胆大包天喊了“宁宁”出手揍他。
羿罗有些迟疑地看向贺无宁，贺无宁伸出手，礼尚往来一般用力按了按他的头：“很正常。”
羿罗愣了愣。
“我偶尔觉得人类可爱的时候会有些狂妄的英雄主义。”贺无宁收回手，“但我也知道，他们不是永远可爱的。”
“距离晚上8点还有4个多小时，走了，去技术部蹭饼干。”
羿罗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
Q酱眯起眼看他：“你笑什么啦？”
羿罗拍了拍Q酱的脑袋：“他很可爱吧？”
“当然啦！”Q酱气鼓鼓地瞪他一眼，一副“用得着你说”的表情。
“哦——”羿罗笑起来，“我怎么记得我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某个系统还质疑了我呢？”
Q酱明显有些心虚：“你不要乱讲哦，我哪里说过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