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嫌隙(9)
她故意作弄他,靠近他的耳垂,拖着长腔道:“表哥,是我太重了吗?”
话音刚落,她便如愿看见他白如玉的耳垂红了一片。
顾云自然是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作弄他,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地避开了她,冷声道:“不重,表妹再忍一忍,马上就要到山顶了。”
他背着她走了一刻钟左右,总算是到了山顶,临出密林的时候,顾云弯腰将她放了下来,窥见她眉宇间的疑惑不解,他出声解释道:“一会儿就到寺庙前了,到时候人多嘴杂,我们二人还是分开为好,免得到时候有损表妹清誉。”
人多嘴杂?
段映月自然是不相信这般说辞,这通往佛寺的石阶都没有建好,一看就是座小寺庙,平日里能有人来拜神求佛就算是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很多人?
摆明了是他的托词。
只是她今日作弄他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她这表哥也是个性子不好的,若是再逼下去只怕两人又要不欢而散,心中揣度片刻,她便听话地从他背上下去,扯着他的衣袖走在她旁边。
走了一段路后,两人总算是到了山顶。
乍然看见气派的寺庙,段映月有些不可置信,原先还觉得他在说胡话,这么偏僻的寺庙能有多少香客,如今看见人声鼎沸的场景,寺庙门口有许多卖零嘴的商贩,她视线缓缓扫过“寒山寺”这三个字,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她就算不喜拜佛求神,却也知晓寒山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庙。
既然香客如织,寒山寺的去路怎么可能如此荒凉?
他故意带着她走后山,绕路就是为了搓磨她。
她还以为是她故意将他绊倒惹怒了他,如今看来自打她今日随他一起出府的时候,顾云就已经想好了搓磨她的法子。他面上显山不漏水,实际上却摸透了她的性子。在山脚下的时候,他开口让她回去根本就是故意激她。
面无表情盯着他,顾云瞥见她的神情,自然明白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她既然不开口,他当然不会主动提及这件事,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况且,上山前他就让她离开,是她自己非要跟上来。
两人各有心思站在原地,面上看去倒是相安无事。
若是往日,段映月早就发火了,可说到底,他今日受的搓磨并不比她少,两人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压下心头的怒火,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云,话中有话道:“找了这么一条清净的路,还真是难为表哥了。”
顾云自知心虚,他不接声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缓声岔开话题道:“前面就是佛寺,段姑娘坚持一些,到了寺庙就能歇息了。”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有传来声响,顾云回首望去,只见段映月站在原地不跟上来,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知晓她又在发脾气了,反正如今已经在山上了,她就算一个待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看见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便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她身旁,垂首好脾气询问道:“怎么了?”
段映月歪头看他,神情倨傲,鬓发间的步摇微微摇曳,挂在耳垂上的珍珠耳坠轻晃两下,她嗤笑一声,迤逦的眉眼灼灼生辉,“难为表哥还记得我,我还以为表哥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言毕,不等顾云开口,她便提着裙裾忍着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朝着树底下走去,树坛堆的有半人高,若是往日她定然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歇息,可今日她模样已经狼狈至此,何必守着那些名门望族一文不值的气节。
梧桐树高大投下一地清凉,她站在树坛旁,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如流云般看着他,顾云垂首思索片刻,先前她作妖更甚,如今只是发发脾气,没有打人也没有骂人,这已经算极好了。
这般开解着自己,他居然不觉得生气,很是好脾气地走到了她身旁,用衣袖替她擦了擦树坛,言辞温和道:“表妹是累了吗,在这里歇息片刻也好。”
见他已经将这树坛擦干净了,段映月却还是不坐上去,她扬了扬下巴,神情理所应当又坦然自若,“表哥,你抱我上去。”
她不觉得他会拒绝她,毕竟先前他们连比这更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避险的必要。
顾云沉默一瞬,见她的神情如此坦然自若,她自己不注重自己的名声,倒是衬得他行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他长眉微挑,衬着她不注意双手提着她的胳膊,将她稳稳放在了树坛上。
他动作敏捷,直到稳稳当当坐在树坛上的时候,段映月才回过神来,张口就想要发火,她让他抱她,他动作轻飘飘将她提了起来,这算是什么?
只是触及到他幽深的眼眸,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若是他现在将她扔在这里,那才是真的丢人。
寺庙前人多嘴杂,若是她在他这里吃了哑巴亏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她就成整个京城世家的笑柄了。
她虽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总归不愿意成为旁人饭桌上的笑谈。
心中百转千回,她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伸出右手拽着顾云的胳膊,微微用力就把他拽到了身前,拽着衣袖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段映月言笑晏晏看着她,春水秋眸仿若含着万千情意,“表哥,我想喝水。”
顾云不为所动,垂眸嗓音淡淡道:“寺庙中有山泉水,表妹若是口渴不若走快些。”
“表哥,我是真的走不动了。”
见他一再退让,她从来不知晓适可而止这个道理,他退一步、她便前进一步,如此才能将他逼得退无可退,到最后只能俯首称臣,她右手扯着他的衣袖,撒娇般的拽了拽。
“那表妹就先歇着,等到能走的时候自然就可以喝到水了。”
嗓音冷淡的扔下这么一句话,顾云就径直离开了,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远,段映月收敛了面颊上的笑意,她弹了弹指甲,并没有要跟上他的意图。
男欢女爱如棋坛博弈,她不会退让,她要他退无可退、俯首称臣。
梧桐花落在树坛上,她伸手捡起一朵淡紫色的花瓣,拿在手中把玩,神情间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无邪。
今日顾云已经忍耐她多次,反正也不差这一次,她赌他会回来找她。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段映月将梧桐花随意地扔在脚下,她神情间逐渐染上一抹不耐烦,她往日里耐心就不多,如今肯在这里等他这么久已经是破天荒了,他若是不回来,等到回府了,她便新仇旧账同他一起算。
到时候也不知道他这文弱书生能不能承受她的怒火。
就在她耐心彻底告磬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朝她走来,段映月自诩出身高贵,金银与她不过是把玩的俗物,就算是再名贵的珠宝首饰她也不顾惜,可是就这么看了一眼他的身影,她心头就攀上一道隐秘的欢喜。
顾不得细细思索这抹欢喜的由来,她两手撑着树坛直接从上面跳了下去,两手提着裙裾像一只花蝴蝶朝他奔去,日光晃晃,她鬓边的步摇摇曳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风铃迎风招展。
一口气跑到了他身前,段映月不觉得累,顾不得管寺庙前的那些人,她直接扑进了他怀中,胳膊紧紧地搂住他的腰,神情分外依恋地在他怀中蹭了蹭,这才委屈开口抱怨道:“我还以为表哥不会回来了。”
温情软语的嗓音,就算是埋怨也带着嗔怪的味道。
顾云右手握着一个竹筒,猝不及防被她扑进怀中,他稳了稳手才没有让竹筒打翻,可却也没有多余的手能将她推开了。
沉默半响后,他才低声提醒道:“段姑娘,你现在可以松手了。”
段映月向来擅长揣度人心思,他去而复返便是心中有她,她也应该适当后退两步给他留些喘气的余地,让他意识他对她的情意。
她乖巧一笑,俏生生站在他眼前,神情依恋道:“表哥待我真好,表哥以后可不要对旁人这样好,要不然我到时候又该嫉妒了。”
顾云并不接话,他不觉得他待她好,不过是一杯水而已,这算什么好?
右手将竹筒递到了她眼前,他的本意是让她接过竹筒自己饮水,却不想段映月居然顺竿子往上爬,她微微垫着脚尖凑上来,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了一下竹筒的边缘,催促般地小声道:“表哥,你放低一些,我要喝水。”
他本该拒绝她的。
可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下意识地用竹筒喂她喝水了。
她或许是真的口渴,喝水的动作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偶有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流到脖子处,随后没入更深的地方。
见此,顾云狭长的眼眸中掠过一道笑意。
她说了那样多的话,原来也知道渴。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先更一章,最近几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下次更新是周一或者周二,到时候爆更补回来,爱你们呦~接档文《阿诏哥哥》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