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思(1)

第六章心思(1)

顾云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不过是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她便又换了一身衣衫,月牙白的衣裙衬得她眉眼楚楚,可是眼眸中昭然若揭的戏弄又明晃晃暴露了她的心思,他收回视线,重新将思绪聚集到当下的事情上来。

或许她是为了早间他的疏离报复,只是她的心思都与他无关。

他不是她的表哥,与她无半分瓜葛。

顾云此人看着温润如玉、性子和善,可圣贤书读多了到底也是孤傲出尘的性子,带着些不论世事的清高,他今日先是去画堂画了一幅画,这才紧赶慢赶过来参加诗会,只是还不等他喘口气,他的往日同窗便又对他咄咄逼人。

他的视线从周围人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上掠过,而后视线落在了苏珩身上,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这位心善同窗只是被推出来的出头鸟,看不惯的人何止他往日同窗,京城那些自诩名门的贵公子也嫉妒他。

“在下与各位素昧平生,也不过是有些无足轻重的同窗之情,有些事情各位若真是好奇,丞相大人如今正在江南治水,倒不如各位同窗亲自修书一份请丞相大人为你们解惑?”

言毕,顾云便神情冷淡地拂袖而去了,他素来对这些诗会没有兴趣,若不是今日他们派人去画堂传话,他无论如何都不回来的,有些事情总要有个决断,倒不如早些了断,省的他们三天两头便要找他麻烦。

这番话可谓是不客气,轻描淡写就离散了众人看热闹的心思,任谁也不敢修书一封去叨扰丞相。

段映月唇角微勾,她看着顾云决然离开的身影,眼眸中的兴致越发浓郁了,相比起方才,他早间搪塞她的言辞倒是和缓许多了,当真是寄人篱下就连性子都温和了许多。

她避开这群书生沿着屏风两侧走出了酒楼,京城向来繁华、游人如织,就算是这些日子涌入了不少难民,街头也鲜少会看见乞丐,顾云肩宽腿长,不过是短短一瞬的功夫就走远了许多。

段映月看了看他的身影,提着裙裾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等到两人距离拉近许多后,她才径直伸出右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嗓音娇柔道:“表哥。”

顾云想着时日还早想要回画堂继续作画,他分心了许多倒是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了一道如泣如诉的表哥,袖子一重,他侧首看向了身侧的人,许是因为她方才一路小跑的缘故,段映月白皙的面容染上一道粉意,连带着眼底的戏弄都多了些秋水映梨花的情意。

“姑娘自重,在下并非是姑娘的表哥。”顾云伸手想要扯回自己的衣袖,追思会无意中却触碰到了她的之间,他忍了几忍,只能神情冷淡地收回了手。

若是旁人就该知进退地收回手,可惜看着他这般愠怒的模样,段映月并不觉得害怕,甚至有些欢愉,她眉头微挑,手下故意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故作糊涂道:“表哥可是恼怒我方才没有为你出头,可是表哥方才你看见我都没有开口,我一个姑娘家怎好主动上前?”

“表哥莫要生气了,我如今不就主动给表哥赔礼道歉了吗?”

“表哥若真是恼怒,就算是打我一顿也可以,只求表哥不要对我不理不睬。”

她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情意,仿佛当真把他这个表哥放在了心尖尖上,就连这般虚情假意的话语在她唇齿间也多了温情。

可惜,表哥是假的,情意也是假的。

顾云清冷的视线从她眉眼间摩挲而过,他右手用了些力,拂落了她攀上来的玉手,语气克制冷淡讥讽道:“姑娘平日里定然喜欢看戏,想必平日里任何人都能当你的表哥。”

“表哥可是原谅我了,”段映月笑吟吟看着他,只当是听不懂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表哥若是喜欢看戏,京城中的戏园子多得是,表妹随时都可以带着表哥去看戏。”

顾云平日里从未遇见这样的人,他如玉的额角突突跳了两下,不愿意再同她纠缠下去,转身就径直离开了,既然有些话说不清,那倒不如不说。

段映月素来娇惯惯了,府中只有她一个嫡女,兄长对她有求必应,府中的奴仆见她脸色不好便愈发小心谨慎,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她看着顾云拂袖而去的身影,眼底的笑意淡去了两分。

垂眸思索片刻,她还是跟了上去,既然他不愿意看见她,她便要跟上去,他不痛快了,她便觉得心旷神怡,若是因为他的疏离便主动退却,岂不是刚好遂了他的心思?

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半刻钟的功夫便到了一户画堂前。京城作风开放,适婚男女经常会交换画像,若是相互满意便会在宴会上见面相看,是以京城的画堂生意十分红火。

看着面前有些简陋的画堂,段映月皱了皱眉,见顾云走了进去,她只能提起裙摆跟着他进去。

顾云进了一间画室便有人寻他作画,那姑娘是个官家小姐面容清秀,他只是看了两眼便送那位姑娘离开了,而后提笔作画,画堂中的小厮原本想要赶段映月离开,只是被她不由分说塞了一锭银子后,那小厮便眉开眼笑离开了,静悄悄的画室只有顾云和段映月二人。

看着他提笔作画,段映月不出声就在一旁盯着他看,原以为这画无论如何都画不下去了,可顾云却是神态自若,没有半分被她影响到。

时间久了,她便渐渐收敛了面容上的笑意,一双桃花眼萃冰一般盯着他,他居然当真敢这样晾着她?

怒极反笑,段映月懒得再同他纠缠,右手抬起砚台就想要将墨汁打翻在画卷上,只是顾云却先她一步猜到了她的意图,左手稳稳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右手不紧不慢放下画笔,清冷出尘的面容上浮现一道笑意,语气温和询问出声道:“表妹这是在做什么?”

“谁是你表妹,莫要攀亲。”

段映月面容上的笑意彻底消散了,她右手用力想要将砚台打翻,见她这般不知悔改,顾云面容上也没了笑意,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一点点加大,右手将她攥着的砚台抽出来后,这才不紧不慢松开了她的手腕,“表妹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生表哥的气?”

视线悠悠落在自己带着红痕的手腕处,段映月听见他调笑的话语,唇角微勾,竟是奇迹般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她用左手揉了一下酸涩的手腕,神色嗔怪道:“表哥何出此言,表妹有多喜欢表哥,表哥心中自然知晓。”

“我是心疼表哥,表哥若是缺钱了尽管来找我,难不成真要为了五斗米在这画室里干伺候人的活计?”

她右手用衣袖中拿出了一个荷包,径自伸手拉住了顾云的右手,将这荷包塞到了他手中,语气亲昵自然道:“既然都是伺候人,表哥不如收了钱好好伺候我?若是得了我的欢心,表哥以后就是货真价实的表少爷了,哪里还会在酒楼里被人刁难。都说读书人惯会见风使舵,表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就没学到什么真本事?”

她言语娇娇弱弱,只是话语中侮辱人的意味很浓。

顾云但笑不语,他右手颠了一下荷包,长眉微挑、一惯清冷的神色倒是难得浮现一抹艳色,清清冷冷的嗓音说不出的动人,“伺候你,表妹想要表哥如何伺候你?”

“自然是床榻间的那些伺候……”

话未说完,顾云便将那沉甸甸的荷包塞回了她的袖子中,他动作轻飘飘的,收敛了面容上的笑意,言语冷淡的如同冬日霜雪,“表妹这些钱银连我的一幅画都买不起,难不成是脑子坏了,不然怎么大白天尽数一些胡话。”

他这画当真是不留情面,段映月神色僵硬,她脸色阴沉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镇定自若地继续提笔作画,她咬了咬牙,此时恼羞成怒反而让他看了笑话,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看来是钱不够,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多带些钱银了,若是钱够了,只怕表哥现在早就扫榻待客了。”

顾云丝毫不将她的话语放在心上,也不搭理她,只是冷着脸作画,原以为被他这样奚落一番,她早就该气急败坏离开了,见她不走,他也不主动开口,就这样将她晾在一旁。

站在一旁,段映月的视线几度落在他身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笑吟吟看着他作画,等到他这幅画将将要画好的时候,右手飞快地将各色颜料推在了宣纸上,五颜六色的颜色在宣纸上晕染,一幅画就毁了。

她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只觉得说不出来的畅快。

右手将荷包扔在画纸上,段映月娇艳的面容上浮现一道跋扈的笑容,语气甜丝丝如蜜糖一般,“不小心弄脏了表哥的画,钱不够的话表哥记得回府找我要。”

言毕,她便踩着绣花鞋身影妖娆离开了。

留下一地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爱你们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