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科还有一间工作间,就在西侧隔间。
隔间里有张大工作台,周围靠墙摆着六个同等型号的资料柜。
把骸骨放在工作台上,欧阳芮芮和韩珠一起做好了复原,又把相关骨骼送去检验科做毒理检验。
回来后,她泡了两杯加奶少糖的咖啡。
韩珠取出空白尸检报告单放在办公桌上,蹙着眉头说道:“看来这个案子我们法医帮不上忙了。”
欧阳芮芮把他的咖啡放在桌角,“那可未必,重案组人手紧,就算验尸找不到线索,参加排查时总能发现点什么。”
“排查!”韩珠痛苦地捧住了脸颊,“千万别跟我提排查,现在太热太晒了。我宁愿验尸,放了三四天的也行。”
欧阳芮芮笑了。
她这位师兄中人之姿,丹凤眼、瓜子脸,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斯文俊秀,文文弱弱,和医院的大夫一模一样。
据她观察,他有花孔雀属性,每天必换一套衣服,皮鞋总是锃亮,又干净又讲究。
“排查确实辛苦。”欧阳芮芮进了工作间,“我记得师兄你说过,报案人挖到了指骨对吧。”
韩珠拧开钢笔笔帽,“对,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芮芮道:“没什么,只是推测一下尸体被掩埋时的状态。”
韩珠停下了,“先挖到手指,说明手指在土层上面,胳膊支棱着才会这样,也就说埋葬时尸僵没有被破坏。那么,凶手很可能在附近杀的人,但他却没有立刻掩埋,为什么,难道是亲人失手所为?”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断,是因为上山需要走台阶,除非担架抬上来,否则很难不破坏尸僵。
欧阳芮芮道:“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凶手或者会在尸僵形成的四到六小时内把尸体搬上来,第二次尸僵形成后再埋葬。”
韩珠点点头,“确实,但第二次尸僵形成同样需要时间,挖一个浅坑要不了多久,我还是那个问题,在那段时间里他在等什么?”
“他是谁?”向驰进来了,“有什么发现吗?”
韩珠道:“向组长,是这样的……”他把问题如此这般地复述了一番。
“哦……”向驰吸了吸鼻子,大步走到韩珠的桌子旁,见咖啡杯的边沿干干净净,端起来就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那是……”韩珠伸手要去抢,半道又缩回去了,“算了,你喝吧。”
“谢了。”向驰端着杯子朝隔壁走了过去,在门口站住了,目光在欧阳芮芮身上一扫,就见那位大美女双手托着头骨,正在大眼对小眼。
他吓了一大跳,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向组长好。”欧阳芮芮官方地打了个招呼,接着韩珠的问题说道,“没立刻掩埋的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要么像师兄说的,凶手是亲人,杀人后情绪崩溃了;要么凶手有两个,尸体是用担架抬上来;要么凶手是变态,不舍得掩埋,欣赏了很久……”
韩珠“切”了一声,“哪有那么变态的人,还欣赏很久,你写侦探小说呐?”
向驰用肩膀靠住门框,“欧阳觉得哪个更靠谱?”
欧阳芮芮心道,如果凶手是变态,这桩案子极便可能是连环杀手所为,但她来自后世,从未没听过这起案子,这个概率就变得相当小了。
第一种和第二种可能性稍微大一些,但其实还有好多种可能,她不过是没能说全罢了。
她决定收敛一点锋芒:“韩师兄说的是,生活中确实没那么多变态,所以变态杀手的可能性不大。向组长觉得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向驰又喝了一口咖啡,“不好说,很多事都是匪夷所思的,我们未必能猜到凶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凶手正要埋葬尸体,忽然发现附近有人来了,再比如,凶手戴的帽子被风掉了,他在附近找了很久。”
“对对对。”韩珠一边填写报告单一边拍了个马屁,“向组长说得对,有些事的确不好判断,哈哈,我和欧阳经验不足,没想到这点儿。”
欧阳芮芮把颅骨放了回去。
向驰问道:“你看的这么认真,发现什么了吗?”
欧阳芮芮是在端详颅骨的解剖学特点,但她不能那么说,便开了个玩笑:“当然,透过他黑洞洞的眼眶,我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年轻的痛苦的不愿意离去的冤魂。”
向驰:“……”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道,“冤魂多少有点离谱了,我看不见,灵魂倒是发现了一个,而且胆儿挺大。”
胆大?灵魂!
欧阳芮芮听明白了,这句是说她呢,毕竟她托在手里对视的是一副真正的骸骨,不是学校的颅骨模型。
她不想解释,便转移了话题,“向组长,检验科正在做毒理分析,如果死者没有中毒,我们这边就暂时没有其他线索了。”
向驰点点头,喝光咖啡,把杯子放下饮水机顶上,正要出门,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从休闲裤的屁兜里掏出来,大拇指挑开翻盖,按在了耳朵上:
“法医科。”
“马上下来。”
他挂了电话,迈步往外走,“谢谢欧阳的咖啡。”
欧阳芮芮道:“不客气。”
在她上班之前,分局几乎没人喝咖啡,即便有也是速溶,向驰不用问也知道是她泡的。
韩珠问:“向组长,老李他们有消息了吗?”
向驰道:“还在筛选。”
欧阳芮芮道:“死者的下颌骨不太发达,牙齿有参差,或者可以做为参考。”
向驰点点头,出去了。
韩珠填完了表格,“牙齿这种特征,估计要找家属来辨认了。”
欧阳芮芮脱掉手套,把温度适口的咖啡一饮而尽,又接了杯温水,“现在就看运气了。”
她当法医后,阅读过大量案例,省内的、全国的,有代表性的案件大多看过,积案也了解不少。
这案子不在她的记忆中,就说明不但破了,且不具备代表性。
即便大家一时摸不到头脑,通过努力,也终究会真相大白。
韩珠起了身,“走吧,呆着也是呆着,去下面看看去。”
“好啊。”欧阳芮芮答应一声,和他一起出了门。
……
一楼大办公室,李自健、宁安等人正对着几张传真件发愁。
宁安道:“鞋子和衣服都对不上。”
马卓研附和:“有没有可能不是本地人?”
宁安道:“当然有可能。”
向驰放下一张传真件,“这些照片应该是失踪者失踪前拍的,年龄对不上,衣物肯定也不对。联系家属吧,死马当活马医,让他们来局里认一认。”
李自健答应一声,把几个失踪人员的名单发了下去。
大家各打各的电话去了。
欧阳芮芮去找宁安,把分给他的传真相片拿了起来。
照片上是个十三四的男孩子,眉目清秀,笑容灿烂。
再看失踪日期,已经是三年前的档案了。
这么大的男孩子失踪,生存的可能性不大。
欧阳芮芮遗憾地摇了摇头,右脚一迈,又站到了马卓研身边。
马卓研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和对方沟通,“该用的手段警方都用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只希望您的孩子……”
隔着半米远,欧阳芮芮都听到了对方大力摔掉电话的声音。
马卓研似乎有些下不来台,战术性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拿起电话,准备按重播键。
欧阳芮芮看完照片又放了回去,“小马哥不用打了,我觉得不是他。”
马卓研挑眉,“何以见得?”
欧阳芮芮在相人像的鼻子上点了两下,“鼻骨决定鼻梁的形态和鼻尖的位置,他的和死者的明显对不上。”
她刚才仔细观察过,死者的鼻子很高,鼻尖的位置较为靠下,而这位的三庭比较平均,而且是塌鼻梁。
因为是周末,办公室的人不多,比平时安静,她的声音不大,但周围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韩珠很意外:“欧阳研究过?”
向驰直接命令道:“你既然有研究,那就好好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死者。”
欧阳芮芮道:“研究谈不上,特征明显的可以确定,其他的只能凭感觉猜,不一定准,我试试吧。”一味的谦虚不是她的风格,该出手时必须出手。
向驰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马卓研道:“如果是这样,那不如不猜,省得浪费时间。”
他拒绝得十分不客气。
欧阳芮芮有点不高兴了,“排除掉特征明显的,缩小范围,不好吗?”
马卓研道:“总共也没有几个人,一旦发生错漏还是得重新调查。。”
欧阳芮芮很想继续刚他几句,但理智及时占了上风,目光对上向驰的。
向驰道:“先看吧,是不是采纳我说了算。”
欧阳芮芮道:“好的,我没问题。”
办公室里很静,静得让人尴尬。
但她丝毫不以为意,找张空椅子坐下,接过向驰递过来的传真件,一张一张地翻看了起来。
总共八份失踪档案,相片中的少年基本上在十七岁以下,但走失的时间都不短——最长的五年,最短的也有大半年了。
七八分钟后,欧阳芮芮开了口,“据我观察,这几个都不像死者。”
向驰点了一下头,“那行,大家继续联系,争取让他们明天过来一趟。”
欧阳芮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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