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校长整顿校风校纪的决心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大, 接连一周,每天上课下课期间,都不定时有各科老师组成的监察组在外巡视, 一些同学的小心思无处可逃。
很快明城一中的画风就与其他学校有了显著区别, 清一色青春靓丽的中学生,小平头, 高马尾,宽大校服, 没有杀马特, 没有所谓的追求个性自我, 学校开始从各方面开始狠抓教学质量, 就连多方默认被放弃如十八班,也成了监察组每日必要光临的地方。
迟到早退旷课考试作弊还有上课睡觉不认真听讲的,被揪出来一大批,每次抓到这样的学生, 不是去打扫卫生间,就是去花园草坪里捡垃圾,连带视情节轻重, 通报批评, 检讨书挂批评拦一周的套餐来一套。
搞的一群学生听见迟到早退这些字眼都ptsd了, 别的班时砚不清楚,单就十八班, 上课听课的人还真多了不少, 至于是不是听进去, 时砚就不清楚了。
这一举措深得广大家长之心,一周之内学校收到家长的锦旗表扬信多到只能专门劈出一间办公室才能放下的样子。
龙校长走路带风,眼角带笑, 整个人神清气爽。
很快,其他学校听到风声,也来一中学经验,抄作业,一中还专门被市里的教育局点名表扬了一回。
这个集体荣誉属于全体一中师生。
一中学生走在外面,精神面貌与那些正流行的杀马特有了显著不同,不知不觉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下本来还有些怨言的学生们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自觉开始维护一中的颜面,让龙校长笑的嘴都合不拢。
为此,龙校长每每对上时砚这个大功臣,态度和蔼的时砚直起鸡皮疙瘩。
在龙校长口中,时砚除了学习成绩不佳外,无论是做人还是品德方面,那都是一等一的优秀,要不是三好学生的奖状只能硬性颁发给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学生,龙校长都恨不得亲手在全体学生大会上给时砚也来一张,表达他对时砚的欣赏之情。
刚好也是这时候,时砚迎来了明城一中的第二次月考。
每次分考场就是一件十分玄学的事情,上次考试龙哥坐在时砚前面,抄答案全凭过人的听力,考试成绩与瞎蒙的所差无几。
这次坐在时砚前面的,竟然是吴影。
这人原本是时砚前桌,上学一直有时砚罩着,自从上周末在派出所那一遭后,就将桌椅搬到了教室后面的一个角落,算是表达彻底与时砚隔绝开的一个态度。
自那以后,时砚也没关注过这人的死活,毕竟一个只记仇不记恩的东西,时砚觉得完全没必要在他身上多花费一丁点儿精力。
是当学渣的经历不够有趣还是每天看老师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香?
吴影头上精致斜刘海外加一头耀眼的黄毛被迫换回了黑色小平头,校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也不知道是一直就这么个风格,还是出了教室要整理仪容,反正依照时砚的经验,这个造型出现在检监察组老师的眼前,肯定是要扣分外加通报批评的。
吴影本来是转过身脸色不太好看的与斜后方另一个考生小声说着什么,期间还指了时砚的桌椅,见到时砚进来,目光幽幽的看了时砚一眼,趴回位置上,没声儿了。
时砚打量了一眼,发现与吴影说话之人与他隔着一个狭小的走道,位置在自己斜后方,不认识,眉眼间似乎有些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但一时确实想不起来,没费心思去猜。
只觉得吴影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一直留了个心眼。
果然,英语考试时间刚过一半儿,时砚就清晰的看见一个纸团从右侧慢悠悠的落在自己右下角凳子下靠走道的位置。
很巧妙,就像是从时砚的校服衣兜里不小心掉出来的一样。
按照纸团掉落的轨迹,时砚准确的推断出这纸团是之前与吴影说话之人扔过来的。
虽说那位同学做的十分小心谨慎,但他的小动作在时砚看来,就跟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没甚区别。
本来纸团从时砚斜后方扔到这个位置,时砚本人是很难发现的,但谁让他耳力是真的好呢?当做无事发生一般,轻易将纸团巧妙的踢到前面吴影凳子下,位置不偏不倚,就像是从吴影校服兜里掉下来的一般,且保证吴影不可能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做这一切的时候,时砚动作自然的像是随意在位置上活动手脚,完全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不小心将脚下的纸团踢到前面吴影脚下的。
但显然吴影发现不了,一直盯着时砚的那位同学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着急之下,时砚听得清清楚楚,对方又搓了一个纸团扔到自己脚下。
同一时间,时砚趁着那位同学心慌意乱不注意,也扔了一个纸团到对方凳子下面,这个纸团的位置可就不那么巧妙了。
按照轨迹预判,这纸团不像是从那位同学的校服兜里掉出来的,反倒像是特意被人扔到那里等待人去捡一般。
扔完后,刚好和坐在自己后面的同学视线对上,对方满眼的惊慌失措,像是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慌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时砚觉得没有比这更巧的事情了,朝后座的同学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转身继续趴在桌上答题。
一切发生在半分钟之内,算得上速战速决。
时砚嘴角微微上扬,心说这位同学的做法可不太明智,但看在小鱼儿轻易上钩的份儿上,时砚决定原谅这位同学的愚蠢。
监考老师不停的在走道来回巡视,很快就站在时砚和吴影以及不认识的同学之间,盯着三人脚下的纸团陷入沉默。
监考老师时砚认识,七班班主任,四十岁上下,发际线略高,秃顶,大肚腩,十分具有个人特色,最爱逮着时砚这种十八班学生说教。
啰嗦起来没完没了,还自带一种天生的优越感,感觉他带的七班学生就是比十八班的高贵,从教将近二十年,职称至今没评上,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硬要加个赘述的话,大概就是班主任老师。
时砚抢在这位开口前,直接起身,凳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惊醒了还沉浸在英语考试被折磨的欲生欲死的考生。
“老师,我要举报这位同学作弊!”
时砚伸手一指,刚好就是之前接连两次给自己扔纸团的学生,说的大义凛然,感觉自己身前的红领巾都更加鲜艳了呢!
时砚注意观察了前座吴影的动作,身形僵硬了一瞬,发现时砚指正的是谁后,很快放松下来,身子往里侧一歪假装认真答题的样子,以至于现如今也没发现他脚下也躺着一个纸团。
刘老师不可思议的指着他和吴影脚下像是从校服兜里掉下来的纸团,在指指斜后方明显被人特意仍在凳子下的纸团,满脸不可置信道:“你确定是唐时同学在作弊?”
唐时?
哟呵,这话一出,时砚就知道自己之前果然没看错,这人之所以眼熟,完全是因为他是唐诗大一岁的同胞哥哥,只不过唐时本人长得像唐父,平平无奇,沉默寡言,成绩和本人的性格一样不讨喜,不上不下,非常容易被人忽略。
与从小长得像极了唐母,玉雪可爱,性格爽朗大方,成绩突出的妹妹完全是两种类型。
因为某些原因,唐时休学一年,今年刚好和时砚同为高一新生,更加巧合的是,唐时正是七班刘老师的学生。
时砚义正辞严,丝毫不惧,说的那叫一个正义凛然:“没错,就是这位同学几次三番写小纸条作弊,我看的一清二楚!
老师,现在学校严厉打击各种考试作弊的行为,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完全是不将学校的规章制度放在心里,不将校长的三令五申放在眼里,这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必须严惩!
我要求将外面巡查组的老师一起叫进来,让这位同学的不诚信之举曝光在朗朗乾坤之下,给所有认真诚信考试的同学一个公道!”
唐时的脸色白了一瞬,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刘老师嘴角微抽,早就听说十八班的曲时砚同学嘴皮子利索不好惹,没想到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主。
没搭理时砚的话,对早就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学生道:“都好好考试,这里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小张老师,这边的问题由我来解决,巡视的事情就交给你和秦老师了!其他同学不要动,做你们该做的事,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十分钟,你们的试卷都答完了吗?”
刘老师安抚下情绪躁动的同学们,顺便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这才转身问唐时:“唐时,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时眼神心虚的在时砚脸上略过,小声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是,是我亲眼所见,纸团是从时砚同学衣兜里掉出来的。”
时砚冷哼一声:“难道你想说,吴影同学脚下的纸团,也是从他衣兜里掉出来的?毕竟我们二人脚下的纸团,不管是位置还是方向,都很一致呢,你总不能只看见我的纸团是从衣兜里掉下来的,却没看见吴影同学的纸团也是从兜里掉出来的吧?
未免也太巧合了!”
坐在时砚前方的吴影身子一僵,僵硬的低头在地上巡视,很快发现了脚下的纸团,这才一脸懵逼的转头看向时砚和唐时。
脸上的懵懂和惊讶是如此明显,如此真实,让刘老师对吴影的怀疑瞬间去了一半儿。
但时砚的话像是给胆小沉默的唐时带去了什么灵感似的,唐时快速往吴影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咬牙,强自做出一副镇静的模样点头道:“没错,吴影同学脚下的纸团也是从他衣兜里掉下去的,我亲眼所见。”
接着还低下头,用非常小,但足够周围人都听见的声音道:“以往只听说你们十八班学生考试总爱作弊,没想到胆子这么大,现在严查,你们还作弊,不,不把校长放在眼里。”
吴影真的完全没搞明白,事情的发展怎么会这样?脸上的懵逼是实打实的,特别真情实感,让刘老师一度以为哪里误会了这个看起来瘦弱可怜的学生。
刘老师一脸心痛的指着时砚的鼻子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时砚满脸无所谓道:“老师,你总不能因为唐时同学是你们班的学生,就只盯着我和吴影同学脚下的纸条叫嚣,对他脚下的东西不闻不问吧?
您这样的处事态度,很难让我心服口服,我要求外面的检查组老师介入!”
刘老师一噎,想冲着时砚说几句。
但这时,坐在时砚身后的学生,也小声对刘老师道:“老,老师,我也看见了,是前面的时砚同学给唐时同学扔的纸条,他,他在贼喊捉贼。”
这位同学咬牙将自己所见的实情说完,肩膀抖的非常厉害,可见本身是非常害怕的,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刘老师生气的拍桌子:“好啊!撒谎还陷害同学,罪加一等,曲时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要上报学校,请家长,在周一的例会上让你当着全体师生的面做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