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快来人!快、快把她赶走!”宁贵人虚弱中难掩慌措的声音自房中传出。
院里听得分明的几个宫女,却无一人上前,反而皆是齐齐低头,十分默契地装作忙碌的样子往外走。
边走边忍不住抱怨的窃窃低语:“这都第八回了吧?都病了还不消停!”
“何止,加上前些天,少说也有二十余次了,无外乎就是喊着有人抓人,跟魔怔了似的,该不会真像宫里传的那样......”
“别、别说了,”另一宫女有些害怕地拢了拢衣服,又忍不住自认倒霉的叹息,“唉,圣上本就不爱到咱这儿来,现在贵人又......这下咱是没盼头喽......”
听到脚步声渐远,李唯夕转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卧病在床的女人。
没错,她现在正站在宁贵人的床前。
这阵子她隔三差五就来虚晃一招,给宁贵人吓得不轻,宫女们也累得够呛。成天一惊一乍的,宫女们现在的反应就跟 《狼来了》的故事一样,早就见怪不怪了。
宁贵人瞳孔惊颤的盯着李唯夕,尽管她不愿相信,可是这似曾相识的眉眼,分明就是那个孩子!
怎么会,怎么会!
宁贵人止不住地身体颤抖,簌簌冷汗直流,那日自己明明亲手将药灌下去了,为何这孩子却似乎并未变得痴傻!
哪怕没收到药物影响,又怎么可能学会站立,甚至独自跑到她的屋里来!
未待宁贵人做好心理建设,便见李唯夕将一个药丸似的东西抵到了她的嘴边。
宁贵人自是想要挣扎,可近日来她病情未愈,食欲锐减,极少进食,又噩梦缠身,精神紧绷,不敢睡觉,加上此时浑身吓软,冷汗涔涔,身体与精力都虚萎至极,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上。
一个强行图害,一个无力反抗,像极了那日发生的情景。
惊惧中,她看到李唯夕垂眸投来淡淡的一眼,然后嘴巴张合,却没有出声。
可宁贵人依然认出了她的口型。
那是熟悉的三个字:别怪我。
宁贵人脑中登时嗡的一声,全身如坠冰窖。
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怎么可能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甚至听得懂她当初说了什么!
面前的哪里是个孩子,这是报应,是鬼魂!是索命的修罗,是上天的惩罚!
“不,不,放过我......”宁贵人边抵抗边语无伦次的为自己开脱,“不是我的错,都、都是贵.....”忽的,她似是猛然想起什么一样戛然住了口,自嘲苦笑一声。
随着一股青苦的味道在嘴里漫开,宁贵人认命般的不再做无用反抗,眼神逐渐被绝望替代,整个人都颓软了下去。
只在李唯夕转身要走时,有气无力的问了句:“这是......什么毒......”
李唯夕停步。
哪有什么毒,这不过是她随便揉的一堆草叶子罢了。
毕竟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谋财害命的事到底是不敢随便干,然后就想着什么既不会害命,又能让宁贵人也体验一把这种无望的感受,自己还可以轻易到手的东西......于是她盯上了家门口林子底下的那片草丛。
在问夏的百般“阻挠”下,她好不容易才攒够足以揉成一坨的量——宁贵人不是心病很重么,那她就让其形态看上更像个药丸些,增强恐慌体验感。
中途倒是出了点小插曲:有根草在揉进去后,先是散发了平常的草叶味,忽然一股子屎味儿开始迸发……像是螺蛳粉,榴莲,臭豆腐,鲱鱼罐头交织在一起发酵......
与其说它是毒药,不如说是毒气更合适。
而这究竟是那根草的原因,还是与其他草的什么成分发生了什么反应,李唯夕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在被这股味儿拱得一阵眩晕与上头后,脑子里只有俩字:妙啊!
试问还有什么比这更绝的附加效果吗?!让敌人24小时身处大型社死现场,简直是居家必备报仇利器好吗?!
李唯夕:总觉得自己发明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刚才宁贵人不过说了几个字,空气中便混杂上了难以描述的味道,看来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李唯夕表情悲悯的回头望了眼仍浑然不觉的宁贵人,见对方仍开口想说什么的样子,忙扭头仓皇地逃离了现场。
如果给这坨玩意儿取个名字的话,她愿称之为——搓翔丸。
* * * * * *
别说那几个偷懒的丫鬟,就是她,也要懒得继续伺候了。
正端着药往回走的倚翠心想。
宁贵人本就不受宠,现今又疯疯癫癫的,怕是这辈子也难有出头之日了,要不是因着后头有着娆贵妃这个靠山,她早就给自己筹定下家了,谁稀罕跟着这么个没奔头的主子!
刚迈进院中,就又听到宁贵人虚喘着气在喊有人要害她,倚翠眼中升起些许不耐,又来了,整日疑神疑鬼的,谁知道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只是,这什么味儿......倚翠边皱眉边朝房间走去。
怨忿的神情,在踏进房中的那一刻便立即换上了笑脸,“主子,这大白天的,哪有什么......”
“混账!”
倚翠有些错愕,她没料到宁贵人会这么大的火气,更没料到......这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恶臭......
倚翠:“主子......”
“本主方才叫人时,都去哪了!”
“主子,您有没有闻到......”
“不中用的东西!一群废......”
“主子......”倚翠憋气憋得很难受,恍惚中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源头,“您能不能......先别说话.......”
宁贵人顿时怒从心头起,“真是反了!管不了你们了是不是,干脆叫你来做这主子好了,省得......
宁贵人还在继续骂骂咧咧,倚翠已经捂着鼻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别让她伺候了,请直接赐死吧,球球了。
......
这日过后,宁贵人便更加精神衰弱,如惊弓之鸟,外头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她一哆嗦。
她仍无法接受那日冷漠站在她床头的孩童是李唯夕,宁愿相信那就是来自神灵的降罚,也不敢派人去打听李唯夕是否真的早已学会行走奔跑,下意识的逃避。
只有一件事她无比确信——那药丸一定有毒。
虽然她身体目前并没什么异常,可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出现问题,万一这是某种慢性奇毒呢?
因着这认定自己中了毒的心理作用,宁贵人是成天嚷嚷着要治病。
“药呢?我要喝药!”
一宫女捂着鼻子,一脸赴死表情地走进来:“主子,太医说您身体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好生修养即可。”
宁贵人狂摇头:“不,我要吃药,我要吃药!”
那宫女身形一晃,差点被熏得站不稳。
那坨不明反应物,啊不,搓翔丸,功效很是鸡贼,虽在逐渐反臭,食用者却意识不到,嗅觉也仿佛选择性失灵一般,只会觉得自己嘴里仍然是咽时的青草味。
于是霜菡殿上上下下都跟着宁贵人一起疯了。
救命,每天哪怕站院里都躲不过受到毒气攻击,连衣服上都沾上了散不掉的味儿,出门还被别宫里的小姐妹们给嘲笑了,她们真的很崩溃啊啊啊啊!
要不是宁贵人这阵子抱病在床,不必外出社交,怕是整个后宫都不好了。
只是近日虽未见人,但闹出的动静也不算小。
宫中皆传宁贵人......异食癖。
私下取笑霜菡殿的宫女们身上隐散臭味的原因,是为给宁贵人寻以满口舌之欲的“食料”。
小宫女感到既屈辱又丢人,另加此刻的欲哭无泪——早知道不跟小花换排班顺序了,这回待的时长都快一炷香了,血亏!
就在她两眼发晕,迷迷糊糊想着反正继续待这儿也没出路,她要不干脆自请去浣衣局做劳力的时候,
一道久违的声音划破长空——
“皇上驾到——”
太监的嗓音尖细,声调高扬甚至略带刺耳,再加上皇帝出场怎么也得把排面给喊起来,于是那头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的某人毫不费力的便听到了。
哦豁~李唯夕勾唇。
这可有点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宁贵人:这是什么毒?
李唯夕:搓翔丸。
宁贵人:?
李唯夕:顾名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