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顾息醉明显感觉四周温暖了许多, 显然已经进了屋内。
“嗯,回家了。”陆谦舟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顾息醉抬手要拿掉蒙眼的发带,中途又顿了顿, 忍不住问:“还生气吗?”
“不生气。”陆谦舟这次倒没沉默,回答的快且乖巧。
顾息醉放下心,嘴角微扬,顿在半空中的手继续抬起,要揭开发带, 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拦住:“师尊,我帮你。”
他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黑暗中明显感觉有人靠近, 将他虚虚的搂住,手环绕到他的耳后。
发带落下,顾息醉同时运功清晰视线,视线逐渐清晰,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谦舟,以及陆谦舟身后那明显陌生的房间摆设。
顾息醉眉头微皱:“这是哪?”
陆谦舟仔细将黑色发带折叠收拾好,又看了看四周, 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家。”
“这是你的家, 不是我的。”顾息醉很快就认出这是他在外面给陆谦舟找的房子, 再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简直胡闹!他刚刚选了谢清远, 现在晚上还到陆谦舟的房间里过夜,村民们看到了这剧本还怎么进行下去。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再也无法往前走分毫,顾息醉低头看去,不可置信的看着锁着他右手腕的绳子。
“你在做什么?”顾息醉强忍着怒气, 尽量语气平和的问,“这绳子又是哪来的?”
陆谦舟弯身,拉着那绳子,往顾息醉一步步走去,绳子另一边绑着陆谦舟的右手。
陆谦舟的神情比顾息醉还疑惑,一脸无辜的看顾息醉,问:“师尊,你为什么不要徒儿了?”
顾息醉被问笑了,抬手也握住那绳子,伸手一拉,直接将陆谦舟拉倒自己身前,微眯着眼看陆谦舟,缓缓一个字一个字反问:“你说我不要你了,我今晚难道是被狗牵到这的?”
说话间,他手中用力,想要用内力切开这绳子,只是他使用了十成的功力都没有把这绳子切开。
陆谦舟本来被顾息醉说的有一丝清明,他看了看另一只手上的发带,这是顾息醉头发上的发带,不是他准备的发带,他这般看着手中的发带,余光中又看到顾息醉使用内力的手。
他眼眸瞬间变暗,他低笑了一声,看着顾息醉,缓缓抬起自己被绑的那只右手,将那只右手放到顾息醉使内力的那只手手,贴心的建议道:“师尊,这里好切,切这里。”
顾息醉反手扣住陆谦舟的那只手腕,紧紧扣住,危险的看陆谦舟:“你以为我不敢?”
陆谦舟更上前一步,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锋利的匕首。
顾息醉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陆谦舟看着顾息醉后退动作,眼眸越发的深暗,他将那匕首放到顾息醉的手上,嘴角上扬,笑容清澈:“师尊用这个,别脏了手。”
顾息醉发狠扣住陆谦舟手腕的手顿住,深深看了陆谦舟好一会儿,他几次做要接匕首的动作,陆谦舟没有一点退缩,反而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忠心。
最后一次抬手,顾息醉直接打掉了那匕首,先以下犯上,再断手断脚表达忠心,他要这狗屁忠心?
顾息醉同时松了陆谦舟的手腕,又看了看他与陆谦舟两手之间绑定的绳子,虽然绑住了,但是绳子够长,只要不离开陆谦舟,一般的活动也不会受限。
余光中,他看到陆谦舟忽然走向了别处,竟是要去捡地上的匕首。
顾息醉微皱眉,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又要把那匕首拿到他的面前,让他去看陆谦舟的手?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有些气,越想越觉得陆谦舟拾故意的,可能那眼中的忠心都是故意的,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切断陆谦舟的手。
顾息醉没有去阻止,只是静静看着陆谦舟的动作。
只是没有如他所料,陆谦舟捡起匕首却并没有往他这边走来,而是拿起匕首朝自己的手砍去。
顾息醉看的心中大惊,立刻一个法术过去,直接打掉了陆谦舟手中的匕首,他快步走到陆谦舟面前,紧张的拿起陆谦舟那只手。
还好他反应及时,只是一小道伤口,不深,顾息醉运功,立刻治愈了那道伤。
“你在做什么?”顾息醉完全不解的看陆谦舟。
陆谦舟回的自然而然,天经地义:“师尊想要离开,徒儿得让师尊离开。”
“离开?你不会解绳子吗?”顾息醉完全根本读不懂陆谦舟的逻辑。
陆谦舟茫然的看他与顾息醉之间的绳子,忽然不悦的扯绳子:“是谁这么对师尊,敢绑师尊?!”
那不就是你吗,兔崽子!顾息醉看着陆谦舟这突然发疯的模样,在心里大骂道,心中这样疯狂吐槽,但就他观察下来,逆着陆谦舟来根本没用。
“好,我不走。行了,都是坏人绑的我,慢慢来,慢慢解,不急。”顾息醉扶着陆谦舟起来,将他扶到床前坐好,陆谦舟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身后的单人床,继续循循诱导道:“我也想在你这睡,只是……”
陆谦舟忽然起身,利落的打起地铺来,恭敬守礼:“我睡地铺就行。”
“这怎么行?”顾息醉表现出一副慈父的模样,“你这样会着凉,不行。”
陆谦舟忙活没停下来,为顾息醉铺好崭新柔软的被子:“没什么,只要师尊不离开,我做什么都行。”
顾息醉顿住,这循循劝导没有用,他索性摊开了说:“我在这睡一晚,以后谁还能被我和你师祖的爱情所打动?”
“爱情?”陆谦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幽幽的看向顾息醉。
顾息醉咳嗽了一声,改口:“剧本。”
陆谦舟笑了:“无碍,师尊莫要担心,徒儿已经准备好了剧本。”
说着,他坐到顾息醉旁边,拿出了一个本子。
顾息醉接过本子翻看,想到原剧情中陆谦舟编造剧本的能力,心中还有些期待,他快速翻看了起来,结果看的眼角抽搐。
“这是你写的?”顾息醉看的手发抖,转头看向陆谦舟,还要继续问,口中被喂了一个吃食。
光闻着就很香,顾息醉忍不住咀嚼品尝了起来,好吃的眯起了眼睛,这一小块猪蹄肉,真是酥香入口。
“好吃吗?”陆谦舟期待的看着顾息醉。
顾息醉咽了咽口水,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你之前做的还有?”
“没有了,这是新做的。”
“新做的,你又去那边了?”顾息醉眉头紧皱。
陆谦舟不说话了,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小孩。
顾息醉板着脸,粗略检查了一下陆谦舟,确认没什么大伤,他呼出一口气,看着手中的剧本,心中的脾气又上来了:“以后别去了,还有,这是什么剧本,我在你这睡了一晚,心中愧疚无比,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愧对谢清远,第二天撞死在谢清远的面前。谢清远为我的认错态度感到欣慰,看在我死去的面子上,原谅了我,并依旧愿意继续爱我?”
陆谦舟转头看向顾息醉,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低声反问:“不好吗?这是师尊洗白自己最好最快最有说服力的办法。”
顾息醉:“……”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来:“荒唐!这种剧情,村民们也能感动哭?”
“不荒唐。”陆谦舟认真解释,“之后我会解释,你我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那样村民因为错怪师尊你,会更加感动,不仅谢清远能够出去,师尊之后也能出去。”
虽然荒唐,但又很有逻辑,顾息醉下意识的问:“那你呢?”
陆谦舟摇了摇手中的绳子:“只要师尊能出去,徒儿也一定能出去。”
顾息醉心中瞬间思虑万千,原来绳子是这般用途,陆谦舟思虑周全,确实也是离开幻境最快的办法,比他那徐徐图之的办法效率高多了。
难道他误会陆谦舟了?顾息醉只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别的,只最后一个问题:“你这绳子,哪来的?”
陆谦舟不解的看了看手中的绳子:“坏人绑的,自然是坏人的。”
顾息醉:“这里能有什么坏人,难不成是那施展幻境的人?”
“应当是。”陆谦舟一脸严肃的回应。
顾息醉:“……”不想再问。
陆谦舟又喂顾息醉了一些吃食,夜晚两人入睡。
陆谦舟没有睡,他看着顾息醉入睡,黑夜之中伸手,悄悄牵住了顾息醉的手。
无论剧本怎样发展,总之他与顾息醉一直在一起,那便够了。
第二日,陆谦舟房门前,果然围观了一堆讨伐顾息醉的村民们。
屋外吵吵闹闹,屋内陆谦舟为顾息醉穿衣服,系腰带。
顾息醉虽然觉得这剧本过于狗血,但是答应了就要好好演,他酝酿情绪,看着为他系腰带的陆谦舟,建议:“不用系了,不系效果更好。”
陆谦舟系腰带手的顿了顿,抬眸,深深的看着顾息醉,问:“师尊不怕谢清远误会?”
“他怎么会误会?”顾息醉脱口而出,自己都惊讶自己怎么回答的这么快这么肯定,他想了想又补充,“就算误会了,之后我与你一起去解释一番,也没什么大事。”
陆谦舟松了系腰带的手,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师尊这般信任谢清远。”
顾息醉自觉抓到了一个好点,笑着回应:“自家师尊自然要信任,徒弟整天怀疑自己师父要把自己丢了,像什么话。”话里暗示意味十足。
陆谦舟沉着脸,一声不吭。
顾息醉暗示不成,只好明说:“这绳是不是该解了。”
“不行。”陆谦舟坚定回,看到顾息醉眼中隐隐的不悦,又放缓声音,乖巧周到的解释,“这是最后反转的关键。”
顾息醉恍然大悟,陆谦舟到时可以借助这绳子,说他俩只是因为这绳子被迫晚上在一间房子,确实是一个反转的关键。
“行。”顾息醉认可的点头,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外面的滔天控诉。
门一打开,一阵清凉的风迎面而来,控诉的村民全在后面,谢清远就站在这喧闹之中,第一个迎接他。
顾息醉顿了顿,还好脑子转的快,准备表演后悔愧疚。
只是他还没道歉,谢清远的声音就先响起,冰冷低沉,又带着一股淡淡的安抚:“无碍,回家。”
说着,谢清远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展开在顾息醉面前。
顾息醉彻底怔住,他抬手,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谢清远的手心,放完才想起绳子的事情。
只是他低头一看,发现那绳子上竟然结了一层可怕的冰霜,瞬间那绳子冰的粉碎。
那绳子,他用尽了全身功力都切不断,就这样粉身碎骨了?
顾息醉愣神间,手已经被谢清远的手牢牢握住,带着往外走。
顾息醉走出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村民们的愤怒声音不断响起:“这就原谅了,连认错都不需要?”
“这种出轨的男人,还要牵回家?疯了吧,我看不下去了,虽然很同情小谢,但小谢这不是自作自受?”
“看的好难受,都不想再关注他们这些破事了。”
“简直了,这种样子,我们怎么操心又有什么用?怕是小顾这出轨渣男要了小谢半条命,小谢还是会说无碍,我们回家吧。”
“看的心肝肺疼,这破事我们不管了。”
……
顾息醉听得心突突直跳,这很不妙,村民们气的都不想管了,以后村民们若是对他们的事情完全不关心,这幻境怕是这辈子都要走不出去。
顾息醉脑中快速运转,他若是真这么跟谢清远回去了,这剧本再怎么写,怕是都要回天无力了。
不管怎么说,陆谦舟的剧本确实精准且快。
还是要按陆谦舟的剧本来,不管如何,快速出了这幻境才是最重要的。
“师尊,对不起,不要拦我。”顾息醉停住脚步,忽然开口,说话间他手中已经现出了一把长剑,只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谢清远手中瞬间凝聚了法力,那长剑根本来不及抬起就要被打掉,可是他所有的动作,尽数化在了那句“不要拦我”的话中。
“师尊,不要救我了,救不住。”几百年前的话,仿佛又落在了耳边。
片刻的出神,顾息醉已经血流一身。
四周一片寂静,长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谢清远的手从不曾松开,顾息醉没有倒在地,而是倒在了谢清远的怀里,闭了眼,再也不看他,不来打扰他了。
谢清远那颗沉寂拜年的心脏,跟着那把剑的落下,重重下落,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