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日的洗经换髓, 顾息醉终于忍过去了,在谢清远冰冷刺骨的“好了”两字声中,浑身被泡的发热的顾息醉感受到了迎风而来的凉意, 他靠在陆谦舟肩膀上,解脱般的吐出一口气,在迎面舒服的凉意与身旁结实有力的徒弟身体支撑下,顾息醉闭上了眼睛。
陆谦舟跟着顾息醉一起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顾息醉就先夸了他一句“好徒弟”,随后便毫无负担的睡了过去。
他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所有紧张担心, 想要劝顾息醉放弃的话都停在了口中。
陆谦舟叹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侧头,在顾息醉耳旁轻声回:“师尊也很厉害。”
顾息醉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只迷迷糊糊的轻哼了一声。
陆谦舟嘴角微微上扬,抱着顾息醉,小心翼翼往水池边处走。
他刚带顾息醉离了水, 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 带着极强的威压, 冰冷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刚吐出两个“好了”的字, 还要冷上几倍:“你要带他去哪?”
陆谦舟刚从热水里出来,迎面压来这么一股冰冷的威压,浑身的毛孔都紧缩了起来。
他下意识要把怀中的顾息醉往身后护着,却发现顾息醉眉目舒展,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 甚至睡着睡着,隐隐还有想往谢清远方向靠去的趋势。
陆谦舟手中微微用力,将顾息醉抱的更紧,他顶着谢清远冰冷的威压,站的更加笔直,沉声一字一句回:“带师尊回去休息。”
“你知道住处?”谢清远看向陆谦舟,淡淡的问着,只周身冰冷威压随着几个淡淡的字吐出,越发的冰冷压迫。
陆谦舟冷的浑身发抖,却依旧站的笔直,直视着谢清远那双冰冷如深渊的眼睛:“有劳师祖挂念,师尊也怕麻烦师祖,在睡去之前,已经将地址告知我了。”
“好。”谢清远周身的威压散去,视线掠过陆谦舟与陆谦舟怀中的顾息醉,转身离去。
陆谦舟带着顾息醉离开,刚迈开一步,后背就如冰块一样沉重,冰冷深入骨髓。
他看向谢清远,谢清远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道悠远冷漠的声音:“洗干净。”
陆谦舟的后背凝着一层冰块,将他后背被挠伤的伤口凝成了冰霜,泛着热气的水池瞬间凝固。
他回头看去,水池里也有鲜血,从他后背伤口流出的鲜血。
谢清远口中的洗干净,或指他的伤口,或指被他伤口鲜血污染的水池,又或者是两者都是。
陆谦舟双唇紧抿,回了一声“是”,凝神运功将后背的冰块化去,又用清洁术将他和顾息醉的清理了干净,最后又看了一眼身后凝结的水池,先带着顾息醉回了房间。
衡九墨要留下折扇,换给陆谦舟的条件,便是给陆谦舟昂贵的符咒,让陆谦舟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这偏僻遥远的雪山。
陆谦舟答应了,一来,顾息醉就在谢清远身边,并不需要用折扇找谢清远;二来,他来到这里后,也同样在顾息醉身边,不需要折扇。
他用符咒来到这里后,先细致的将这整个雪山都查看了遍,最后在水池里找到了顾息醉,因此并不需要顾息醉告诉他,陆谦舟也知道顾息醉的住处在哪里。
衡九墨是铁了心要这折扇,陆谦舟也是铁了心的狮子大开口。
向来精明的衡九墨,第一次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咬下了一大口肉。
陆谦舟从衡九墨手里得到的这块昂贵符咒,不仅能够让他在一个时辰内就能到达这偏僻遥远的雪山,而且还不是一次性的符咒,可以连续无限制使用两个月。
他使用符咒,将顾息醉快速带回了屋子里,照料顾息醉休息好,又回到了水池处,运用符咒,运功化了这一池的水,最后用符咒远处的清水河流处,将这一池的水换了个遍。
做完这些后,陆谦舟已经累的不行,回到顾息醉的房间,在顾息醉床下随意铺了一床被子,就睡了过去。
陆谦舟拾被后背一阵凉意刺激醒的。
昨日后背处,如冰山压来的刺骨冰冷他还感受清晰,陆谦舟一下惊醒,回头看去,却一下撞入了一双温润俊美的眉眼,是顾息醉。
“师尊?”陆谦舟吐出一口气,疑惑的唤了一声,正想起身,却被顾息醉强制按住了肩膀。
“别乱动,小心扯到了伤口。”顾息醉边说,边又沾了一些药膏,小心的给陆谦舟后背的伤口涂上。
他昨天消耗太大,今日也没太多力气,便用了涂药的方法给陆谦舟治伤,涂药的同时再运点功,陆谦舟后背的伤也能够痊愈。
陆谦舟这一动才发现,他的上衣竟然全被脱了,他被顾息醉按住肩膀,也起不了身,索性重新躺下,脸埋在身下的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有点气恼:“师尊,你怎么随便脱我衣服?”
顾息醉现在身子也虚弱,又小心涂药又运功,没法分出多少心神跟陆谦舟说话,随口就回:“小孩子一个,还害羞了,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又没什么人。”
“怎么没人了?!师尊不是吗?”陆谦舟不高兴的反驳。
顾息醉专心治陆谦舟后背的伤,说话不过脑子,刚想随口就顺着说不是,好险反应过来,他轻吸了一口气,故意手中用力了些:“我是你师父,怎么,这样就不行了?为师还为你量身打造了一套裸着上身在冰天雪地里练功的功法,你到时听不听话?”
陆谦舟疼的后背颤了一下,终于垂下眼眸,耳尖微红,乖乖的回了一句:“我听话,师尊说什么,我都听。”
顾息醉微挑了挑眉,放轻了手中的动作。
陆谦舟感受着后背处,药膏的清凉,涂药的触感以及顾息醉运功时,指腹间传来的暖意,他将脸继续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没有再说话。
没有再听到回应,反而引起了顾息醉的注意力,他涂药时,余光看了一眼陆谦舟,一下看到了陆谦舟通红的两只耳朵。
耳朵怎么这么红?顾息醉不解的皱眉。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但是这间谢清远给他安排的房间里,却是一个舒适温暖的温度,这双通红的耳朵应当不是被冻红的。
难道还在害羞?
对他这个师父,陆谦舟应当不至于害羞成这样,顾息醉又想到了这本还是个耽美小说,陆谦舟还是里面的万人迷主角受,瞬间恍然大悟,开口安慰:“放心,你谢师祖一天到晚都在打架,你那样练功,不会被他看到的。好了,为师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让你赤着上身在冰天雪地里练功的。”
万人迷主角受怎么能赤着上身在外面,那不得天下大乱。
陆谦舟没有回话,顾息醉也没继续说,心想着他刚刚那番话可能吓到了作为万人迷主角受的陆谦舟,手中涂药的力道越发小心轻柔。
只是这次没涂几下,陆谦舟忽然开口了,他呼吸有些重,声音微哑的开口:“师尊,可以涂重点吗?”
顾息醉:“?”
顾息醉治疗好陆谦舟后背的挠伤后,陆谦舟立刻就起身穿衣服,背对着顾息醉系腰带。
只是穿衣服的动作快,系腰带却系了好一会儿也没系好,总是打错结。
陆谦舟修长的手指翻动,越系越乱,索性胡乱系了一个难看的结,系好结,刚要松手,一双白皙好看的手忽然覆上了他的腰带,修长的手指一拉,刚刚胡乱打的结瞬间松开。
顾息醉颀长的身影就在眼前,陆谦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刚想询问,一套黑色束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出现在他眼前。
“别穿你这件,穿这件,今日为师带你去打猎。”
陆谦舟后退的脚步顿住,抬眸定定看着顾息醉手中的衣服,眼眸微暗 :“你解我衣带,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顾息醉想了一下,就想明白了,他摇头笑,上前一步直接将手中的衣服放到陆谦舟手上,特别体贴的安慰,“你后背伤都好了,我还脱你上衣做什么?你这种警惕心是好的,要保持。不过对你师父我就不必了。”
“为什么?”陆谦舟紧接着就问了这句。
本来还有闲心安慰调侃陆谦舟的顾息醉,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陆谦舟,倒吸一口气。
陆谦舟迅速别过视线,认错态度飞快且不走心:“师尊,我错了。”
这下反而是顾息醉不能放过陆谦舟了,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顾息醉在陆谦舟面前来回走了好次,越走越气,他刚刚是被自己徒弟当色狼防范了吗?
不行,不能发脾气,徒弟本来就是真善美,人间小天使徒弟,是这本书的万人迷受,天使小可怜受,担心警惕都是很正常的,顾息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
顾息醉停下踱步,一步步走到陆谦舟面前,面容平和,淡定从容。
陆谦舟本来还想再不走心的认一次错,看到顾息醉这副并没有很生气的模样,话到口中又没说出来。
陆谦舟双手紧紧攥住了顾息醉给他的衣服,顾息醉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又要靠这么近,他想说什么,陆谦舟心脏跟着内心的胡思乱想,不断加快,砰砰直跳。
顾息醉靠近过来,温热的气息吐在陆谦舟的耳畔,陆谦舟喉结微动,听到顾息醉温润好听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徒儿问的好,就算是师父也会很危险。谦舟以后可要好好提防为师,平日与为师保持两米远的距离。不要再让为师看到你那八块腹肌,太迷人了,会让人忍不住……”
陆谦舟的耳朵通红,顾息醉后退了几步,看着陆谦舟失魂落魄呆站的模样,他嘴角微扬,视线又落在陆谦舟劲瘦的腰间,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师尊?”陆谦舟看着顾息醉走远的身影,失神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肚子,如梦惊醒,他根本没有八块腹肌。
远去的顾息醉两肩微微颤抖,顾息醉会忍不住,忍不住想笑。
陆谦舟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气呼呼的把打猎衣服换上,在屋里赌气的坐了一会儿,坐了三个数的时间,看着屋外漫天的风雪,他又起身,带着打猎的剑,篓筐出去。
边走边嫌弃,亏顾息醉想的出来,在这冰天雪地里打什么猎。
几步间,陆谦舟轻易赶上了顾息醉,倒不是陆谦舟的速度有多快,而是顾息醉在外面根本就没走几步。
他一身白衣站在雪地里,周身围着三昧真火,捂着笑,努力不发处太多笑声。
那实在忍不住想笑的模样,似乎刚刚他逗陆谦舟的那一下,能够他笑一整天一样。
陆谦舟停住脚步,从储物袋拿出的披风留在手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送上去。
顾息醉笑累了,歇了歇,余光看到了陆谦舟,他干咳了一声,也知道自己笑又那么点过分,主动走到陆谦舟面前,看着陆谦舟手中的披风,笑着问:“给我带的?”
陆谦舟板着脸,生硬的回:“不是。”
“哦,”顾息醉偷偷看了陆谦舟一眼,轻挑了一下眉,抿唇笑了一下,故意双手搓了搓,“可是为师有点冷。”
陆谦舟抬眸,看着顾息醉四周围的结结实实的三味真火。
他继续板着脸,上前一步,为顾息醉披上披风。
为顾息醉系披风时,陆谦舟感觉浑身忽然暖了许多。
火红热烈的三昧真火,随着陆谦舟为顾息醉系披风带子的动作,渐渐从顾息醉周身扩大,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圈,不仅有顾息醉,把陆谦舟也包围在了其中。
陆谦舟系好带子,松手,看着周身的三昧真火,板着的脸再也没办法继续板着下去了,他别过脸,嘴角微微上扬,又努力下压,不情不愿道:“我又不冷。”
“是是是,你不冷,是为师觉得你冷。”顾息醉点头说好,四周的三昧真火却将两人围的更紧。
“好吧。”陆谦舟快速回了两个字,嘴角终于止不住的上扬。
“行,那走吧。”顾息醉率先提议。
陆谦舟点头回应。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两人还站在原地。
“师尊,不走吗?”
“走啊,当然走。”顾息醉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迈出第一步后就停在了原地,也不回头,声音还特别的理直气壮,“说吧,往哪走?”
陆谦舟:“……”这就是顾息醉口中所说的,带他去打猎?
他轻摇了摇头,认命的拿出了衡九墨给他的符咒,他之前用符咒查看着冰天雪地时,看到有几块地方没被雪覆盖,或许有收获。
陆谦舟判断没错,那几块地方确实可以打猎。
打猎时,全程都是陆谦舟打猎,顾息醉就在旁边休息或打盹,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告诉陆谦舟,就这点猎物太少了,再打点。
带着满篓筐的猎物回去,陆谦舟挑了一只兔子准备做道麻辣兔头,而且也就只准备做这一个荤的。
不是他不愿多做,只是顾息醉昨天才经历了洗经换髓的第一天,不宜大补。
陆谦舟正在处理着兔子,他眼前一阵动静,哗啦啦的,整个篓筐的猎物全倒在了他面前,几乎堆成了一个小山。
“这个炖牛腩,这个宫保鸡丁,这个红烧狼肉,这个烤猪肉……”顾息醉指着眼前的猎物,一个个点着餐,眼睛发亮,已经咽了好几次口水了,最终下结论,“全烧了!”
“师尊,徒儿做没关系,你吃的完吗?”陆谦舟看着这小山一样的猎物,光看着就感觉饱了。
顾息醉陶醉的闭上了眼睛,无比坚定的点头。
陆谦舟看着顾息醉这副馋鬼模样,终于想起了洗经换髓一个不小的副作用:饿,想吃,吃一座小山的食物都没问题,直到吃到肚子爆掉。
不过历来洗经换髓失败的,极其少见吃爆肚子的,更多的是坚持不住,半途而废成为废人。
那是因为贪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挑食,只吃荤,不高兴吃素,而且只吃自己很喜欢吃的荤菜,否则也不吃。
“好。”陆谦舟脸上笑容灿烂,“都做给师尊吃。”
“那,那快点。”顾息醉揉了揉肚子,转身离开。
“这要怎么办?这么多菜,徒儿快不了。”陆谦舟起身,提建议,“不如让师祖来帮忙?”
“不要!”顾息醉立刻制止,“慢一点没关系,你做的,我只要你做的。”
说完,顾息醉才发现陆谦舟刚刚根本就是在逗他,谢清远怎么可能来给他烧饭呢,难道是天要塌了,雪山要崩了吗?!
顾息醉揉着肚子,呼出一口气,改口:“快点。”
“好,都听师尊的。”陆谦舟毫无怨言的回,眼中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心甘情愿。
顾息醉被这好看又真心的笑容看迷了眼,终于走了回去,看了看那小山堆一样的猎物,勉为其难的拿走了山堆中一只鸡:“这只不烧了。”
说完,拎着那只鸡,忍痛割爱的离开了。
“馋鬼师尊。”陆谦舟无奈摇头,继续处理兔子,又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也勉为其难的削了一小片牛肉,加入了小兔子的队伍。
其余小山堆的猎物,清洁干净,全收进了保鲜储物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