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息醉万万没想到, 谢清远口中受了点伤的修士,竟然就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以及各派的几百上千的弟子。
也就是之前, 附和着林庸,要杀了他的那些人。
那么多人挤在这么个大房子里,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他们身上都没有血,很干净,进来都闻不到什么血腥味, 但他们伤的绝对不轻,从地上站起身来都困难。
好几个人看着就要吐出一大口血,但竟然都生生的咽了回去, 稍有一滴落了下来,那人就赶紧擦干净,紧张的不行。
这生吞吐血,顾息醉看着都忍不住跟着皱眉。
就算上的很重, 但是这些人都没死,都还活着。
他们竟然还活着。
这些人见到了顾息醉,更多的是惊喜, 仿佛见到了生命的曙光一样:
“顾道君, 是顾道君!”
“顾道君,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之前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听信小人的谗言, 是我们的错,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顾道君,我们知错了,您是正道之人, 是正道之首的徒弟,怎么可能入魔呢?”
“顾道君,你是来送我们回去的吗?”
他们争先恐后的说着讨好的话。
顾息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听清他们说的话后,轻笑了一声,一一扫过众人,修长的食指抬起,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立刻噤了声,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顾息醉嘴角上扬,轻轻一笑,身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眼眸温润好看,泛着光芒,仿佛下凡的温润仙子一样。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一颗心都随之缓和。
只听顾息醉缓缓的开口,声音好看的如泉边溪水,笑着吐出了几个字:“可我就是入魔了。”
“还有,谁告诉你们,我要带你们回家,嗯?”
四周一片寂静。
“混账,都给我闭嘴!”几大门派的掌门,一直都闭眼打坐,没有出声,如今一下开口,猛地咳出了几大口血。
他们下意识的要吞回去,想到了什么,心一横,又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吐血仿佛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其余的弟子也纷纷吐起了血,突然还要呸几下,一副大义凛然,快要英勇就义的模样,把别人的后背吐的乱七八糟。
“什么见不到血腥,见着了又怎样,死就死呗!”
有些人已经开始出现疯狂言论。
屋内的血腥气一下重了许多,顾息醉食指按在鼻下,嫌弃的后退,听到他们这些话,觉得好笑:“谁说我要你们死了?”
说话间,他放出了一些魔气出来,众人看着他周身的魔气,又怕又恨。
顾息醉不喜恶魔,一直都是不喜恶魔的修炼体系,对于魔气的偏见倒是没有,之所以要隐瞒魔气,也是因为被正道不容。
看着这些一会儿讨好他,一会儿又对他嗤之以鼻的正道之人,顾息醉忽然想明白了,容不容的,为什么一定要这些人说了算,毕竟这些人的态度也是能随机应变的。
顾息醉展开手指,手中现出一团黑气。
众人看着那团越来越大的黑气,浑身绷紧:“你要做什么?”
“我一个人入魔多无聊,自然是大家一起入魔开心。”顾息醉的手指一团,手中的魔气球就以极快的速度飞入了房间内。
屋内的人紧张的到处躲避,他们身上处处都是伤口,修为也几乎没有,只要碰到这魔气,必定会入魔。
这些人伤势过重,想躲也躲不掉,没过多久,一屋子的人都入了魔,因为他们的损伤严重,根本没办法压制魔气,一屋子人聚在一起,屋子的房顶都能冒黑气。
经过的乡镇百姓看着冒黑烟,又没有烟囱的屋子,还以为这房间着火了,忙来救火。
有人端着一大盆的水来,有人只看到黑烟,看不到火,便闯进去准备救人。
闯进去看到一大屋子的人,各个头顶冒黑烟,愣了一下,就近拉了一个人出来,出去忙号召了更多的百姓来。
没过多久,一屋子上百上千的人,都被百姓救了出来。
救出来后,他们才发现屋子没黑烟了,但是外面又有了。
于是,几大掌门和上前的门派子弟,被泼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他们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啃声,不敢反驳,都默认这就是入魔的人该有的待遇,沉默的承受了一切。
直到顾息醉开口,才阻止了全镇村民的集体泼水行为。
顾息醉观察每个村民,发现这些村民是真诚要救人,或许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正道和魔道的概念,他上前一步,耐心解释道:“谢清远谢清远大家的帮助,但还请大家别泼了。我是他们的掌门,教他们修炼,修炼的武功就是会冒黑气,黑气越浓,武功就越厉害,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各大门派掌门以及众弟子,都震惊又鄙夷的看向顾息醉,心中把这个新出的“掌门”咬牙切齿了好一番,但是他们现在身上有魔气,也没法说出自己是正道门派子弟这种话来。
村民们都一脸新奇,但又很快接受了,纷纷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是这样,这比脑袋冒烟好多了。”
“不过冒黑气是不是有点不好看?”
“没有啊,你看这掌门周身冒着黑气,好看的紧呢。”
“也是,这黑气好啊,去后山打脸,能把山上的狼都吓跑。”
“小伙子这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掌门,真看不出来啊。有前途,不错不错。”
……
他们说着说着,就开始围绕起了顾息醉,把周身冒着黑气的顾息醉,夸的天上地下的,又是好看又是博学又是有礼貌,夸的根本停不下来。
顾息醉倒也不嫌烦,还和他们聊起了天,实在是这几天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人都没有,谢清远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他现在还挺喜欢这有着各种好吃的,各种好玩的,富有人烟味的小镇的。
前面聊着还好,后面就开始往一个惯常的方向而去了。
“小伙子,今年几岁了,娶妻了吗?”
“哎呦,你长的真好看,阿姨真的很喜欢你啊,我家女儿也很好看的,特别温柔,和你很配的,你要不要见见啊。”
“我家女儿才漂亮呢,而且两个性子一样的怎么配啊,我女儿是个直爽的,也会练几下功夫,正好和你交流交流,那什么武功心得啊。”
“我这儿有我女儿的画像,小伙子,你要不要看一下啊。”
……
顾息醉连连摇头,礼貌拒绝,可是根本挡不了阿姨们的热情推荐。
挤出去不行,容易发生踩踏事件,顾息醉一个飞身,直接飞到了半空中,看着底下的各派掌门与一正道弟子,抬手,撒下了数片纸条,发布命令:“做完任务的,来雪山找我。”
说完,他又与小镇的百姓挥手告别了一下,转身离开。
百姓们都看呆了,半空中的顾息醉白衣翩翩,那周身的黑气斗掩藏不住顾息醉周身的纯净气质,不少人忍不住出神道:“仙,仙人?”
几大掌门与各正道弟子们,接住纸条,看上面的任务,看的脸都黑了:
“帮王老二家修屋顶。”
“阉了陈三家那出轨还赌博欠债的男人。”
“江四家家人生病,孩子上学没人接送,去接送一下。”
……
众人看的咬牙切齿,让他们各个名门门派的弟子去做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荒唐之极。
“难道我们入魔了,就要做这种根本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不对啊,入魔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不应该强抢害人吗?”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我们绝对不做。”
“是啊,我们既然不做害人的事情,那为什么不回自己的门派?房间里那强大的结界,早在顾息醉开锁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破除了。我们现在是自由的啊。”
“对,回去!”
众人下了决心,要一起回去,坚决不做顾息醉布置的这些鸡毛蒜皮,无聊的事情。
顾息醉回去找谢清远了,他走在雪地上,寻找谢清远的踪影,连步伐都是轻快的。
他边走边找,终于在正南的方向,找到了谢清远的踪影。
远远的看着那背影,就知道,谢清远又在打架了。
顾息醉加快了脚步,走近了才发现,谢清远这次打架有些不同,他打败了那行妖兽,但都没有打死,打晕一个就放进储物袋里,打晕一个就放进去。
谢清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手中冰冷的长剑光芒大涨,从手中快速飞出,一下击晕了三个巨大妖兽。
拿着储物袋的手一挥,三个大妖兽一下被收进了储物袋里,沾染了鲜血的血落入雪地之中,一下消散。
谢清远转身,身后一片白净,手中收回的长剑,也没了鲜血,洁白的几乎要透明。
“都送回去了?”谢清远收了长剑,随意一问。
“什么,”顾息醉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师尊,你让我把他们送回去了吗?”
谢清远不自然的别过眼,看向茫茫一片的雪地,像是又在寻找哪里能有再干一场架的潜质。
顾息醉走到谢清远面前,挡住了谢清远的视线,轻声回复:“我没有送他们回去。”
谢清远寻找的眼眸微顿,不解的看顾息醉。
顾息醉嘴角微扬,语气中颇有些小得意:“我让他们也入魔了,还给他们颁布了他们一定有能力完成了的,量身定做的任务。”
谢清远明显僵住了一瞬,他看着眼前垫脚,故意当着他视线的顾息醉,冰冷的眉眼不自觉温和了些,他问:“他们若是自行回去了,怎么办?”
“回去便回去呗。”顾息醉完全不在乎,他自己都回不了穷极派,他们想回,也要能回的了。
谢清远看着顾息醉一副运筹在握的模样,摇了摇头:“你怎么处置都行。”
顾息醉看了谢清远一眼,尝试问:“我这算通过了今天的试炼了吗?”那他是不是可以休息了,打听全小镇人的困难事,还要全写下来,也很累的。
“嗯。”谢清远轻声回了一个字。
顾息醉想要回自己房间的心蠢蠢欲动,就听谢清远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一半的试炼通过了,还有另一半。”
谢清远展开拿着储物袋的手,里面一只只巨大的妖兽重新出现,各个都闭着眼睛,昏迷不醒,但周身倒是干净,没有一点血。
“渡灵力,让他们清醒,再将他们打晕,再渡灵力,让他们清醒,继续打,如此循环。”谢清远说完,想到了一点,又补充,“别打死,让他们陪你多练会儿。”
顾息醉看着眼前这十几个,各个大的跟小山一样高的妖兽:“……”这是什么魔鬼的训练法子?他或许还可以与小镇的叔叔阿姨们,再多聊聊相看对象的事情。
这次的训练强度,是真的还魔鬼,顾息醉训练了十个回合,就已经倒在雪地上,根本起不来了。
太累了,倒在地上,雪地冰冷,顾息醉还是有着强烈想要昏睡过去的欲望。
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雪花落在顾息醉的身上,积成了小雪山,只是这小雪山的山根都还没积成,就一下被吹散。
顾息醉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扣住了他的肩膀,他醒来时,是感浑身一片热,热的浑身经脉又要爆开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温热的水池之中。
太热了,不好受,顾息醉起身要离开水池,却根本站不起来,双肩仿佛有巨大的重力压着,根本动弹不了。
“精疲力竭后洗经换髓,能将你体内的恶魔洗掉,重塑经脉,彻底根治你运功就反噬的毛病,若换成功,必定能提升一大境界。”
谢清远冰冷悠远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对于浑身发热难受的顾息醉,就像是一缕清泉,下意识的想要靠近。
他寻觅着谢清远的踪影,往谢清远的方向游了些去,靠近又克制的停下了脚步,他哑声问:“师尊,你当年也是这样去除魔气的?”
“不是。”谢清远往前走了几步,也靠近了些,“这方法已经是改良后的,只要你能忍,定能成功。”
谢清远深深的看着水中的顾息醉,又往前走了几步,下水,拉过想要靠近他,又停在半途中的顾息醉。
顾息醉的视线已经开始不清晰,他没有多余的功力去清晰视线,在一片黑暗中,他用力点头。
浑身的经脉在扩大,热量充满全身,难受的痒意也萦绕全身。
顾息醉想伸手去抓,谢清远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能抓,稍不注意,便会抓破筋脉,这是洗经换髓的大忌。”
顾息醉闭着眼睛,双手握拳,颤抖着垂在身后,不去抓痒。
越来越热,越来越难忍,顾息醉双腿再也没有支撑下去的力气,膝盖一软,就往下滑,水要淹没鼻子的时候,又被人提了上来。
谢清远将浑身滚烫发软发颤的顾息醉,拉到身前。
谢清远对于此时的顾息醉来说,就是冷气来源。
他下意识的抱紧了谢清远,整个脑袋埋在了谢清远的胸前。
谢清远冰冷的拇指,点在顾息醉的眉心,顾息醉浑身一个机灵。
他没有推开顾息醉,而是在顾息醉的耳边问:“能忍吗?”
顾息醉越来越迷糊的意识,一下清醒了过来,因为谢清远问这句话的同时,还打开了他的神府,只要他说一声不,谢清远就会立刻进入他的神府,与他双修,用这种方法清楚恶魔。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松开了谢清远,后退离开了这冰冷来源,用全力站好,坚定回:“能忍!”
谢清远在热水中,摩挲了一下拇指,点头:“很好,洗经换髓,需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天,每日的经历都不一样,第一日,不过是一个痒而已。”
“嗯,只是痒而已。”顾息醉吃力的回答,重复谢清远的话,有点自我安慰的作用,他眼前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水池的边缘在哪里。
而且他现在行走也困难,只能全力支撑着自己站好。
顾息醉握紧了拳头,用手背挠痒,根本效果不大,天知道中途,他又多少次想要伸手指甲。
浑身也越来越热,顾息醉的呼吸越发重,脚下也越来越发软。
他脑袋一昏,又要倒下去。
谢清远看着水淹没了顾息醉的下巴,才迈开了长腿过去,只是他还没迈出一步,水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扑通”声。
一个黑衣少年突然跳入了水池中,毫不犹豫的抱住了要倒下去的顾息醉,焦急的唤:“师尊,师尊你怎么了?别怕,我带你出去。”
陆谦舟抱着顾息醉就要上去,顾息醉按着陆谦舟肩膀摇头:“不要。谦舟,在修炼,除恶魔,别胡闹。”
陆谦舟的脚步一顿,他观察顾息醉的周身状态,浑身滚烫,又看了看这水池,闻了闻水池的味道,猛地看向谢清远,眉头紧皱:“洗经换髓?洗经换髓历来就没几个成功的,师祖,晚辈觉得,为了除恶魔,大可不必冒这般大的险。”
顾息醉摇头,低声训斥:“怎么跟你师祖说话?你师祖说了,只要,只要我能忍。”
陆谦舟直接被气笑了:“自然是能忍便行,洗经换髓又不会死人,失败的全是中途忍不了,放弃的,最后成了个废人。师尊,你怎么这般糊涂?”
顾息醉现在脑子都发热了,能不糊涂吗?他现在能有平时三分之的智力,都已经不错了。
但就算如此,凭借着他仅剩的三分之一智力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顾息醉摩挲着,轻拍了一下陆谦舟的脑门,严肃纠正,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所以,师尊,我师尊说的对,就,就是要忍。”
“听到了?”谢清远的声音响起,依旧那般冰冷,尾音却微微上扬,带了点难以察觉的喜悦。
陆谦舟抱着顾息醉的手加大了力道,他看着痛苦的顾息醉,眉头紧皱,最终又松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怀中的顾息醉抱端正了,让顾息醉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顾息醉浑身的力气都压在他的身上:“师尊想做什么都可以,徒儿陪着你。”
虽然陆谦舟的身体,没有谢清远的冰冷凉爽,但对于浑身发烫的顾息醉来说,也是凉爽的,他紧紧抱住了陆谦舟,但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
有了依靠的人,顾息醉现在最难受的,就是痒,想抓。
他虽然抱着陆谦舟,但也极力忍着,没有因为浑身发痒,而无所顾息醉忌的抱着陆谦舟扭身体,但这样极力克制下,是越发难以控制的痒意。
太难受了,顾息醉松了手,偷偷摸摸的伸出了一个小指头,想要抓一抓脖子处的痒,刚伸手,手腕就被扣住,陆谦舟的声音响在耳畔:“师尊,不能抓。”
陆谦舟的话的威力,对于顾息醉来说,可没有谢清远的威力来得大,他脑子晕乎乎的,还记得自己是陆谦舟的师父。
师父为什么要听徒弟的话,如果这次听了,这徒弟以后不是要反了天了?
顾息醉为了能抓痒,已经快速想出了不听话的理由,闭着眼睛冲陆谦舟发凶:“松手,大逆不道!”
陆谦舟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因为不让顾息醉挠痒,顾息醉就要判他一个大逆不道的罪。
“徒儿不敢大逆不道。”陆谦舟放柔声音哄,他扣着顾息醉手腕的手却没有松,他拇指探入顾息醉的手心,让顾息醉的五只手指都分开来,引导着顾息醉的手往他后背去,“师尊想挠痒,怎么挠都行,徒儿绝不阻止。”
顾息醉的手落在陆谦舟的后背,他要收回去挠自己的脖子,可是怎么也收不回去,耳边又听着这么乖巧的徒弟话,登时起的脑袋都有点发晕。
这叫听话,这叫绝不阻止?
他气晕了,五指手指一伸,狠狠在陆谦舟的后背挠了一下。
陆谦舟因为下水,脱了外套,只剩下里衣,里衣被水沾的浅薄,而且顾息醉也确实痛苦的神志不清,手下根本没有力道轻重,这一抓是感受十分真切扎实,指甲深入肉里,血流入了水池中。
抓完的顾息醉,听着陆谦舟的一声“闷哼”,听完,他稍稍愧疚了一下,随后一阵舒爽弥漫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