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陆谦舟躺在漆黑的山洞里, 固执的看着顾息醉远去的方向。

山洞的黑色,快要彻底吞没顾息醉的身影,陆谦舟浑身气血翻涌, 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在顾息醉快要消失于他视野时,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因为躺着,那口血又有一部分呛回去,剧烈的咳嗽声回荡在山洞里。

顾息醉的身影,淹没在山洞漆黑的尽头, 他看到,顾息醉刚刚朝他看过来了。

师尊。

陆谦舟终于止住了咳嗽,可是依旧一动也动不了, 话也说不了。

以他现在刚起步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冲破,季远廷元婴大圆满的修为。

硬冲是完全行不通。

必须想别的办法,陆谦舟闭眼, 努力让自己思绪清晰,脑中快速略过一篇篇书籍。

他之前冒着巨大危险,闯入魔域书阁三楼, 关于三楼一本本珍贵稀有的魔功, 他都背了下来。

他想, 这里应该有解决办法。

陆谦舟眼眸快速转动,一本本, 一篇幅一篇幅的回忆。

是这个!

陆谦舟心神一凝,没有片刻犹豫,跟着秘籍里的内容,运功。

随着他的运功,他四周隐隐现出魔气, 陆谦舟没空管这些。

稀世魔功果然不凡,陆谦舟很快解开了穴道。

利落撑地而起,他以最快的速度往魔域而去。他第一想到的,是顾息醉的房间。

陆谦舟跑的太急,之前又尝试强行冲穴道,耗费太大。

此时,他一手撑着门框,喘着气,抬眸,往屋内看去。

季远廷正抱着顾息醉,小心翼翼的将顾息醉放到床上。

陆谦舟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猜对了。

看来季远廷还要点脸,没有把顾息醉抱到自己的房间。

长腿迈开,陆谦舟快步走到顾息醉的床边,不过谁都注意到他。

季远廷俯着身,将顾息醉放到床上,也不直起腰,就那般一直看着顾息醉。

顾息醉则闭着眼,黑长的睫毛微颤,并不自在。

陆谦舟敛眉,非常,极度不悦的看向季远廷。

他师尊本来就眼睛不行,季远廷竟然逼的一个眼瞎的人,还要闭着眼睛,不想理会。

简直不要脸,流氓!

陆谦舟深吸一口气,平复气息,气聚丹田,提气出声,少年清澈好听的声音,洪亮清晰:

“师尊!”

一下听到自己宝贝徒弟洪亮的呼唤声,顾息醉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因为不敢相信,他都没冲开季远廷的点穴,陆谦舟竟然冲开了吗?

之前他还看到陆谦舟吐血了,也不知怎样了。

这般想着,顾息醉终于不犯懒,运功,清晰视线,转动眼珠,寻声看去。

清晰的看到,自己徒弟就在他床旁,一声“师尊”喊的端正有力。

顾息醉眼中藏不住的喜悦。

季远廷缓缓抬手,按了按耳朵,这突然而来的声音,着实醒神。

他不悦的皱眉,比起顾息醉闭眼,不理他,他更加不愿看到顾息醉的眼睛,看着别人笑。

季远廷终于起身,但并未离开,他一手托起顾息醉的腿,另一手按住顾息醉的鞋跟,要为顾息醉脱鞋子。

陆谦舟心中一紧,快步上去,以同样的姿势,托住顾息醉那只腿。

他转身,笑的格外客气:

“魔尊,这些事还是我来吧,我习惯了。”

季远廷意味深长看了陆谦舟一眼,视线停留在陆谦舟周身,隐隐的魔气上,眼眸微动,轻笑了一声:

“就这么死心塌地。你不会以为,顾息醉入魔,就是喜欢魔吧。”

说完,他意犹未尽的看陆谦舟,打量着陆谦舟身上隐隐的黑气,就像在看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季远廷挑眉,松开手,笑眼看着陆谦舟,后退了几步:

“你脱,本尊不跟你抢,这种事做再多,又有什么用?”

陆谦舟抿唇不反驳,垂眸,认真仔细的给顾息醉脱鞋。

空闲下来的季远廷,也不离开,而是缓步走到顾息醉面前。

他抬手,手中清洁术洗过,手掌摊开,扣着顾息醉的手腕,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大手上。

看着那只金贵好看的手,终于落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季远廷嘴角微扬,心满意足,抬眸,继续一直看顾息醉。

小主人和他生气,他不和小主人生气。

那半遗失了几百年的灵魂,重新回来的时候,季远廷就不想和顾息醉生气了。

他从没想过,那半和恶魔做交易的灵魂,还能有一天,重新回到他身上。

恶魔拿走的灵魂,就没有还回去的先例。

除非有人吞了恶魔,冒着被恶魔彻底控制的风险,忍受着坠入魔道,受万魂缠绕的痛苦。

他的小主人去做了,还把他那一半灵魂,完完整整的还给他了。

季远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手,心脏紧缩,难受的叹不过气来。

他为什么生小主人的气,还生了几百年。

他怎么敢生小主人的气?

季远廷深深的看着顾息醉,怎么也看不够。

某人又陷入了盯人看的模式,顾息醉被烦的不行,索性又闭上了眼睛,不过就算闭上眼睛,还能隐隐感到那灼热的视线。

季远廷也不在意顾息醉睁眼还是闭眼,只要顾息醉的眼中,没有别人就行。

气氛有些和谐。

过了一会儿,一直闭眼,不想看他的顾息醉,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温润好看,又喜欢雾中看人的眼睛,此刻看着他,格外的清亮有神。

季远廷猝不及防,撞入那双好看的眼睛。

在顾息醉现在的眼中,是一个清晰的他。

顾息醉不仅不回避他,反而贪恋的看着他,温润的眼睛里,藏满了柔情。

像清澈好看,泛着细碎好看亮光的泉水,引季远廷靠近。

季远廷呼吸加重,情不自禁俯身,低头。

不知不觉,两人温热的鼻息相互交缠。

季远廷克制的,停止了靠近。

他紧张的观察着顾息醉的表情,看到顾息醉藏着深情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那双引他而来的眼睛忽然弯了弯,越发灵动迷人。

季远廷看着这双令人深陷的眼睛,却陷入了窒息。

顾息醉一手猛地伸出,狠准狠的扼住了季远廷的脖子。

他掐着季远廷的脖子,起身。

季远廷眼中难掩讶异。

顾息醉扭了扭脖子,只感觉浑身舒畅,终于可以动了。

他第一时间抬眸,看向一旁的陆谦舟,嘴角上扬,向陆谦舟扬了扬眉。

陆谦舟被顾息醉这么一看,看的满心欢喜,立刻弯身,为顾息醉穿刚被脱掉的鞋子。

鞋子穿好,顾息醉掐着季远廷的脖子,起身,下床。

期间,他又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

刚刚陆谦舟表面上在为他脱鞋,暗中竟然是借着脱鞋,而和他产生的接触,帮他解穴。

以顾息醉的修为,是可以强行冲开季远廷点的穴的。

但损耗太大,他是冲开了,之后也没什么余力对付季远廷了。

顾息醉万万没想到,陆谦舟竟然还有这么精妙的解穴办法,只消耗了很少的功力,就解开了季远廷这个元婴大圆满修为点的穴。

那解穴方式很精妙,又有点邪门,具体哪里邪门,顾息醉又说不上来。

不过,顾息醉又看了陆谦舟一眼,心中满是自豪,他的徒弟,就是聪明:

“谦舟,走,我们回家。”

顾息醉掐着季远廷的脖子,要挟着季远廷往门外走。

季远廷垂眸,无奈的看了一眼身旁,瞬间张牙舞爪的顾息醉。

他最终呼出一口气,在顾息醉的要挟下,听话的走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季远廷主动命令魔兵后退,让路。

陆谦舟一起来到了门口,能回家,心中是喜悦的,只是他越开心,浑身就越紧绷,之前的精力,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警惕观察着所有魔兵的动作。

季远廷被掐着脖子,却低低的笑,喉咙震动,震的顾息醉手都有些麻。

顾息醉对着季远廷,模样用全力表现的凶狠,咬牙道:

“你笑什么?”

季远廷垂眸,温柔看顾息醉,看了一会儿,他又闭眼,更加仔细的感受着脖子处的那只手。

有些凉,有些软,他跳动的脉搏,贴着小主人的手,季远廷又低低笑了一声,请求道:

“小主人,能再用点力吗?”

“好啊。”

顾息醉这次是真的咬牙,一字一句吐出来的。

他被季远廷的话刺激到了,这不是暗涵他没力气吗?

他怎么没力气了?

顾息醉手中加大了力道,季远廷的脸都有些发红了,可季远廷却像是什么感觉没有,继续低低的笑,笑的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和兴奋。

顾息醉又松了力气,感觉季远廷这副模样,有点变态。

“走!”顾息醉冷声命令,让季远廷往前走。

季远廷特别听话,乖乖往前走,他看了看四周的风景,心情还挺不错的,一副好商量的语气:

“小主人是要出去散心,其实不必这么费周折,我还能不让小主人出去散心吗?只是天凉,要早些回家。”

顾息听着这话,感觉和之前季远廷跟他说,和他一起回家一样荒谬,他眉头微皱,便掐着季远廷往前走,边道:

“我说你,你怎么总是活在过去呢?人要往前看,往前看。”

这句话,顾息醉是明显带着脾气的。

他好心把季远廷的灵魂还给对方了,结果对方来个恩将仇报。

喂他血,导致他昏迷也就算了,之后还点他的穴。

只是气着气着,顾息醉又自己把脾气给消化了。

因为他想到了,季远廷把自己一般灵魂,交给恶魔的原因。

想到这里,顾息醉又不太忍心对季远廷凶了。

不过这季远廷总能惹他发脾气。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他快要离开这里了,这次应该是他和季远廷最后一次见面吧。

还是想劝劝。

顾息醉让自己的语气和缓,耐心劝道:

“你有个缺点要改,改不了也注意点。你做事太冲动了,不计后果。我不看你灵魂的记忆,还真不知道你做事这么疯。”

“那人,咳,是我,我当年那副样子,三魂七魄都要涣散了,灵魂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再好的药草,再高的修为,都不可能救回。”

“你就为了救一个摆明要死的人,去和恶魔做交易,还给出了自己一半的灵魂。太冲动了。”

“你下一世还要投胎做人吗,灵魂残缺,只能做猪狗,蚂蚁,你知道吗?而且灵魂残缺,还走修炼的路,导致每一次的修炼提升,都要多承受多少痛苦,你又知道吗?”

“和恶魔做交易前,你想过这些吗?”

“而且完全没必要,恶魔又不是神仙,他不过给了你点恶魔的血而已,又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神药。”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还有这次,你就这样杀了八大门派之首庸,你有没有想过谢……”

“我想过!”季远廷忽然开口,一下打断了顾息醉的话,他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顾息醉,固执哽咽道:

“有用。怎么救不回来,你现在,不就好生生的在我眼前吗?”

顾息醉沉重的吐出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从季远廷的记忆中,明显看到,十年中,那个同名同姓的顾息醉,原本要消散的三魂七魄,勉强被护住。

但是太虚弱了,而且恢复非常慢。

顾息醉一直看的摇头。

这真的太勉强了,这分明是在强行让,还剩最后一口气就咽气的人,一定不要咽下那最后一口气一般。

那么虚弱的灵魂,根本没有再救的必要。

顾息醉还特地,在系统中,翻阅了不少相关书籍。

他研究很久,也不认可,这么虚弱的灵魂,还能再次苏醒这件事。

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醒过来?不如用夺舍来解释,才更靠谱,顾息醉严谨合理的推测。

为了验证他的推测,他仔细观察过季远廷那灵魂中的记忆。

他发现,那个顾息醉在醒来时,睁开的第一眼,双眼通红,眼眶湿润。

这正常吗?

这是沉睡了十年的人,该有的眼睛?

这分明在醒来前,哭过。

谁哭的呢,又是因为什么而哭的呢?

而且那个顾息醉醒来后,性情也明显大变。

顾息醉看着看着,低笑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这答案太残酷了,他不想说。

那夺舍的人不是真的顾息醉,他难道就是真的顾息醉了吗?

顾息醉只低声道:

“何必强求,顺其自然不好吗?”

季远廷红着眼睛看他,忽然笑了,笑中泛着浓浓的苦涩:

“顺其自然?我若是顺其自然,我还能等到你现在这般,站在我面前吗?”

顾息醉不解的看向他,又了然的垂眸,季远廷应该是在说,自己和恶魔交易,有用,救活了他。

季远廷继续说着:

“你总是这么说。顺其自然?有时候我觉得,比起谢清远那个疯子,小主人,你才最适合修无情道。”

“谢清远那个六根不净的人,还偏要掩耳盗铃的修无情道,装什么腔作什么势,还不如与我一起入魔,你看他,像个正经的正道之首吗?”

顾息醉心想,合着做正道之首,还要正正经经,严严肃肃。

“可是你终是没修无情道,你修行也想顺其自然,什么都修,什么都研究,连炼法器你都研究,还最讨厌无情道。”

说到这里,季远廷陷入回忆,低喃道:

“你说,你想笑便笑了,想哭便哭了,为什么要不哭不笑?”

季远廷低笑了一声:

“你还说,你偏就不让你的师父修无情道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顾息醉,问:

“可是,我的小主人,你师父还是修了无情道,他现在不哭不笑,你难受吗?”

顾息醉被猝不及防这么一问,心里有些闷,说不出的难受,他也不知道回答什么。

“你想顺其自然,还是去阻止那个疯子?”

季远廷一步步逼近顾息醉,脖子抵着顾息醉的手,偏执的看着顾息醉。

顾息醉还真被季远廷带偏了,开始艰难抉择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吐出一口气: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我的意思是,不要去做根本不可能挽回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意思,如果想做,又逼着自己不做了吗?又何来自然。”

“你想找谢清远,你想改变他,这就是你这么想离开魔域的原因?你找他做什么,他修炼成这样,早就疯了,早就不记得你了。”

季远廷完全没听进顾息醉的解释,并精准的抓住了奇怪的重点,情绪激动。

顾息醉听得,不是一般的头疼,他从没经过过,偏题偏成这样的一场谈话,完全不会抓重点,低效率,典型的浪费时间:

“算了,和你果然说不通,我们就此别过,以后最好别见了。”

顾息醉再次放弃交流。

明明他是想劝季远廷不要再那么冲动的,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这个话题了。

简直莫名其妙。

还有那个谢清远修无情道,就修,他为什么要管。

哪有做徒弟的,管师父修炼什么,这徒弟也未免太大胆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到了魔域门口。

顾息醉回头看身后的陆谦舟,用眼神示意,他们要走了。

陆谦舟点头,做着准备。

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浑身的警惕戒备。

顾息醉要松开季远廷,他刚要松手,季远廷却忽然道:

“你的手,在颤抖。”

顾息醉眼眸微动,眼中闪过紧张心虚,也不理季远廷,带领着陆谦舟要离开。

季远廷却不依不饶,低声问:

“你忍了多久了,回答我,不说话?小主人,恕我冒犯。”

说完,季远廷还慢慢施加威压过来。

明显感到威压的压力,顾息醉心中一急,手中加力的同时,运功施展威压,想要反压过去。

只是运功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剧痛,眼前一黑。

脑中,系统惊恐的声音响起:

“宿主,你疯了!山洞里,你和恶魔斗,早就运功过度,现在已经忍着反噬走了一路,你竟然还敢运功。”

顾息醉脸色苍白,双腿发软。

他自觉一路忍的还行,想来运个攻反击,应该也能撑。

没想到竟这样疼。

真的撑不住了。

顾息醉察觉到自己要倒下,季远廷明显靠近过来。

他咬牙,用着最后的力气,转过身去。

身后的陆谦舟,也在往他这儿跑来。

顾息醉伸手,身子往前倒,陆谦舟正好迎面过来,与他抱了个满怀,牢牢的接住了他。

顾息醉在陆谦舟怀里,笑着呼出了一口气,明显滚烫的呼吸,吐在陆谦舟的脖颈处。

陆谦舟心中一紧,把顾息醉抱的更紧了些,感受着脖颈处灼热的呼吸,他眉头紧皱,那呼吸的热度,仿佛烫到了他心脏。

这么烫,这是在忍受着多大的痛:

“师尊,我们不走了,好吗?”

他终于妥协,在哪儿都可以,不回去也可以,陆谦舟只想顾息醉快点好起来,不要再痛了。

季远廷收回停留在半空中,抱了一手空气的手。

他看了一眼陆谦舟,又看向在别人怀里,顾息醉的背影,幽幽开口:

“本尊有上好的药,有最好的魔医。”

“不要。”顾息醉浑身发抖,气息不稳,却拼着最后的力气,格外坚定的拒绝。

说完,顾息醉的气息更加混乱,他倒在陆谦舟怀里,胸口起伏,艰难的开口,声音沙哑,对陆谦舟道低喃,

“回家,回家……”

陆谦舟抱着顾息醉,眼睁睁看着顾息醉的后背红了一片,看的他眼眶也跟着红了。

他感受中怀里人的颤抖,只想把怀中人抱的更紧,把自己全身的体温给顾息醉,给顾息醉取暖。

原来,那么一心想回家的,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

顾息醉的手,轻轻抚上陆谦舟的脸颊,他侧着头,眯着眼睛,在他视线快要彻底陷入黑暗时,再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手发着抖,很轻很轻的抚过陆谦舟脸颊,想要把陆谦舟脸颊旁隐隐的黑气抹掉,他问:

“你怎么也染上魔气了?不能再呆在这儿了,快回家。”

陆谦舟整个身子一僵,全身陷入巨大的害怕之中。

第一次意识到,他不择手段,只想变强,入魔也在所不惜,可,他从没想过,这又是多么辜负顾息醉的一件事:

“师尊,我错了。”

陆谦舟哽咽哑声道,可是怀中的人一重,已然昏迷了过去,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小心翼翼的将顾息醉抱好,抬眸,冷冷看向季远廷,强压下混乱一片的心绪,沉声谈判:

“魔尊,正如我师尊所说,何必强求。师尊他去意已决,您难道真要囚禁我师尊?半年后,谢清远就要现世,魔尊您又能囚禁得了几时,到最后再换得个永世不相见。”

“而且如果不是师尊阻拦,林庸死,八大掌门之首去世,到时必然要提前重选八大掌门之首。谢清远怕是现在就要现世。”

“魔尊,我家师尊为您着想,您能不能也为我师尊想一下,我师尊现在那么痛苦,魔尊您就不要再逼他了,可以放过他一下吗?”

季远廷上下打量陆谦舟,笑:

“小小年纪,倒是能说。”

“本尊之前是忌惮谢清远。谢清远会来闹魔域,前提是顾息醉是被迫,不情愿的。但如果,他是心甘情愿的呢?”

陆谦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不信?顾息醉都能为本尊入魔,为何这便不信了?”

季远廷反而觉得陆谦舟好笑。

陆谦舟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他抱紧了怀中的顾息醉,危险警惕的看向季远廷。

季远廷笑了笑,反而长腿迈开,缓缓后退了几步:

“请便,总归你出不了魔域。”

语气又嚣张又恶劣。

陆谦舟依旧浑身紧绷,不松开怀中的顾息醉分毫。

季远廷垂眸,视线落在被陆谦舟紧紧护在怀中的顾息醉,视线停留了一会儿,他才抬眸,居高临下,危险看陆谦舟:

“霸占人?你想霸占便霸占。何必强求四个字,你也敢用在本尊身上?呵,本尊会让你亲身经历一番,什么是何必强求。”

最后四个字,他咬字极重,极具攻击性。

陆谦舟眼眸幽深深暗,抬眸,直直迎上季远廷的眼神。

他抬手,托着顾息醉的后脑勺,靠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将顾息醉的脸藏的彻底。

季远廷居高临下的眼神消失,周身气压骤低,他重重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魔尊一离开,陆谦舟就被层层叠叠的魔兵包围。

季远廷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他们离不开魔域。

陆谦舟重重呼出一口气,现在只能希望,他之前出山洞的一番表演,能有用。

那些正道,只要还有良心,就应当再来闯一次魔域。

也不知道到时,带头之人会是谁。

不管是谁,他定要激的那带头之人,来一场正魔大战。

到时,他便可带着师尊,趁乱离开。

陆谦舟想来想去,只在心中祈求,带头的千万别是他穷极派那个不求上进,一心只想赚钱,到哪儿都闪瞎人眼的衡掌门。

他想到他门派那位掌门,就眼角抽搐,别说激这掌门打仗了,怕是他门派的这位衡掌门,会先让他来份才艺表演。

陆谦舟沉下心,抱着顾息醉,先回了顾息醉的房间。

静等那些正道之人,再找上门来。

再多的事,他也想不了了,陆谦舟守着顾息醉,照顾着顾息醉。

陆谦舟真正体会到了季远廷口中所说的,何必强求。

因为治疗的药,最好的魔医,全在季远廷手中。

用季远廷对他说的原话:

“顾息醉需要,离不开的,是本尊,不是你。何必强求,哈哈哈,何必强求?”

这几日,陆谦舟对“何必强求”这四个字,又有了更深的见识。

季远廷又带着一大堆魔医,珍贵的灵药,一排排展开,守在顾息醉的门口。

不说话,不催促,不开口诱惑,整体气势威武,一副尽在掌握的稳重。

陆谦舟背着一个草药筐,拿着采草药的工具,准备出去。

一打开门,就与季远廷来了个对视。

季远廷从牙缝里挤出了字:

“顾息醉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孝逆徒!”

陆谦舟看了眼季远廷手背的几道爪痕,将房门一下关上,并用锁锁住了。

他转身,客气又抱歉的笑了笑:

“魔尊,我这个逆徒,已经胆大包天,劝了我家师尊好多回了,我家师尊不答应。上回,我让您进去,给师尊治病,师尊差点要和我断绝师徒关系。现下,我便,只能锁一锁了。”

“我得去采药了,我师尊就是有些挑嘴,只喜欢我熬的药。魔尊您还是别随便进去的好,免得,又受伤。”

陆谦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季远廷手背上的抓痕,天真无辜的笑了笑,而后转身,背着大大的草药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远廷气的闭上了眼睛,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迈步上前,看着那把小锁,不屑的从鼻孔中哼出了一口气。

抬手就要扯断那小锁,手中动作又忽然一顿,季远廷看到那金色的小锁上面,明晃晃的刻着四个字:

“何必强求。”

季远廷气的周身黑气乱窜,愤怒的捏碎了那把小锁。

他胸口起伏,猛地一脚踹门,直接把门给踹倒在地。

季远廷带着一众卓越,赫赫有名的魔医,几箱子的药丸,气势汹汹的进来。

他刚往里走了一步,顾息醉不悦的声音就响起,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带着明显的睡意慵懒,和强烈的起床气:

“吵死了,修好门,滚!”

季远廷高大的身子,猛地僵在门口。

他自己在门口生了半天气,又闷声不响的后退,弯身,亲自把自己踹坏的门修好。

季远廷自觉又熟练的关上门,转身,沉着一张黑到底的黑脸,带着一大队伍的魔医,稀世灵药,气势汹汹的,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