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捏,那些邪祟瞬间在空中消失殆尽。
“你可知方才犯了何错?”
宋悯欢还没反应过来,他在沈映雪怀里有一些局促,沈映雪把他放了下来,指缝处的白光溢出,暂时帮他止住了血。
“师尊,弟子知错,弟子警惕心太低,一时不察……着了那邪祟的道。”
沈映雪语气温和:“我让你莫要放走邪祟,第一,你没能在那邪祟装作庄离的时候立刻察觉,把后背留给了对方,此乃大忌。第二,阵法应当提前布置,而不是在仓皇之下布阵。第三,即便是对敌,也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敌人偷袭。第四,不应在梨树上停留,你完全是在让自己当靶子。”
“回去自行去领罚吧。”
沈映雪把院子里的阵法收了,宋悯欢这才注意到原来沈映雪以防万一临走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阵法,就算他什么也不做,那些邪祟也出不去。
宋悯欢明白了,他这是被沈映雪耍了,不过也怪他根本没有察觉到……他太弱了。
沈映雪注意到了旁边的少年丧气的模样,笑道:“你莫要过于自责,我听掌门说你擅阵法,刚刚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布阵成功,也很不容易了。”
其实能在几秒钟之内布阵成功,甚至把那四阶角兽困住,这已经非常厉害了,不是简单的擅阵法,可以说是在阵法上天赋异禀。
但是这些沈映雪没说,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不让宋悯欢妄自菲薄,也不让他沾沾自喜。
沈映雪把院子里的裂缝补了,那裂缝逐渐在天空中消失,凄厉的惨叫声静止,天空恢复了澄澈,一切变回了原样。
补完三个裂缝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看起来仿佛轻飘飘的,但是沈映雪的脸色苍白了些许,旃蒙城城主一脸感激地在道谢。
“我在这边重新布了阵,它们不会那么容易出来,若是再有异况,随时通知我。”
“仙君此番恩情,我旃蒙无以为报,若日后仙君有令,整个旃蒙必万死不辞。”
沈映雪淡然道:“城主客气了,此裂缝关系到天下苍生,我既为修士之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两人一番客气,事情解决了,沈映雪带着宋悯欢和庄离离去。
他们三人都是御剑回去,宋悯欢在路上问庄离道:“小庄,你回去可要领罚?”
庄离身边气息冷了些许,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回答就是间接的回答了,宋悯欢猜到了答案,笑嘻嘻道:“我也要领罚,你何时过去,叫上我一起啊。”
沈映雪在前面听着,不知道这两个小子怎么连领罚都要一起,他只见过两个姑娘天天粘在一起的。
不过这两个人感情好,倒也是好事。
沈映雪开口道:“回宗门之后便过去,受完刑再回霖华峰。”
宋悯欢:“……”
庄离瞥了他一眼,眼里微微嘲讽,大抵意思是让你多嘴。
本来还能拖几天的,现在一天都没办法拖了。
从旃蒙城到天雪宗距离不短,当天夜里他们到了柔兆城,沈映雪打算让他们休息一夜,他们三人一行去了客栈。
去时已经天黑,柔兆城繁庶,他们去的时候客栈已经满了。
掌柜:“如今只剩两间上房,中房和下方都没有空着的,三位公子可要选这两间上房?”
沈映雪付了银子过去,掌柜递来了两张天字令牌,指了指三楼道:“三楼最后面的两间便是。”
其中一张令牌扔到了宋悯欢手里,这意思是要他跟庄离住一间了。
庄离面无表情,气息依旧很冷。宋悯欢跟谁住都无所谓,反正都是男人。再说他和庄离住一块也好,只要他看住了庄离,沈映雪那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对沈映雪非常放心。
沈映雪给他们两人传音:“客栈里人多杂乱,半夜最好不要出去,有事立刻给我传音。”
“我们知晓了。”
天字房间里收拾的非常干净,宋悯欢问道:“小庄,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身为师兄当然要让着师弟,让师弟先选。
庄离看了他两眼,突然开口道:“你不嫌我脏?”
宋悯欢无语:“你也可以睡地上。”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庄离为什么要这么问,只当成是庄离心思敏感。等到躺上床才后知后觉,可能庄离是在试探他。
毕竟如果是原主,肯定不愿意和庄离睡一张床上,说不定还会嫌弃地开口嘲讽一番。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悯欢临睡前给肩膀处的伤口换了药,他最后睡在了里面,没多久,庄离就在他旁边躺下了。
他们两个之间隔了约莫一个人的距离。
临睡前宋悯欢还安慰了庄离一番:“小庄,师兄不会嫌弃你的。以前是师兄不对,对你说了很多不好的话,那都是骗你的,你不要当真。”
“以后师兄会做一个好师兄,有事找师兄,师兄能帮你的一定帮,师兄会尽好做师兄的责任……”
他慢悠悠地说着,宛如念经,旁边的庄离呼地一下吹灭了旁边的烛台,顺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明显的不想听他啰嗦。
宋悯欢:“……”
夜晚里很安静,宋悯欢很快睡了过去,他睡的浅,在半夜的时候倏然睁开了眼。
房间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庄离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宋悯欢点了烛台,房间里四处都没有人影,他顺着打开了窗户,没有惊动沈映雪,从窗户边缘翻了出去。
跳下来的时候没有发出来一点动静,现在是三更天,天空中圆月高挂,乌云半遮半掩,屋顶上仿佛沾着露水的湿意。
客栈边缘就是一条长巷,宋悯欢走到拐角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在不远处看到了两道人影。
一道是庄离,还有一道他并不认识。
庄离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缎面锦袍,大半张脸隐在衣袍里,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垂下来的银白色长发,以及手里拿着的黑色权杖。
古怪的是那男人衣袍上的图案,外面是太阳纹的图案,里面是一只眼睛。
宋悯欢还想仔细的看清楚一点,背后突然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向后撞到了温热的胸膛,鼻尖传来熟悉的淡淡清香。
他耳边传来沈映雪的传音:“不要看那个图案,也不要开口。”
宋悯欢轻轻拽住了沈映雪的一截袖子,他心里有一些疑问,但是听到沈映雪的话,就闭了嘴。
耳边传来夜风拂过去的声音,他的身形转瞬之间又回到了房间里,沈映雪在原地下了一道禁制。
“在这里等着,不要踏出这房间半步。”
沈映雪说完身形再次消失了。
宋悯欢在房间里等着,没有一会,沈映雪带着庄离回来了,庄离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一双眼睛很直,空荡荡的没有着落点,看上去像是中了摄魂术。
沈映雪在庄离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有一抹黑烟在沈映雪指尖消散。
“清醒了?”
庄离眼中恢复了正常,他还有记忆,知道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你刚刚中了摄魂术。”
沈映雪嗓音平淡:“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希望你能够放下执念。你身上背负的仇恨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很容易动摇你的心性。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这些仇恨可能会成为敌人用来控制你的把柄。”
“外面远比你们想象之中的要危险的多,不说鬼界和阴界,京兆十二州以内,什么时候你能有把握实力碾压百分之九十的修士,再向外展示你的仇恨。”
“如果达不到,就好好的收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很有可能会连累自己、师兄弟,甚至整个宗门。”
宋悯欢在一边默默地听着,估计这可能跟庄离日后黑化有牵扯,他在脑海里把那个奇怪的图案记下来了。
后半夜很安稳,庄离在沈映雪说完之后,就变得更加沉默起来。这次出来,他们两个达到了共同的认知,人外有人,他们两个还是太弱了。
路途花了三日,三日之后,他们三人回到了天雪宗。
宋悯欢和庄离回去之后就去了慎刑堂领罚。慎刑堂的长老是个笑眯眯的老头,还是个酒鬼,平常说话细声细气。
别看他平时笑眯眯的,说话也好听,但是领罚的时候任你怎么开口,只罚的比门规更重,不会比门规轻。
“你们师尊让你们二人过来领罚的啊……我看看,未能完成历练任务、平时修炼偷懒懈怠,违逆师尊的命令,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宋悯欢和庄离:“……”
他们两个绝对算得上修炼非常勤快的了!!而且他们何时违逆师尊的命令了……一到这老头嘴里怎么就变了个味。
老头查看完了门规,轻飘飘道:“这样吧……看你们是熟人的份上,只让你们在参悟崖上倒挂十天十夜,十日后就放你们回去。”
参悟崖,顾名思义,是弟子参悟打坐的地方。
让他们当着一众弟子的面倒挂参悟崖,相当于要被围观十天十夜。
庄离瞬间黑了脸,冷冷道:“换种惩罚。”
宋悯欢想要捂庄离嘴的动作慢了一步,老头嘻嘻一笑,抠了抠鼻屎弹出来,然后庄离就被无形的力量“嘭”地一声甩飞了。
“二十天。”
庄离被甩飞卡在墙缝里,宋悯欢捂了捂脸,过去试图把庄离抠出来,老头使的力气太大,他抠了半天才把庄离从墙上抠下来。
老头力度把握的十分好,保证让庄离疼的想吐血,但是又不至于受伤。
庄离还想说什么,宋悯欢立刻把庄离的嘴捂住了,连扯带拽的把庄离拽走了。
他怕庄离接下来要跟老头宣战,他们可就不止要在墙上挂二十天了。
半个时辰后,思过崖上挂了两名少年,两名少年艰难地维持着身体平衡,在风中凌乱。
前来参悟的弟子见怪不怪,不过还是有人在议论。
“这是哪两个倒霉蛋又被罚了?”
“哎呀,这看着怎么有些眼熟?这不是宋悯欢和庄离吗?”
“又是他俩啊……他俩哪里得罪酒鬼老头了,天天被穿小鞋。”
另一边。
“你说……他们找上了庄离?”孟与今拧了拧眉,“此事恐怕不简单,你如何看?”
沈映雪:“庄离身世可能有待重查,他们找上庄离,想必不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
沈映雪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此事我会亲自去查。”
“也好,”孟与今看向远处的参悟崖,“那可是你的两个徒弟?”
沈映雪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倒挂在峭壁边缘的两个小人。
“他们二人经常被罚挂在参悟崖上,昨日还有人在说,你选弟子,是给宗门添了两件吉祥物。”
沈映雪:“……”
宋悯欢和庄离在思过崖上挂了二十天,两人回来之后都是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各自回了房间里睡了两天才恢复精神。
这两天沈映雪也没有管他们,因为沈映雪出关诸多事务繁忙,有不少人前来天雪宗祝贺他出关,他这几天都不在霖华峰里。
宋悯欢其实有点好奇庄离的过去,但是他估计庄离不会跟他说,恢复精神之后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把他的剑拿了出来。
剑身灰扑扑的,看上去像是一把普通的剑。
宋悯欢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桌上的果子少了一颗,点心少了两块,估计是这贪生怕死的剑半夜出来偷吃的。
“石头。”宋悯欢把剑放在了桌子上,表情非常严肃。
剑原本躺在桌子上,听到了在叫他,剑尖稍微动了两下,在半空中无形戳了戳。
宋悯欢想了想,问道:“你觉得自己应不应该反省?”
剑在半空中竖了起来,笔直的立在原地,慢吞吞地左右晃了晃。
“你身为一把剑,怎么可以贪生怕死,作为剑,就应该有剑的样子。”
剑身在原地立了一会,然后微微向前倾,偏了偏脑袋,似乎有些疑惑。
宋悯欢咳嗽一声:“身为剑,要保护好主人,你看我平时对你怎么样……我平时对你也不差吧,给你吃好喝好,如果我没了,你以后就不能吃到好吃的果子和点心了。”
他知道石头能听懂人话,把装点心和果子的盘子拿到了石头面前,“你想不想天天吃这些好吃的?”
石头弯腰点了点头,不客气地用剑尖戳了戳其中一个果子,果子上多了个牙印,没一会整颗果子就没了。
宋悯欢又把点心和果子收了起来,对石头语重心长道:“只要你下次保护我,我就每天给你吃这些,你想吃别的,我也可以给你弄。”
石头似乎考虑了一会,宋悯欢又在一边道:“我也会好好修炼,我们一起努力,如果真的危险,我不会让你出手的。”
这话是骗剑的,就等着这把剑上当。
在宋悯欢看来,一般通灵的剑都不会简单,说不定石头就是一把上古神剑呢?绝对不可能只会偷吃点心睡大觉!
石头从桌子上蹦了下去,一路蹦着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宋悯欢跟着过去,想要看看它干什么。
桌子上摊的有墨和纸,纸张上还是他之前抄的门规,石头找了一张空白的纸,在墨池里戳了下,然后开始在纸上写字。
宋悯欢好奇它要写什么,他看着石头在桌子上蹦来蹦去,等到石头停下来的时候,纸上赫然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鸡”字。
石头指了指纸上的字,又指了指外面。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当天宋悯欢偷偷地跑去后山抓了两只灵鸡。他们在霖华峰都各自有院子,庄离的院子离他也不远,他把灵鸡烤了,一只给了石头,还有一只给庄离送了过去。
宋悯欢去敲了庄离的门,里面没有人回应,他还在好奇庄离去哪了,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一回头正好和庄离碰上。
“庄离……?”宋悯欢有些惊讶,“你这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