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见眼前这个男人的请求时, 竹取澈一瞬间瞳孔地震。
一、一起睡?还怕打雷?我怕你妈个头的雷啊?我也会徒手打雷呢,之前还打了不止一场,你怕不怕啊?
“虽然老板你嘴上说着很害怕这种鬼天气, 而且也低声下气地向我求情了……”
竹取澈慢吞吞地说, 一手扶住门板。
“但是!我拒绝!我竹取澈最喜欢对那些自信满满的家伙说‘不’!”
说完她就要关门, 太宰治连忙伸出手里的枕头拦截她的动作,死死顶在门口不肯离开,同时露出了一副委委屈屈、饱受部下欺负的可怜上司神态。
“阿澈……”
“回去吧, 老板。”竹取澈语重心长, 心冷如铁,“请您自重。”
太宰治无言以对。
“更何况。”女孩子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颇有怨气的语句,“我可不想再得到一个‘你逾越了’的评价。”
这句话时一年前太宰治亲口对她说的,因此一年后她又原封不动的奉还给其本人。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见那双鸢色眼眸里微弱的光芒一寸寸地黯淡下去了。
“我……”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件事, 他十分纠结地斟酌着语句, 然而竹取澈根本不想听,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巧舌如簧这一方面永远赢不了对方。因此混血女孩立刻伸出双手捏住他的两侧肩膀, 直接把人举起来走回客房里, 放下,关门。
“老板晚安,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然后她就毫不拖泥带水地回房间休息去了, 只剩下太宰治一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客房里, 怀里还抱着枕头……屋外的风雨声依旧毫无止歇的迹象,他突然觉得分外孤独。
事实上,竹取澈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因为她现在算是半个神灵, 虽说远离苇名遭到了削弱DEBUFF, 但笼罩整座别墅的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也就是说, 她哪怕闭着眼睛都能感知到隔壁的一举一动。
在感知中太宰治很快就放弃了继续站在门口发呆的打算,背影落寞地爬回床上去睡觉,然而这家伙竟然同样失眠了……
“靠。”竹取澈不禁说道,自己“看”到这狗男人这幅落寞的样子,居然相当的于心不忍。
等等?我不是卡密萨玛吗?儿女私情这种事对我居然还奏效吗??我不是应该冷酷无情毫无波动视天下苍生为刍狗么!这一届的苇名神不行啊!
感受到她滚来滚去、坐立难安的烦躁姿态,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小企鹅幼崽睁开了一只灰色的豆豆眼,发出疑惑的声音:“pee?”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竹取澈回答道,“不用担心。”
“pee……”软糖的叫声语调也变得忧伤了起来。
“我没有很伤心。你看错了。”
“pee!”
“啊?你也这么觉得吗……那家伙也很伤心?”竹取澈掐着这个多管闲事小家伙的小尾巴晃来晃去,露出了凶神恶煞的恶人嘴脸,“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之前害我伤心一整年的罪魁祸首在今晚发疯或者有什么心情变化——干我屁事啊!”
尽管被主人抓住、在半空晃来晃去,但是软糖还是无所畏惧地努力翻过肥肥的身子,手脚并用地抱住她的手腕,然后软绵绵地叫了两声。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你就要辞职了不是吗。】
竹取澈淡蓝色的瞳孔猛地缩了缩,想到了什么,但在下一秒她又整个人的精神势头又迅速地耷拉下来。
“不可能的啦。”她把软糖放在腿上,轻轻地抚摸它柔软光滑的毛发,像是对软糖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他又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早就看明白了。如果我非要跑去直白地说这种吓人的话……只会让我们两个人都很难堪。我只是想顺利地度过这最后的一个月工作而已。”
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哪有像是中二少年那样直白无畏到近乎闪耀的地步?
所以很多人在长大以后都会感慨当年的校园青涩恋爱故事,也会怀念那个也许如今看来并不是非常优秀出众的初恋恋人——就算是抛去情怀的加成光环,单看情感本身,那种哪怕碰一碰手指尖就脸红心跳、无意中对视一眼就会害羞得不行的纯情岁月,本身就是代表着某种无所畏惧、为了感情而不惜头破血流的真挚情感。
竹取澈觉得自己已经过了那种年纪,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太宰治,都已经被社会毒打得成为了肮脏的大人……所以说,傻乎乎的、莽莽撞撞的去表白,不计后果地袒露内心,最终也许无法换来预料之中的好结果。
就这样吧,反正她还不到一个月就要离职了,走之前做好工作交接,再随便弄个假死为借口从港黑脱身出去——毕竟离职什么的只是她与太宰治的私人约定,外人是并不知晓其中真相的。但如果她本人活着离开就会引出“干部叛逃”的悖论,指不准到时候港口黑手党要追杀她,各路想知晓这个组织秘密的势力乃至于国家机关都会派人出来抓她。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离开之前多做几步工作,用假死为借口就行。
竹取澈打定主意后重新躺回床上,闭了闭眼睛。
趴在枕边的软糖看着她宁可选择装睡也不想说话的样子,只能有点失望地把脑袋枕下。
【人类的世界……好复杂哦。】小企鹅忍不住想到,【比我最近追的胃疼新番还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分针就转完整了一圈,一个小时过去了。只见连软糖都睡得昏昏沉沉了,竹取澈却突然睁开眼睛,拍床跳起!
“混蛋!”她毫无征兆的骂道,“居然到现在都不睡!明天又黑着眼圈说他困,接着把工作全部推给我!”
竹取澈骂骂咧咧地翻身下床,在软糖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甩门而出了。
睡眼惺忪的软糖:……
【主人是个隐藏傲娇。】它再一次确认了这件事。
当竹取澈推开隔壁客房门口时,注意到太宰治没有反锁门。出于平时的安全理念,他哪怕在首领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觉时都必须反锁所有门窗才能勉强入眠的……这会儿不锁门,难怪你个屑老板根本睡不着!
女孩子颇为恼怒地这般思考,却忽略了人家首领是因为在她隔壁房间睡觉而觉得安心才没有故意锁门的。或者说,太宰治提前预见到了什么事情,知道锁不锁门都一样……
当她推门而入时,躺在床上失眠的黑发年轻人同样将视线转向门口,然后露出了某种无辜又困惑的表情。
“阿澈?怎么了。”
“老板,你个屑男人!”竹取澈直接跳到了他的床上,以一种猪突猛进般的恐怖气势直接把太宰治的四肢给压制住了,然后一把揪住他的睡袍衣领,恼怒地吼道:“你到底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才甘心啊!”
“……啊?”
与此同时,别墅对面那栋的住户,刚刚睡着又被一声怒吼惊醒的中原中也先生面露震惊之色。
他的女儿……不是!应该是小白菜……也不对!正确说法是同僚那位弱小又无助的小姑娘现在到底是在对哪个野男人吼这句话啊!
好担心啊,竹取这是被欺负了吗?要不要他去帮忙揍那家伙一顿?
衣着单薄的中也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了两根手指,客厅外充电的手机就浮现出重力异能的红光自动飘了进来。他默默地握住了这个冷得与冰块有得一拼的金属物件,开始拨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
“妈的。”中也再次口吐芬芳,“那笨蛋竟然又把我拉黑了!算了!不管了!”
话虽如此,但是这位邻居家的老父亲沉思数秒,再次动了动手指,因此床头柜上的静音降噪耳机就又自动飞过来了。
他已经有经验了。
戴上耳机的中也选择继续睡觉。祝他今晚有个好梦。
回到竹取澈家这一边,太宰治正满脸“头一回听说这种事”、“世上竟有这等可怕之事”的做作表情,忙着否认:“我没有玩……”
“你给我停止狡辩!”竹取澈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太宰治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说过一句真话啊?”
原本满脸虚伪之情的男人忽然停下了动来动去尝试挣扎的动作,他的眼神有点莫名地悲伤,就像是过去藏在海底最深处的那个秘密终于要浮现出水面了一样。
“我对你……多少也是说过几句真心话的。”
“比如?”
“阿澈你的左手能不能松开我的手腕?已经被你压住印子来了,好痛。”
“……”竹取澈恨不得给这个贱人的脸上来一套咏春快拳,让他清醒点,但是手还是不自觉得松开了对对方双手手腕的压制。
但是下一秒,黑发年轻人就抬起双臂伸向她——竹取澈眼睛一眯,以为这货不甘心被压制所以要反击,正准备给屑老板来个狠的,比如暂时卸了他的手臂关节之类的惩罚——她却感觉那双手虚虚的环绕住自己的后背,将她拉下来,摁在他并不宽厚的胸膛上。
如此近距离地遭受这种毫无攻击力的“袭击”,竹取澈能够清晰地听见对方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似乎有点异样的快。虽然她愣了几秒钟,脸颊也不受控制地发烫,但她还是分外迷茫地想要爬起来。
“喂,老板你到底要……”
“抱歉,阿澈。”把她摁进怀中的太宰治固执地没有松开她,只是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语气颇为哀伤地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急着推开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捉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