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竹取澈是开了新的外挂才赶回来打人的。
如果打开她的异能【失控人生】一书,就会发现上面多了两个新的技能。
【斑纹(主动技能,LV MAX):长年研修呼吸法的强者在掌握了力量的精要之后, 有一定几率开启以献祭自身寿命为代价从而获取斑纹之力。是否开启取决于使用者本身意愿。
斑纹之力的优势具体体现在体质、速度、自愈、感知、神经反射等一系列生理数值成倍增加方面,然而长时间维持斑纹状态将大幅度耗损体力乃至于寿命, 个人综合战斗力却能直线增加。】
【苇名山主(主动技能,LV MAX):苇名之国自古以来便偏安一隅, 无论是过往的诸神踪迹亦或者种种传闻, 乃至于后来的神弃之地与世隔绝, 都塑造出独一无二的本土神话来。只要得到苇名之灵的认可,肩负起守护此地的职责, 便能执掌这片山川土地与生活其中的各路生灵。
在苇名之地中, 使用者可以自如操纵周围环境与天象变化, 驾驭山主的权柄来斩杀敌寇。倘若离开苇名,神明权柄将会大幅度削弱,但对于身体血脉的改造强化依旧能够保留在一定程度,寿命与健康也将与苇名之地始终同在。】
竹取澈没有时间去翻异能之书, 但她能够感觉到自身的明显变化。
前者“斑纹”曾经在大正的游戏世界里开启过,那酸爽简直难以置信, 而且每一秒都有一种挥霍青春与寿命的疯狂与快乐。后者“苇名山主”的功效更是简单粗暴, 简单来说就是……在苇名这片土地,没有人能打赢她!
因为如今的苇名除了她与苇名之灵, 就没有其他神灵了——古老的本土神都死光光,外来的樱龙被她封印了80%。空出来的位置正好给她这个新工具人用,苇名之灵自己还能收回大部分权柄, 真是一箭双雕。
至于这两种模式的副作用?
斑纹减寿, 山主增寿——刚好抵消了, 他娘的竟然还有盈余。
眼看这会儿竹取澈开了新的挂,续命成功,如同狂氪好几个648礼包的氪金玩家那样觉得自己又可以莽一波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进化成海豹在欧洲海滩上晒晒肚皮。
什么?莽不过?
那就只能想办法苟到底咯。而且要是一个神灵打不过修罗,不还有第二个外援吗?
对,说的就是你,上辈子绝对是警察、出了事永远姗姗来迟的中原中也。
话虽如此,竹取澈揍这个独臂忍者时可没有丝毫留手。
谁敢对修罗之狼留手啦……不然到时候掉脑袋的人又变成自己了。
先前少女趁着对方攻击太宰治时注意力不集中的缘故,用枪尖刺断了对方颇为重要的忍义手,再加上【人间失格】还在生效中,导致狼无法变成修罗模式来狂揍她。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向来是战斗中的重要诀窍,由于已经隔离开了战斗的场地与自家老祖宗他们之间的距离,竹取澈可以选择放手一搏,逮着这个断臂的忍者疯狂骑脸输出!
只见少女的手在空中一抓,巨大的金黄色电弧就从空气中凝结而成,这一次不再是【化学能转换戒指】的功效,而是真的徒手打雷!
曾经的淤加美族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樱龙赐予了它们这份力量。现在竹取澈身为新的苇名山主,自身更改天象的权柄完全掌握,她同样能够轻而易举地用出这一招。
刹那间,原本渐渐有些微弱光亮的黑夜瞬间又暗沉了下来,无数的雷电狂舞着落下,砸在二人站立之处。
狼刚开始还想将雷电卸去,然而无奈数量太多,连绵不绝的狂雷宛若倾盆大雨难以抵挡,他不慎中到一道,顿时被电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竹取澈朝他狂奔而来,然而狼挣脱麻痹状态的速度比她想象得更快,与此同时对方眼中的红光几乎更加盛烈,显然是【人间失格】的残余异能影响已经快要压不住他变回那种凶残至极的修罗状态。
情急之下,竹取澈立刻动用权柄,让大地“咬住”狼的双腿,同时四周的藤蔓与野草发了疯似的疯长起来,将其死死地困缚。
然而狼脸上的白霜开始蔓延,脑后的白发开始变长,口中也低声呢喃:“区区……手下败将……”
竹取澈面上并未动怒。
真的,她这人向来与人为善,从来都不记仇的。
顶多不就是衣领底下半遮掩的黑色斑纹愈发深重了些颜色、眼睛里的神光变得更明显了一点而已嘛。
由于距离有些远,她选择甩出呼吸法的剑型给这个靶子,好让他看清楚什么叫做手下败将的报复。
“狱之呼吸·九之型·苇名流·龙闪!”
巨大的透明真空剑气斩划破空间和沿途物质呼啸而去,这还没完,竹取澈的另外一只手却也随后使出了另外一记剑型。
“狱之呼吸·一之型·黄泉灯!”
白骨之枪挟持风雷贯穿而去,若是放在平时,狼绝对能够一眼识破这个突刺,但是现在他被野草与地面束缚在原地难以挣脱,只能硬着头皮先是挨了一记狂暴的龙闪,再被这突刺给直接刺穿大腿。
鲜血涌出,修罗面上的凶恶气息毫不掩饰,只听他怒吼一声,伸出满是修罗之火组成的“新手臂”,就要拔掉腿上的那杆枪……不料枪杆上的所有闭合骨节突然全部翻开,如同恶龙隐藏许久的獠牙终于咬住了敌人——有什么冰冷至极的液体被迅速注入他腿部的伤口中!
——来自地狱的心灵剧毒,配上“黄泉灯”才味道更佳哦。
于是,尚未完全变回修罗全盛状态的狼在刹那间如坠深渊。
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了,就连身上暗红色的火焰也变得萎靡起来,满是红芒的瞳孔里,也似乎出现了某种茫然的色彩。
…………
……
“狼以后,想要做什么呢?”
坐在屋顶的男孩这样问他,风吹起了男孩的短发,让他稚气满现的圆脸显得愈发可爱。
“属下不知。”跪坐在一旁的忍者认认真真地回答道,“一切都听九郎大人您的命令。”
“那可不行啊……”平田九郎抱着双腿,有些郁闷地将下巴放在膝盖上,“你这是把自己当成武器了。”
“难道……不是吗?”狼略微诧异地反问。
“不是哦。我才不这样认为呢。”
月光下,依旧稚嫩的男孩子嘟了嘟嘴,“枭成天给你灌输忍者的铁律,把你整个人都变得直愣愣的。”
直愣愣的忍者很耿直地点头:“义父大人的确是对属下教导良多。”
“我也不是说枭做的不对啦,我只是……”
男孩子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他的脸上涌现出一种不与年龄相符的惆怅与成熟,借着月光眺望夜色下的苇名城。
只是什么?狼默默地想。
“我也只是希望……狼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真正摆脱父辈师长施加的铁律,走出属于自身的道路。”
“……我自己的道路吗?”狼下意识地重复道。
“嗯!”九郎回过头,对着他大大地微笑起来,“到了那个时候,狼就是有独立灵魂和自我思考能力,可以被称为‘真正的人’的生灵了!”
…………
……
过往的记忆无论好坏都历历在目,曾经万家灯火的山城早已化作森森鬼蜮,熟悉的那些面孔全都变得腐烂与扭曲。
原来,到了命运的最后,他依旧是武器。
腐朽的、坏掉的武器。
他没有走出自己的道路,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有独立灵魂和思考意识的……人。
修罗想起了自己最初获得的那把忍刀,九郎亲手赠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名为“楔丸”的打刀。
【纵使身为武器,也万万不可失去最后一丝怜悯之心】
这就是“楔丸”的说明。
当时他还在想,一把刀,怎么会有“怜悯之心”?又怎么会失去它呢?
过了很多年以后,狼才明白,那哪里说在说武器,分明是在说他自己。
可是当他想明白这个道理时,楔丸早已断裂,布满铁锈,成为废铁,再也无法使用了。
……正如他的内心那般。
数百年来沉浸在杀戮意识之中的修罗,那双血色双眼渐渐变得清明,那血光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棕褐色的瞳仁本质来……然而已经太迟了。
身后有怪异的风声传来,那杀意毫不遮掩,凛冽地就像是刀剑的锋芒之处。
他当然可以转身阻拦亦或者反击回去,但是狼在这个时候忽然瞥见——对面的山壁上,那个面色惨白的老人奄奄一息地倚在台阶上,捂着胸前的伤势,双目含泪地看着自己。
夜风吹乱了平田九郎花白的头发,正如记忆中当年那个关心与对他报以期待的少年主公一样。
主臣二人的视线,再次隔着山壁与万丈深渊的距离在半空中对上。
狼突然笑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而笑。
他按住腰后黑色不死斩的手掌悄然松开,垂落在身侧,任由身后那些利刃在一瞬间刺穿自己的胸膛。
——狱之呼吸·十之型·万声合鸣!
近距离的轰鸣如同山洪奔溃,森白的枪尖上与黑色的刀刃共同染上了修罗的鲜血,从他的胸口穿出。
原来……他的血也依旧是滚烫的。
“后辈啊!”
忍者口吐鲜血的喘息道。
竹取澈没有放弃攻势,她掏出了那把表面有些破碎裂痕的黑色匕首“逆龙”,她觉得用老祖宗亲手制作的武器来了结修罗的一生,也许对于这个敌人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逆龙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狼的心脏,彻底地断绝了他的“龙胤之力”。
九郎已经事先服下龙泪,这一回,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被特制武器所彻底杀死的狼。
“干得……漂亮。”
竹取澈听见了对方是这样对自己说的。这一次,狼就像是一个纯粹普通的前辈在欣赏着后人干净利落的身手。
她的眼角肌肉略微地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十分克制地回答道:“多谢夸奖。”
话音落下,武器抽出,修罗直直地向前栽倒。
然而直到最后一刻,狼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他只是依旧固执地抬头望着对面山壁上的那个身影,再也没有挪开视线……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秒。
【是我……辜负了您。】
空气中,似乎有一声长叹传来。
狼碎裂的尸体渐渐变得苍老,失去了龙胤之力的笼罩,这个四百年前的忍者再也维持不住年轻的假象,开始变得浑身都是皱褶,最后化作了飞灰消散在竹取澈面前。
“哐啷!”
完成自身使命的黑色匕首摔落在地,碎成一地粉末。
而狼生前使用的两把不死斩同样化作烟尘消散,不知是否追随它们的主人而去了。
竹取澈沉默地低头看了看满地烟尘,叹气一声,旋即双手合十,用力一拍!
轰隆隆!
原本断裂的山体又开始聚合,当她赶回自家老板与老祖宗身前时,原本的斑纹与神明刺青都消失不见了。
“老板……”竹取澈犹犹豫豫地向他们打招呼,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才外挂的来源。
太宰倒是没有那么多顾虑:“阿澈!你快过来看看九郎先生!”
幡然醒悟的少女连忙奔来,发现在目睹了忍者死去后的老祖宗,竟然像是松了最后一口气那样,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此刻的太宰治正抱着老人家,让后者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神情严肃静穆。
竹取澈连忙跪在台阶上,握住九郎先生的手,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块冰那样。
“孩子……”
“九郎先生!请您再坚持一下,我们的救援马上就会来。”竹取澈有些慌乱地说,她尝试调用自己擅长的能力,然而无论是异能、山主权柄还是强制征用樱龙的不死之力,对于如今的老人家似乎都毫无作用。
九郎看着她,目光复杂而欣慰,像是看见自家不懂事的小牛崽终于长大的舔犊老牛那种湿漉漉的眼神。
“孩子啊,不必了。你明明知晓的……”
你完成了我们的约定,你送走了狼,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竹取澈愣住了。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太宰治,后者的表情也很凝重惭愧,对她说:“我、我事先不知道……”
“知道什么?”少女分外疑惑地重复道。
最后还是老人自己开口了:“断绝不死的最后一步,就是……杀死我。”
“什?!”
淡蓝色的瞳孔猛然缩紧,竹取澈想起来了,自己关于所谓“断绝不死”的方法全都是九郎先生明着暗着告知的,那么他隐藏起来最后一步,也没有人知道他对于这个方法动了什么手脚。
“不,我不要!”竹取澈一反常态地发起了脾气,“我已经是苇名山主了!我只要一个命令下去,整座苇名之地就不会拦着我们离开了!九郎先生,拜托了,和我们一起出去,你一定可以活下去的……我会养您的,您可以跟我一起去见见我的外公还有其他亲戚,他们也是您的后人……这方面我都可以学的,我会学着做个好孩子的……”
竹取澈说不下去了,喉头哽咽得慌,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她没有手足,没有家人,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长辈……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这个女孩子在面对过往的多少强敌时,无论受了怎样重的伤,受了多少的委屈和羞辱都不曾落泪,但在这一刻,她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情感,怆然落泪。
老人颤抖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然而始终都举不起来,竹取澈见状连忙把脑袋低下去,好让老人的手掌能够落在自己的头顶。
“不用了,你不用学习任何……你不喜欢的,你也不必……为了谁而改变自己。”他很开心的微笑着说道,“因为,你已经是个好孩子了。”
——温柔又怜悯,就算没有成为山主,也像是在人间发着光的神人。
低垂着脑袋的竹取澈眼眶都红了,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过于失态。
平田九郎依旧在微笑着述说:“我啊,是个没什么用……的老家伙。”
“没办法,战斗。没办法,逃跑。只会……拖累别人……”
“没办法去拯救……周围的人。”
“但是这样的我……也活过了那么漫长、孤单的……岁月……”
“孩子,你明白的。我想让你……活下去……”
——就算是这样苍老无能的我,也希望能够拯救身为后人的你。
如今世上有龙胤之力相关的人相当于只有竹取澈和平田九郎两个人,龙泪将剩余的力量凝结在九郎体内,而只要他一死,竹取澈就会完全变回正常人。
“成全我吧……”老人恳求他们,“我累了。只有你的……武器,能杀死我……”
“……”
竹取澈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太宰治,眼神中透着的脆弱和无助从未这般明显。
“阿澈,你自己做决定。”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说,“无论你怎样决定,我都是支持的。只要……你不会后悔,就足够了。”
少女红着眼眶呆坐了片刻,就在两人都以为她不会做出决定时,她忽然痛苦至极地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里面似乎有水光荡漾。
“老板,你是了解我的。”她自顾自地说,“我是一个非常贪财爱钱的人。”
“……嗯。”太宰猜到了些什么,但不敢揭穿对方,只能顺着点头。
“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说罢,她低头看向老人,后者苍白的面孔上涌现出几分异样的潮红,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
竹取澈摸了摸平田九郎的头发,就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九郎先生。”她说,“这就是——我对您,最后的敬爱。谢谢您……为我做的那些事情,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不必多言。”九郎笑着闭上了眼睛,“你是好孩子呀。”
“津岛君。”
“是。”太宰连忙回答道。
“低头来……我跟你单独……”
于是黑发的年轻人低垂下头颅,将耳朵贴近老人沾血干裂的嘴唇,九郎对他单独讲了什么——竹取澈没有动用能力去窃听,这个时候的她身心疲惫至极,已经不想再去听什么了。
太宰治直起身,表情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好,我答应您。”
平田九郎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森白的人生苦痛之枪在空气中一寸寸地浮现,枪杆上第二节 的樱龙印记并不完整,似乎还缺了一小部分。
枪尖朝下,却悬空停住。
双手握住枪杆,竹取澈的呼吸不知不觉的加重了几分。
“不要停下。”九郎闭着眼睛提醒道。
竹取澈沉默了数秒,终究是忍不住问出口:“我只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我在您眼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顿了顿,她补充道:“把答案悄悄告诉我一个人吧。”
太宰没有吱声,更没有反对,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陪伴。
少女学着首领先前的样子俯下身去,果然听见了老人家在自己耳边轻声开口:“竹取澈,你在我眼中,是……要让不圆满的故事……变得圆满的人。”
所以,动手吧。
平田九郎一直叫她“孩子”,然而这次,他叫了自己的全名。
竹取澈没有说话,她满眼含泪地扯了扯嘴角,双手不自觉地用力地握紧枪杆,几乎掐出几个指印后方才慢慢松开,随后又松开。
平田九郎像是冥冥之中感知到东边的太阳渐渐升起,脸上露出了悠闲轻松的神情,轻声念道:“百载闻杜鹃,梦醒时分……便见山与月。”
辞世词念完。
白骨之枪落下。
风一吹来,沐浴在晨曦的光辉下,樱花便散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