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正常的一句话, 可从五条悟嘴中说出来，却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暧昧与缠绵。
尤其是他这次真就意有所指着。
顾青皱了下眉。
他收敛了刚才的笑意道：“悟，你过来。”
五条悟揶揄道：“这么迫不及待吗？”话是这么说, 他本人却是更为迫切地走了过来，还不容拒绝地两腿岔开, 坐在了自家男朋友的腿上, 接着拉开了自己的衣领, 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顾青没有去汲取他的咒力, 他现在根本没有这种心思，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五条悟——咒力是通过负面情绪的积累而积蓄的, 对于五条悟这个最强来说也不例外, 从前的时候他的压力主要来源就是那些烂橘子。而既然是压力、是负面情绪衍生来的力量, 那就不是什么对人体有益的东西，毕竟另一个类似的衍生品就是咒灵, 而咒术师理论上是不会因为咒力外泄而形成咒灵, 不过也有例外, 就像乙骨忧太, 他就是用自己的咒力留住了已经死去的祈本里香，让她以咒灵这种扭曲的形式存在着。
那，问题就来了, 五条悟起初又是为了什么抽取咒力？
还有，他如今的压力主要来源又是什么？
顾青此时通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看到了那头被关起来的凶兽, 它几乎就要化作诅咒了, 疯狂地叫嚣着：
「还不够」
「还不够」
「还不够」
顾青：“悟, 你——”
“你发现了啊。”五条悟很爽快地承认了, 不等顾青说什么, 他就什么都说了：“没错哦，我在筹谋着「诅咒」你，媒介是瘟疫医生——正如许多假想类咒灵一样，即使并不真实存在，但因为有着共通认知的恐怖形象，也会因此承受来自人类的咒力而显现。那，瘟疫医生作为这次将咒术界闹得天翻地覆的始作俑者，不仅咒术师们记得他，就连普通人还会因为我们这边的后续对死亡事件的遮掩，而贡献出恐惧与敬畏……这么一来，即使两边有很多不共通的认知，可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会让这个形象具现化，还会成为能够承载你身份与力量的一个假想分-身，而我会连同集结来的咒力，去束缚这个假想分-身，以此来束缚你，为你戴上枷锁与镣铐，让你再也无法轻松地说着离开这个平行宇宙。”*
顾青看起来很平静：“那你为什么又让我发现端倪呢？”
五条悟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表面上仍旧有恃无恐道：“我有想过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过你的，所以我还想了办法让你即使发现了，也无可奈何，比如说你如果非要解开诅咒的话，就会伤害到我。还有杰。”
骂我啊。生气啊。
顾青却只是淡淡地说道：“继续。”
五条悟：“……只是我不舍得。”他先支撑不住了，捧起了顾青的脸，让他看向自己。此时的他难得地流露出了几分脆弱，漂亮无双的眼睛中似乎有冰河破碎，显得波光粼粼。相对的，他压制着的那头混沌野兽，却更加凶猛与疯狂起来，似乎一有什么异动，它就会显现出来，将一切吞噬殆尽。这样一来，它就能彻底安心了。
顾青张了张嘴。
可五条悟根本不想让他说话，低下头来就要堵他的嘴，尽管他看起来像是要撕咬他一样。
被顾青阻止了。
这下子糟了。
顾青先一步搂住了他，还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我真是个笨蛋。”
五条悟：“？”
顾青看着他，没再像之前那样毫无人气可言了，而是像往常一样，带着内敛的柔情，此时还多了几分愧疚：“我是生气了，但没有生你的气，而是气起自己，我早该意识到悟你占有欲背后的不安。我以为我不必多说什么，悟你就清楚我不止是用理性来看待这份感情，因此习惯性地将内心感受埋藏起来，而不是敞开心扉地让你通过话语和行动更真切地感受到。”
用理性看待一切，这早就深入了顾青的骨髓，就算是如今谈了恋爱，也不可能有肉眼可见的变化；因为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个人承担所有，习惯了能够理解他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会将真实感受藏在最深处，因而如今遇到了可以心意相通的人，是会开心，可又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用多说什么，对方就会懂了，却忽略了除了心意相通之外的沟通、交流方式。
顾青也是个行动派，他既然知道了症结所在，那就立刻付诸了行动。
“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将看似无用的消息化作了从内部攻击你六眼的‘病毒’这件事吗。如果我当时不是来和你相亲，而是像你胡乱猜想的那样入侵这个平行宇宙的话，那么我就不会让你发现那个‘病毒’，而是会让它作为我之后潜入你心灵的指示灯。只是想要彻底达到操纵你心灵的最终目的并不容易——如果说旁人的心灵是个水洼，那悟你的心灵就像是大海，即便是我，再仅仅有指示灯的情况下，也是很容易就翻船的。最稳妥的方法是除了指示灯外，还需要有作为导航仪存在的凭依，就比如说对你的爱恋之情。这么一来，我才能锚定你，进而侵占你的心灵。”
五条悟本来还静静地听着呢，这时忍不住开了口：“这不对吧？难道不是我敞开心扉，主动接纳你，才更稳妥吗？”
顾青没先接这个话茬，而是将他想说的话说完：“——因为是悟，所以这个锚定必然不会是我单方面的，而是你也会隐约察觉到我的存在，偶尔我们之间还会相互通感。”
五条悟眼中异彩连连：“这不是更好了吗？”
这会儿的他哪还有先前脆弱的样子了，根本就是在平时的状态下又打了一管鸡血，整个人嗨得不行。
他也是个行动派，说着就要敞开心扉。
就只是敞开心扉就敞开心扉，干嘛还要坦胸露乳啊。
隔着衣服难道还耽搁敞开心扉吗？
顾青：“……”
五条悟：“……”
五条悟：“…………不需要吗？你不想要吗？”
顾青虽说是圣人，可这时候再做圣人那就真不对了，所以他的目光没全部落在自家男朋友身上，再者锚定心灵这件事不容大意，毕竟它和以往的心灵感应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他就慢吞吞地说道：“因为是第一次，所以还是专心致志一些比较好，我不想出什么纰漏。”
“你的意思是还需要很多次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必须得循序渐进地来——我的六眼也是这么说的。”五条悟眨了眨他的眼睛说道，此时的六眼不知为何稍微蒙上了一层潋滟波光，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栗，可能是刚才将上衣脱了的缘故，于是他就忍不住靠近热源，将自己更加紧贴到自家男朋友身上，舒服地喟叹了口气。“我们来吧。等等——你先前那样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实在是吓到我了，你得先给我道歉。我也不让你脱下衣服以献上最高诚意了，你就先亲亲我吧。”
顾青：“好。”
尾音消失在两人相触的唇间。
一吻结束。
就该来第一次心灵相通了。
这对两人来说，都是一次挑战。
不说五条悟的心灵本就与众不同，不可随意侵染，就是叫他彻底敞开心扉这件事，他不仅得和他自我保护的本能做斗争，还得承接顾青潜进来的心灵。
顾青的心灵之力更为恐怖，即使他现在不过是拟态，还将力量进行了压制，对比他的真身只能说是冰山一角，可在这个平行宇宙内仍旧是无可匹敌的。以更高的存在，覆写他人的自由意志都完全不是问题，不过那是对待别人，根本不用顾忌他人以后会如何，眼下却是对待自家男朋友，还涉及到了心灵锚定与相通这种违背至高无上理性的事，他自然是小心加克制，还不能让自己过度沉迷其中。
哪想到五条悟不领情，想要更深入。
「还不够」
「还不够」
「还不够」
他又天赋异禀，尽管才刚接触，却已经能自如地操纵起自己的心灵之力，主动迎上了顾青的。
这下子顾青只得更小心了，小心自己不要被带动了，做出了太超过的事情。
等结束后，五条悟懒洋洋地趴在自家男朋友身上不想动弹，身心却又无比的满足。他雪堆就的头发软软地散落在两人肩头，漂亮无双的眼睛半眯着，泄露出来的风采比春水还要荡漾，却又不乏澄澈，叫他看起来格外纯净，可在纯净之外又因为点点汗水，因为如玫瑰花般的唇多了几分欲-色，更显得他魅力无边，有熠熠容光。
顾青看起来就沉静得多，只是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在手腕处还有像翎羽一样的事物若隐若现。这是因为他情绪波动超过了往常的临界值，拟态不能够完好地保持。
然后——
一滴汗珠俏皮地顺着五条悟的脸颊，滴落了下来，落到了顾青的锁骨处。
顾青：“！！”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五条悟：“…………”
五条悟：“………………”
他一不做二不休，低下头直接将那滴汗卷走了。
他还耀武扬威般问道：“怎样？”
顾青：“……”
顾青什么都没说，只是心理活动了下，而心灵链接已经结成，哪怕只是十分隐约地心灵相通，可这一刻洁癖症的存在感，还是被五条悟接收到了一点点——怎么说呢，顾青所看到的，和常人十分不同。就好比给常人一个高倍显微镜，让他去观察周围，他要是看到了那些肉眼看不见的脏污，他也会大呼恶心与受不了了，何况顾青这不仅仅是高倍显微镜了。正因为如此，他的洁癖症才看起来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理所当然地说“我隔着无限亲你”，是再动听不过的情话。
而此时此刻，本来就理解他洁癖症的五条悟接受到洁癖症的真实怨念后，跟着沉默了不到一秒，就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走啦走啦，去洗澡。”
顾青跟着他走了两步，才慢吞吞地说道：“其实刚刚我也没有那么难受，否则我第一时间就翻新我自己了。”
五条悟都愣了下，才彻底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我战胜了你的洁癖症？”
顾青回答道：“嘛，刚刚那一瞬是这样。”
五条悟才没有听到这一句呢，他欢呼了几声，顺带贬低了下他转正路上的拦路虎——洁癖症，说人家不是很厉害嘛，这么快就输了，接着才一转“老子果然是最强”的姿态，含羞带涩地对一直看着他的顾青比了个大大的心：“我也好爱你哦。”
顾青的嘴角已经上扬了，仿佛之前那对洁癖症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事故没有发生一样。
这么一看的话，洁癖症可能真得输了呢。
至少在这一时刻。
之后，五条悟终于想起来要吃正餐了。
顾青问他想吃什么。
他觉得这根本不用问：“当然是红豆饭啦。”
·
·
因为那一摊子事，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忙得脚不沾地的，以至于过了有好几天，他们俩才抽出了共同的时间，来见一见顾青。
其实是五条悟烦他们烦得不轻，让他们俩觉得早把人见了早清净。
地点在高专待客室。
本来高专就人少建筑空间大，加上并不差钱，所以就算是待客室，其规格也不比外面料理亭的规格差。就只是等家入硝子过来时，一拉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打开门的方式不对：里面干净得在闪闪发光耶！
不仅如此，花瓶里的花看起来格外漂亮，散发着好闻的清香。
整个空间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舒适又舒心，家入硝子进来坐了不到半分钟，就觉得悟没那么惹人烦了。这个房间不会是施展了什么术式吧？
不管怎样，都说明五条悟很重视这次见面。
家入硝子由此对那位男朋友更加好奇了，她之前没见到对方长什么样子，只是知道他厉害得过分。如果不是五条悟一再强调对方真不是什么高层暗搓搓弄出来的试验品，她都真要信了外面那些说他是五条悟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传闻了。
几分钟后，夜蛾正道过来了。
他也因为焕然一新的待客室愣了下，“悟提前来布置的吗？”
家入硝子耸耸肩，不太确定道：“感觉像什么术式。”其实之后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到底就打扫卫生这一块来说，五条大少爷才不是那块料呢，他是将清洁机器人小分队带过来了，甚至于他还想将飞艇开进高专里来着。
夜蛾正道没追问什么，他坐下来静心了半分钟后，才冷不丁开了口：“硝子，你说我们该持什么样的态度才合适呢？”
家入硝子觉得这有什么好踌躇的：“能有人大发慈悲收了悟那家伙，我们就该感激不尽了，不是吗？话说，这男方家长之间一样的对话好奇怪啊。悟难道不是该带他男朋友去五条家吗？”
夜蛾正道一本正经道：“去干嘛？一不小心再送走几个老头老太太吗？”
家入硝子：“倒也是。”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夜蛾正道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语气复杂道：“这是悟第一次守时。”
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总觉得校长似乎真将自己代入到悟老父亲的角色里了。至于给自己找这样的罪受吗？
“当当当，我们来啦。”
五条悟闪亮登场了。
是真的闪亮登场。
他既没有穿高专-制服，也没有穿休闲服，而是穿了一身笔挺修身的西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定制”“昂贵”的气息，不过他穿起来确实很靓。
家入硝子是觉得靓过头了，不过眼下不是吐槽的时候，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门口望去，只等着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着要是能拍张合照就好了，这样等之后她还能和歌姬说“有图有真相”。结果就是等人家走了进来，家入硝子人都傻了，爱美之心立刻占据了绝对上风，直盯着人家看个不停。
结果，下一秒眼前出现了五条悟那张大脸。
家入硝子：“…………”
她“萎”了。
主要是五条悟这张脸看太久了，非但没有了新鲜感，还常常会觉得腻。
五条悟才不管家入硝子怎么嫌弃他呢，做了个掐表的无实物表演后，就大声地宣布：“本次会面到此圆满结束！”
家入硝子：“……”
夜蛾正道：“……”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吗？
顾青没有理会他，径自朝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一颔首，然后送出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感谢你们过去对悟的信任、支持和爱护。”
原本还闹腾着的五条悟瞬间安静了下来，跟着走了过来，和自家男朋友并排站到了一起，看着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说道：“嘛，是这样没错啦。”这差不多就是最接近“谢谢你们”的话了，只是还不等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多感动呢，这家伙就又开了口：“这见面礼你们觉得贵重，不好意思收下是吧？那——”
他都这么说了，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岂能让他如意，立刻收下并表示了感谢。
五条悟：“……嘁。”
如果是平时，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这会儿就已经要身体力行地嫌弃他了，只是今天挺奇怪的，他们的心情出奇得舒畅，也就懒得嫌弃他了。
顾青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深藏了功与名，对五条悟的所作所为，他也半点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家入硝子见状心想：‘狗粮已经端上来了是吧。嘁，悟真是好狗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