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相亲为什么失败了?
顾青无法立即就给出一个答案。
五条悟歪头看过来:“这有什么好迟疑的?难道说你之前有过很多次联谊,你不知道要说哪一次?还是说你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失败,就像明明你自己都还没做什么呢,对方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讨厌你了?”
顾青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后者的话,你是不是还要说咱们俩同病相怜啊?”
五条悟给予了大肯定:“是哦!”
顾青忍不住笑了笑:“可惜不是,不过也不是前者。在你之前,我只有过一次相亲经历。至于我为什么迟疑,是因为原因比较复杂。”
五条悟闻言又逼近了一点距离:“你这个说法很暧昧不清哦。不会以后会有什么天降前联谊对象,要来和你再续前缘的情节吧?”
顾青偏了偏头:“你是在兴奋吗?”
想拿一次手撕情敌剧本的五条悟嘴上说道:“绝对没有。绝对。”
顾青才不信呢,心中还想到了之前他和夏油杰构想的那出狗血戏码,就说道:“我想你这个期待要落空了,反而是这边更可能上演狗血戏码吧。”
五条悟撇撇嘴:“你是说那群烂橘子?也是。如果知道了你的存在,他们只会下意识地认为你是不知道打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他们随便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你碾死。”
对,还有咒术高层们。
顾青真心实意地“哇”了一声:“好可怕。”
五条悟:“是吧是吧。没脑子成他们那样,实在是再可怕不过了。”不过因为他语气还是像棉花糖般甜软,导致这样讽刺加上嫌弃的话,都带上了几分甜腻,缺少像是兵刃一样的锋利。
而且这个话题,就停到了这儿,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俩本来就是边走边说,这时候已经到了五条悟说的那家甜品店前了。另一方面?
顾青想那是因为那是咒术圈的事,是五条悟自己的事,而他显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只是关于这个话题,他们俩这次并没有在一条线上,除却夏油杰的事,就说咒术高层吧。
顾青是真心实意地认为他们“可怕”,不是说他们没脑子,而在于他们哪怕拥有了超自然的力量,可比人类还人类,因而明知道五条悟在维系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平衡,但就因为五条悟出格的力量,只会表面上敬畏他,实则为了自己的利益,本能地将五条悟当成威胁,更想千方百计将这一「异常」抹杀,等到成功之日,他们只会弹冠相庆。
当然了,会这么做的,不仅仅是咒术高层们。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这样的人,又或者说这就是人性。
只是总还是会有人能够始终清醒,不受侵染,并以歌报世界。
就像是福尔摩斯。
就像是五条悟。
顾青神情柔软了下来。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没人排队!我都准备好要录像了。”五条悟大声嚷嚷道——他还没忘记要让顾青利用能力让他免除排队的困扰,自己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戳穿人家来着。
顾青:“………”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神情实力传达了“嫌弃”一词。
五条悟:“……怎么了嘛。”
顾青:“你能摘下墨镜吗?”
“嗯?”五条悟虽然疑惑,可还是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他那双惊艳无比的六眼。
“别说话。”顾青又要求道,这么一来他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就现在这一刻来说,你这副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五条悟:“……你更喜欢我的脸?!”
顾青眨了眨眼:“你干嘛那么惊讶?发给你的邮件上不是写明了‘亲爱的五条悟,我听闻了你的美名’,这里的‘美’名,说得就是你的脸啊。哪怕是我,都承认你长得十分赏心悦目。”
五条悟:“哎嘿~你这么说我可是会不好意思的——你是不是自动屏蔽了我张嘴的动作?喂!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太宽以待己,严以律我了点?”他们俩的嘴巴都很坏啊,干嘛不一视同仁。
再者他做什么让他忽然嫌弃起了自己?总不会是自己说要录像这件事。那会是什么呢?五条悟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个答案:“你刚刚都想了什么啊,让你那副自我想象被现实破灭的样子,该不会是以为我被那群烂橘子欺负了吧?真的假的?可是靠什么啊?难道是靠他们晃一晃都能控出三碗水的脑子,还是靠他们腐烂时发出来的臭味?咦,光是说说我都能想象出那个味道了。”他还假模假样地扇了扇风。
这种七窍通了六窍,偏偏就差最后一窍的不上不下感啊,顾青忍不住扶额。
五条悟:“你是知道你推演得多离谱了吗?”
顾青面无表情:“你可以去点单了。”
五条悟心下奇怪,将这件事记了下来,嘴上说道:“你不吃吗?”
顾青摇了摇头。
五条悟便戴上墨镜,走过去给自己点了一堆甜品。
顾青则去选了个便于观察、却又不会显眼的位置,这纯属习惯,就像他接下来习惯性地去观察他人,包括路过的行人一样。
很快,五条悟就因为即将到来的甜点飘着小花走过来了,他见状猛地凑过来,还要顺着顾青的视线往外看去:“你是在观察人类吗?”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一般,带着虚假的歉意道:“我是不是不该那么大声?”
顾青就是原本有理睬他的意愿,现在也没有了。他就那么自动屏蔽了好不单纯好做作的某人,继续观察外面的行人,顺便还一心二用地远距离感应夏油杰那边的情况——这件事他从离开据点后就在做了。
五条悟:“欸——”
过了几秒,他就用震惊的语气大喊道:“你难道是在对我施行放置play?”
未果。
五条悟越挫越勇:“他们果然没有注意到这边呢,不过我亲爱的未来男朋友,你终究还是百密一疏。呿~现在你愿意理睬我了?”他把下巴垫在放在桌上的手臂上,一头雪堆就的发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那双蓝眼睛从墨镜下漏了出来,俨然一只长条猫。
哦,他现在又骄傲了起来,不愿意往下说了:“哎呀,我的甜点怎么还不来。我现在大脑供能不足,都不想思考了呢。”
顾青这会儿反而不觉得他恼人了,好整以暇道:“你能憋多久不说?嘛,算了,反正我已经知道你在指什么了。”
五条悟:“不,你不知道。”
顾青:“嗯?你是在用意念改变我的想法吗?”
五条悟:“……那,是你刚刚读取了我的想法。”
顾青:“可以,但不至于。”
这句话突破了无限,直直插-进来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五条悟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双蓝色晴空延伸出来的眼睛,此时像是破碎的冰河,流动起来后又像是雪山之巅被融化下来的雪水,叫谁看了都心生不忍。
顾青先前说他承认五条悟就长相而言是赏心悦目的,那是实话来着,眼下他就没有避开视线,而是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端详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又像是在解析一个严谨有序运行着的器件,可以说将大部分注意力都分给了对方。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在看不知道谁。
五条悟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还俏皮地wink了下,“彻底迷上我了?”
顾青问道:“你的自尊心恢复了?”
五条悟:“……揍你哦。”
这时店员送上来了色香味俱全的甜品,五条悟深深嗅了嗅空气中的甜香味,察觉到和平时的味道有所不同,便瞥了眼顾青。
顾青领会了他的意思,举起了他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在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镶嵌着蓝宝石的黄金戒指,那枚戒指有着一种古朴贵重的美感:“是它在起作用。”
五条悟定定地看了几秒后道:“它的作用其实是净化残秽、抵御像咒灵那样的污秽入侵吧,所以你身边不仅空气清新得过分,还会让一般人觉得舒心、安宁,仿佛身心都得到了治愈。所以我才会说他们即使不太能留意到你,可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你这边令人身心舒畅。这就很奇怪啊,你不想他们留意到你,却又无法舍弃使用它,让自己身边出现异常。为什么啊?等等,我好像懂了,让空气清新得过分才是你的根本目的。”他没有觉得这样大材小用,反而是抓到了顾青把柄一样,眼睛变得更亮了,肚子里的坏水开始翻滚了。
他还因此窃笑出声了,俨然一只偷腥的猫。
顾青收回了手,静静地看了眼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甜品,又瞥了眼五条悟。
五条悟的窃笑声戛然而止,不管是味觉被-操纵着改变,还是达不到吃甜品的真实都不是他想要的。
顾青明知故问:“你怎么不继续笑了?”
五条悟拖长声音:“你好小气啊——”
顾青:“可你并没有放弃恶作剧我的想法,是不是?”
五条悟恶意卖萌:“嗯!”
顾青刚要说什么,就因为夏油杰那一边的情况有了变化而改了口:“我要走了。”
五条悟目光灼灼:“是你的同伴在联系你吗?还是说你不能在这边世界久留?”
顾青想了想说道:“需要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吗?因为这次和你的见面很愉快,所以我可以破例一次。”平时他才不会那么直接,而且还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弄得非常戏剧性,这样才能更加满足他的恶趣味嘛。
五条悟的心情也很不赖,从来都是恣意的他果断拒绝道:“我才不要。我会自己找到答案的。”这是一种较量,一种交锋,而他兴致盎然,斗志勃勃。
顾青只是说:“我很期待。”
在顾青离开后,五条悟心情愉快地开始享用甜品,顺便思考该如何抽丝剥茧。
首先,自己亲爱的未来男朋友为何不想在这个世界多留下痕迹,或者说连接;其次,他为什么将能力固定在心灵感应这方面呢?自己是可以理解初到一个陌生的平行宇宙,需要对这个平行宇宙有深刻的了解,不仅仅是文字啦,还有土著人的思维啦等等的,但他显然不是为了入侵啦这种司空见惯的理由,那必然有他独特的、除了和自己联谊外的其他目的。
再来,他有同伴吗?进一步说这个平行宇宙内有“人-奸”吗?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自己亲爱的未来男朋友迷惑的。这个要查的话,其实是有追查方向的,比如说手机,至少在和自己联络的时候,顾青的手机是链接到他们这边信号塔的,那就能进行定位了。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上门送惊喜了。
一想到这儿,五条悟就干劲满满。
在那之前——
因为没有了顾青的感知屏蔽,甜品店的其他顾客便发现了店内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帅哥。几个女子高中生大着胆子过来搭讪,五条悟笑着说:“抱歉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啦。”
虽然现在还不是,但没差啦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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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回到了盘星教的那个据点时,夏油杰刚和他的属下们开完会。
顾青这时候又恢复了他瘟疫医生的打扮,连鸟嘴面具都重新戴起来了。因为他现在并不需要用瘟疫医生这个概念集合体来承载自己,尽管他并没有要和这个世界多加连接的意思。此外就是如今是夏日,尽管并不热,可心理上的作用还是让他改变了下着装,而等回到据点这里,他再打扮起来算是比较应景了,再者——还不是因为夏油杰认为他如今还不能抛头露面,以防被追踪他的人找到蛛丝马迹。
夏油杰之前不让他显露“术式”,未免不是有这一层顾虑。
顾青抬抬手:“哟,夏油。”
夏油杰可没有被他蒙混过关,直接问道:“你中间是不是就溜出去了?”
顾青点了点头:“算是去约会了。”
夏油杰:“……!”
夏油杰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他迟疑了下问道:“她是不是之前救过你?”所以两个人才能互相容忍对方,甚至还发展出了一份男女关系来——这其中还主要是顾青不像是对外面的人感兴趣的样子,夏油杰总觉得在他眼中,其他人都是牛鬼蛇神一般的存在,像他自己不都说了和言行不一的人类站在同一个空间,在他看起来就像是在过万圣节么。
顾青:“……”
顾青难得被别人说的一时哑口无言,再想怼回去时,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差了那么一口气,于是他只有回了句:“是你赢了。”
夏油杰:“……我怎么觉得你还委屈上了。”
顾青不是很想搭这茬,便另找了个话题:“你不问问我对那群食死徒们的看法吗?”
那群食死徒们,说得就是追随夏油杰的诅咒师们。
夏油杰想了想说:“不想。”
顾青感觉到了意外:“为什么?”
夏油杰解释道:“你都没有和他们实际接触过,仅仅凭借你的‘摄神取念’,得到的看法也只会是片面的吧。”
“是客观的。”顾青纠正道,他接着又说道:“那么你也不会同意我给他们打上‘黑魔标记’了?”
夏油杰问道:“什么意思?”他知道黑魔标记代表着什么,那是《哈O·O特》中第二代黑魔王伏地魔作恶时的标志,还是他打在食死徒胳膊上的印记,目的自然是震慑食死徒,让他们活在伏地魔的阴影下,敬畏他,恐惧他。眼下在顾青这儿,显然是他的术式一种衍生。
顾青口吻轻松地说道:“这么说吧,他们本来在我面前就如同一本书了,而如果给特定的人打上‘黑魔印记’,那么就相当于他们被纳入了我的图书管理系统中,我可以随时对他们的心灵进行特定操作,而不需再去在茫茫人海中锁定他们。”
夏油杰觉得他的话有些刺耳,他语气不禁沉了下来:“也包括我、菜菜子和美美子吗?”
顾青道:“我已经熟悉你们的心灵波频了,所以不需要格外去锁定——你看起来生气了?又来。啊,这次我懂了,我教你们‘大脑封闭术’好了,这样你们就能免疫我的术式了。”
夏油杰的气闷就像是气球被戳破了一般,迅速化成了无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根本就是将破绽、死穴主动送到他人手中,如果以后自己想背刺他,说不定就会一背刺一个准,毕竟他的术式对自己不起作用了。
顾青不解道:“你是知道大脑封闭术是只针对摄神取念的吧?为什么一副我把我的阿喀琉斯之踵说给你的样子?”
夏油杰:“…………”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啊。
即便如此,在夏油杰心目中,顾青是个纯粹的人这个人设是越发夯实了,由此夏油杰还忽略了顾青展露出来的无差别攻击性——顾青他都口吻轻松地要给那些诅咒师们打下心灵印记,再随意操纵他们心灵了啊。
总之,这时候的夏油杰还戴着(男妈妈的)滤镜,去看待(其实一点都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顾青。
在这种情况下,夏油杰有带着顾青去盘星教,就是平常信徒们来觐见他这个教主之所。那些信徒都是普通人,也就是夏油杰口中的所谓猴子,顾青如果想要锻炼他的术式,大可以在他们身上锻炼。
当然了,表面上夏油杰还是会装装样子,来聆听下信徒们的烦忧,以便更好地榨干他们的钱财,甚至是生命。
这时候的夏油杰端坐在上首,隔着一道帘子,看着下面的信徒,无悲无喜,和那神龛上的菩萨姿态重合了。
顾青站在夏油杰背后,垂眸看底下来来去去的信徒,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们心中流转,然而对顾青来说,千篇一律,和外面的行人没有什么区别,和那群追随夏油杰的诅咒师们同样没什么差别。
就只是人类。
毁灭、创造;欺骗、坦诚;软弱、坚强;杀戮、守护;感情用事、保持理智;为了爱去作恶,为名利去行善;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放下成见众志成城;绝望、希望……这些黑的、白的;黑暗的、光明的各部分交织在了一起,造就了人类啊。
“顾,你在想什么呢?”
顾青回过神来,看向夏油杰这名致力于屠戮普通人(绝大数人类),从而创造一个咒术师乐园(极少数人类)的人类,知道他这个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无解的。因为这就是多数与少数,强势群体与弱势群体的问题,是但凡这个世界上哪怕仅仅只剩下两个人,就仍旧会存在的问题。
这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然而现在他已经和夏油杰有了交集,夏油杰便自然而然地就从人类这个群体中被分离了出来。
顾青摘下鸟嘴面具,露出了他的真容,那非人类所能有的真容,半垂下眼眸:“我在想人类。”
“你也不喜欢他们吧。”夏油杰此时感觉还好,且他还以为顾青在说普通人,说那些虚伪做作到叫他作呕的信徒们。
顾青陈述道:“不喜欢人类这种情感,真要说的话,我是没有的。我不喜欢的仅仅是人类的行为往往被感情支配,而并非是至高无上的理性,导致这个世界充斥着我无法用逻辑去解析的事。”
夏油杰此时瞪大了眼睛,仿佛才认识了他。又或者说此时的顾青,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样,如果信徒们见了这样的他,说不得会认为他才是神明,亦或者是怪物。
或者两者的混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