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侦探06

说一说这一案件。

死者名叫查理·吉布斯,是名已经退休的邮差。根据报道,他和自己的几个钓友去钓了鱼,让一家家庭式酒馆帮忙烹饪了钓来的鱼,结果就是鱼有问题,导致几人食物中毒而上吐下泻,其中年老体衰的老查理更为不幸地去见了上帝。

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只是媒体和公众们更为关心环境污染、化工厂排污等问题,尤其是不久前才爆出来一桩毒烟雾引发的群体性肺结核事件。

至于老查理本身,反而没有多少关注度,以致于旁人都没有留意到他们垂钓的是鳟鱼,这种鱼对水质要求比较高,通常在清澈的河水或湖泊中才能见到它们。再加上其他的蹊跷之处,足够敏锐的侦探们透过表象,看到了本质,认识到这是一起将谋杀包装成意外的凶案。

甚至于他们俩还锁定了其中一名嫌犯。

——在福尔摩斯提到的1888坦德里奇镇哈默太太被害案中,哈默太太看起来是死于心脏病,她也确实有心脏病史,然而真正让她丧命的是洋-地-黄,这种毒会麻痹心脏,让死者看起来像是不幸发病。

如今他们要做的,不仅要查明案件,还要顺藤摸瓜将放毒犯艾伦·莫根抓捕归案。

这是福尔摩斯常做的,他扮起邮差来还是蛮让人信服的,老查理一家顺理成章地把他当做了老查理从前的同事。

而顾青这边,别看他先前说瘟疫医生的身份不利于潜伏,可真到了现场,他入戏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他还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瘟疫医生的装扮,先是拿出了能够唬人的专业素养,再冷不丁地说这是一种传染病,而不是食物中毒。

众人吓了一跳。

哪想到瘟疫医生又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上帝觉得工业革命是人类企图利用科技来谋夺祂的权能,祂要降下神罚,老查理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最开始瘟疫医生出现时,蒙昧的人类就认为瘟疫是天罚来着。

老查理一家气得不行,他们家的儿子更是站出来,把他连推带搡地赶了出去。

“粗鲁。太粗鲁了。”瘟疫医生还矫揉造作地嚷嚷着,结果就是狠狠吃了一个字面意义上的闭门羹。

万幸的是老查理的儿子没有上手揍他。

目睹这一切的福尔摩斯:“……”总觉得输了。

等福尔摩斯从老查理家出来,在另一条街上和顾青汇合时,他还默默地翘起了大拇指:“看得我都想打你了。”

顾青慢吞吞地说道:“我希望你清楚我并不以此为傲,再者我能演得那般浑然天成,都是因为有个很好的参考对象。”

福尔摩斯:“……让我猜猜看是谁。华生?他炫耀自己幸福小家庭时,总是格外不讨喜。”

顾青:“不是。”

福尔摩斯:“那雷斯垂德?苏格兰场一旦用不到我时,就会变得那么讨人厌。”

顾青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雷斯垂德探长呢,因而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假装糊涂的福尔摩斯,问道:“你有什么收获?”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无语过后,也跟着正经起来:“有点奇怪,不过现在情报不够,我不会贸然去做推断。”

顾青:“是吗?那刚才情报足够时,你怎么反而贸然做出了错误的推断呢。”

福尔摩斯:“…………我还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顾青:“有始有终嘛。”

福尔摩斯略心累,所以他不想再延续这个话题了,转而将话题拉到了案件上,为此他们接下来还去走访了最有可能的案发现场,那家家庭式酒馆。在这里,轮到福尔摩斯吃闭门羹了,谁让酒馆老板心情不好呢,尤其是因为老查理的事故,他虽然没吃官司,可生意还是不大好了,眼下福尔摩斯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结果就是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

酒馆内还有几个醉醺醺的闲汉,被波及到后趁着酒劲也加入了进来,让二人转变成了集体斗殴。

顾青:“哈啊。”

怎么说呢,这个夏洛克·福尔摩斯不仅过于活泼,他的武力值还挺高,一对多都不在话下。

好吧,也还是有点吃力的。

顾青觉得自己不能干看着,他把手从披风内抽出来,往角落里面走去。

很快,一段欢快激昂的小提琴曲响了起来。

配合着这段音乐,连打斗都变得更有可看性了,就连福尔摩斯都被激起了更多斗志,没用多久就将敌人击倒了。几个醉汉再起不能,酒馆老板被摁住时,愤懑又委屈地哭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

福尔摩斯比他更委屈。

等出了小酒馆,他就忿忿道:“真的假的?你就那么干看着我挨打吗?”

顾青:“所以我才即兴演奏了一曲嘛。”那个欢快的BGM,就是他给配的。

福尔摩斯:“……”

顾青还有理有据得很:“再说了难道不是你说的,‘看你工作’,你没说我还要跟着动手。”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龇牙咧嘴地往前走,顾青就不理解了:“你还真生气了吗?难道我的即兴演奏不够应景动听吗?还是说你更愿意看到我动手之后,现场血流成河,拼都拼不起来?”

福尔摩斯很难去反驳:“……我只有一个问题,小提琴你藏哪儿了?”

顾青回答道:“你无法感知到的空间内。”

“废话。”福尔摩斯说着还十分手贱地要去掀顾青的兜帽披风。

“啪。”

福尔摩斯缓了下,才抱着被木棍抽打的手喊了起来:“疼疼疼!”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青瞧了一眼,由衷地赞叹道:“我对力道的掌控精度又提升了呢。”

福尔摩斯:“……”

这下福尔摩斯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不敢再随便伸手了。几分钟后,他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起案件。老实说,查到了现在他尽管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但是疑惑却越来越多了,等回到贝克街后,他顾不得身上和人斗殴出来的淤青,全心投入进了案件中,期间有出去发了封电报,查了查资料,弄到最后他烦躁地扯着头发,在起居室内大喊:“这没道理啊!”

因为动机。

福尔摩斯目前找不到能将所有链条链接起来的动机,甚至于老查理这边的相关人员都没有多少嫌疑,他们无法从老查理之死中获利。

顾青干脆闭上眼睛,不让上蹿下跳的福尔摩斯吵到他的眼睛。

下一刻福尔摩斯就窜到了眼前:“你的看法呢?快说说,看能不能给我点启发?”

顾青半睁开眼睛:“你确定?”

福尔摩斯点头:“说。”

顾青直接宣布了答案:“被害人的死亡能换来的最直观结果是一份讣告和一场葬礼。”

——顾青之前以瘟疫医生的身份去被害人家中时,先塑造了可信的形象,接着冷不丁宣布那是传染病,这时候被害人的家属们第一反应自然是被唬住了。如果他们中间有凶手,那么凶手的反应必然与众不同,最明显的表现是不会担心被传染。然而并没有这样的人,加上后面的一系列证据,都证明被害人的死和他身边人无关,可矛盾之处在于那为什么有人处心积虑地谋杀被害人呢?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那个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醍醐灌顶。

福尔摩斯倒后一步,坐进了扶手椅内,一切的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讣告是给所有能看到报纸的人看的,而看到讣告的人会来参加葬礼,这其中会有人是凶手真正的目标。他们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找到此人,所以就策划了一场无辜之人的死亡,而目标人物必然是和老查理关系足够亲近的,无论情况多严峻都会来参加葬礼的。

“吉布斯家有一件印度地毯,那种工艺品很珍贵,之前从没有流入到英国来,只可能是从当地带回来的;茶杯、对、茶杯,他们家厨房用的茶杯不是骨瓷茶杯,是东方古国的工艺,他们家的人从没有觉得过那套茶杯值钱……走私?”

福尔摩斯继续理清思路:“为什么这次艾伦·莫根和他一贯的作案特征相悖?不,不相悖。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道德沦丧……”他说着就像是想到了谁。

仔细一想的话,他并非是妄加联想。

想想看吧,艾伦·莫根本来是一名有污点的医师,在哈默太太案件前莫根他就因为偷拿药房的处方药被发现,然后遭到了开除,而在哈默太太案后,自己又在到处追捕他。这种情况下,艾伦·莫根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而这样的人物很有可能会进入到那位犯罪首领的眼中,被他招纳为他办事。

顾青一直没说话,不过他通过观察福尔摩斯,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联想到了詹姆斯·莫里亚蒂,犯罪界的拿破仑。

顾青其实在这之前,就已经结合所有点和线,将点成线,将线成网,推导出了犯罪网络中央王座上坐着的人是这位莫里亚蒂教授。

顾青还看过有关他的报道,知道他是一名名副其实的教授,还是知名的演讲人与作家,开办过欧洲各国签售会,可以说在表世界,莫里亚蒂教授风头正劲,是备受尊敬和爱戴的高知分子。

说起这个来,顾青有从这个世界内的书店买过一本他的著作《小行星力学》,可以说就数学方面而言,这个世界的很多优秀数学家都得望其项背;而书中的逻辑性同样值得称道,在缜密背后还隐隐有几分疯狂,尽管作者有意无意地压制住了,不过联想到莫里亚蒂教授在里世界的身份,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抛开其他因素,仅仅从上面这些因素来讲,顾青还是很欣赏莫里亚蒂教授的。只是欣赏归欣赏,他倒是没想过去和人家相亲,也没想着现在半路去换相亲对象,尤其是和福尔摩斯相处过后——这家伙好单纯好不做作,正经有几分可爱。

福尔摩斯打了个响指,把人唤到现实来:“你走神了,对吧?我看得出来。”

顾青:“嗯哼。”

福尔摩斯:“你在想什么?叫我看看咱们俩是不是想到一起去了。三、二、一。”

顾青:“想你可爱。”

福尔摩斯:“莫里亚蒂教授!”他还做出了一副“哈!我就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的姿态。

福尔摩斯:“…………我不明白你的逻辑,正常来说,你不是应该推理出来艾伦·莫根只是个工具人,而他背后有个手眼通天的策划者吗?”比起害羞什么的,他更觉得不可思议。

顾青理直气壮道:“我早就想到了啊。”

福尔摩斯想到关于老查理之死案,动机也是他先勘破的,甚至是他就只看了眼报纸,就察觉到整桩案件,就连之前矫揉造作地扮演一个欠揍的瘟疫医生都是有原因的(福尔摩斯自己回想起来了),就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确实比自己先一步推理到莫里亚蒂教授那一环。“你很厉害。”

顾青:“……你的表情好扭曲。你到底是在真心实意地夸奖我,还是不甘心自己输了我一筹啊?”

福尔摩斯:“……四六。不,还是三七吧。”

顾青被逗笑了:“你当你的脸是扇形图呢。”

福尔摩斯:“……你领先一步你说了算。”他旋即就不再嬉皮笑脸了,因为他很清楚莫里亚蒂教授的能耐。当然了,在那之前还是先找到真凭实据,逮到艾伦·莫根这个可恶的放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