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觉得自己有必要有来有往,便跟着呈现了自己的大脑图谱。
严格来说,只是他现在状态下的大脑图谱——如果他真的将自己完整的大脑图谱展露出来,那才是要害了福尔摩斯。要知道先前福尔摩斯只是洞察到他所展露出来的部分信息,就大脑要彻底宕机了。而即便是现在状态下的大脑图谱,也不能说是不真实的,不完整的,只不过是相比之下,加了个限定条件而已。
这下子起居室越发华彩熠熠、使人惊叹了。
就像是银河落了下来,瑰丽奇幻。
而在这梦幻氛围下,又俨然是千亿神经元井然有序地运作着,仅仅是看着,都会觉得它们放电时带来的闪烁是那样的叫人挪不开眼睛,更何况是还懂得其中的运作原理呢。
对顾青而言,眼前的场景是非常迷人的,虽说不至于像老色批遇到了绝世美人一样神魂颠倒,可他的精神也是十足振奋的,足够他摒弃周围的脏乱差了。
福尔摩斯也是直勾勾地看着,比沉闷时来上一剂百分之七溶液要带劲数十倍。
顾青率先回过神来:“你现在开始检索你有关烟灰的研究。”
“福尔摩斯?”
“呃。什么?烟灰是吧?我知道了。”
福尔摩斯尽管没有记忆宫殿,只是当自己的大脑是小阁楼,只往里面装有用的、常用的知识,可针对如今这种情况已经足够了。他还瞪大眼睛看到了在自己检索《论各种烟灰的辨认》时,他大脑图像的变化。
顾青进行了「抓取」。
很快,全方位、立体化的片段就出现在他的记忆宫殿内。
顾青很快就将它们消化吸收了,兴致勃勃道:“你现在可以考考我了。”
这期间,福尔摩斯抱着自己打了个哆嗦,他能够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触摸感,即便只有一瞬间,可那种颤栗感太具有冲击力了,他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还实在没忍住低吼了一声。
整个人处于又嗨又本能性紧张的状态。
——再怎么说,他都是敞开了自己的大脑,任由他人窥探了,即使他本人不觉得怎么样,可那种潜意识内的紧张情绪还是少不了的,这属于身体本能。
顾青:“?”
福尔摩斯终于缓过劲来了,他整个人像是刚洗完了一次比平常要热一些的土耳其浴,皮肤稍微刺痛可又舒坦地靠向了沙发背,这下子他的脑袋就和顾青的手指拉开了距离,不过他的大脑全像并没有消失。
福尔摩斯:“?”
顾青解释了下:“仪式感嘛。”他又想起了福尔摩斯刚才的反应,问道:“这么刺激的吗?”
福尔摩斯:“呃。”
福尔摩斯挠了挠脸:“老实说,有点刺激过头了,就像是你突然发现有一群蟑螂爬上了你的裤腿一样刺激——哇!只是假设,你的反应就那么大吗?”
顾青笑得可亲:“为了你和你周围空间着想,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为好。”
福尔摩斯:“冷静,还是说你需要来一记镇定剂。”
顾青:“……倒也不必。”
“那我来一记好了。”福尔摩斯摩拳擦掌起来,“让我瞧瞧我的大脑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顾青提议道:“难道不是该从最简单的膝跳反射开始吗?”
“也行。哎呦!”福尔摩斯的“也行”还没说完呢,顾青手中的木棍就叩到了他的膝腱上,引得他小腿前踢,而这一变化自然就反射在了大脑神经元上。
“看。”顾青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木棍说道。
福尔摩斯:“哈啊。”
结果就是上瘾了,两个人变身成了科学狂人,亲身(指福尔摩斯)验证了许多项行动下大脑最细微的变化。一时间,说是二楼起居室群魔乱舞都不奇怪,至少在楼下的赫德森太太听来,楼上这次传来的动静尤为诡异,时不时叫人心惊肉跳的。
晚间,赫德森太太上楼送茶水,瞄到了一个做瘟疫医生打扮的人。那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鸟嘴面具白莹莹的,就像是真的鸟骨一样,在昏暗的灯光下愣是把赫德森太太吓了一跳。
接下来几天,赫德森太太还有见过这个像行走的乌云一般的瘟疫医生,都是在她上楼给自家房客送吃的、喝的的时候,很奇怪的是他们都没要求她多做一份。
更奇怪的是福尔摩斯虽然平时就很奇怪了,可最近他实在是过于亢奋了,就像是被关太久一朝放出来就可劲撒欢的马驹,整栋房子都不够他造作的,他非要将它弄个天翻地覆不可。偶尔在半夜,赫德森太太迷迷糊糊中还感觉到房子塌了,她知道可能是自己睡迷糊了,房子也没塌,可这种心惊肉跳的日子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华生医生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说华生华生到。
亲爱的华生医生眼下已经搬到了卡文迪什区,和自己的未婚妻玛丽一起同居去了,可他还是放心不下福尔摩斯,会时不时回来探望他。加上最近还出现了什么异世界来客——这个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其实还比不上福尔摩斯的约会对象来得叫华生震惊。总之,华生隔了几天,就放下了手边的病人,再次来到了贝克街。
赫德森太太看到他都要哭了。
华生对此都习惯了,不用赫德森太太多说就安抚道:“我懂我懂,交给我吧,赫德森太太。”
华生让郝德森太太去做点福尔摩斯爱吃的,就独自上了楼,甫一进到二楼,他就忍不住战术性后仰,不对!太不对了!
这里的空气竟然十分清新。
清新到华生这个伦敦人都不太习惯。
再去看福尔摩斯,他还是正常的。这里的正常是说他一副陷入到大案中的亢奋状态,眼眶凹陷,眼睛过于有神,看起来还有种容光焕发感。
华生环顾了一周,看到好几箱不知道从哪儿搬出来的资料,一摞几乎堆到了天花板的旧报纸,一摞摞了很高却神奇地屹立不倒的书籍,他还总感觉这里被犁过一遍一样,是他的错觉吗?
“午安,华生医生。”
华生被吓了一跳:“!顾先生?!”
顾青不解:“你为什么这么大声?”
福尔摩斯过来嗅了嗅华生,不客气地说道:“我想是他亲爱的未婚妻烘焙的松糕齁了他的嗓子吧。”
在他们俩再次说出什么颠覆他认知的话前,华生先开了口:“甜度适中,我和玛丽都喜欢得不得了!还有你们俩先别说话,让我来做个推理,你们俩根本就没照着我的提议去做对吧?”
福尔摩斯:“你的提议?哦,你是说出门去接触我们赖以生存的、于工业革命中蓬-勃发展的伦敦,去呼吸它绝对和清新无缘的空气吗?”他说着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华生不解:“你干嘛扯那么多形容词?”
被意有所指的顾青站了起来:“事实上,我正准备听从华生医生那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他还真不至于只在一个固定地点活动,虽然贝克街221B就如同福尔摩斯的宝库,里面有他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案宗及其相关,叫人忍不住想多去探究。
福尔摩斯:“那你这个心理建设可做得够久了,不过请务必让我来做导游。”
顾青点了点头:“我想我会愉快很多。”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华生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俩真的才认识没几天吗?”
顾青答道:“是啊,不过我们已经观摩过彼此的大脑了,所以完全没问题。”
福尔摩斯也这么觉得。
华生:“??”大脑?是他知道的那个大脑吗?观摩?怎么观摩?难道是开颅?还是说像之前那样用手穿过头盖骨?华生莫名觉得自己的脑门疼,而等他回过神来,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华生走到窗边,看着他们俩步履欢快地走在贝克街上,福尔摩斯还在手舞足蹈,摸不着头脑的他不禁心想:‘这俩人真的没问题吗?’
收回了目光,华生准备离开,他有随手将窗前的一沓报纸往里面收了收,最上面的一份还是几个星期前的旧报纸,头条正是布莱克伍德勋爵被送上绞刑架。
华生心头一跳,因为他想起了在那起案件背后,还牵扯到了一个连苏格兰场都不认为存在的超级罪犯:
莫里亚蒂教授。
在布莱克伍德勋爵案中,莫里亚蒂教授暗中谋取了一名涉案人员发明的无线电装置,有了它的话,就有了和未来息息相关的技术。如此一来,可以肯定莫里亚蒂教授所要图谋的绝对不简单。
而第一个意识到有那么一个超级罪犯存在的福尔摩斯,他正带着顾青离开了贝克街,转向了另一条人群更加涌动的街道,还很乐意地帮顾青介绍沿路上的建筑,比专业的导游都不差什么了,只除了——
“你是在故意遮挡我的视线,好让我踏入十点钟方向的那个水洼吗?”顾青仍旧是全副武装,不过这次他还真是实在地踩在了黑黢黢的街道上。此前福尔摩斯观察到这点后,还给他鼓了掌,眼下这家伙还得寸进尺了起来,想来个以毒攻毒了。
顾青觉得还真得好、好、谢、谢他呢。
福尔摩斯:“而你会反击,让那辆疾驰而来的麦克法兰马车制造厂制造的马车将我刮进水洼内,还会是脸先着地。”
顾青轻轻翻了个白眼:“你就算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也该逻辑自洽吧。”他难道愿意和个泥人逛街吗。
“你错了!我是在为避开你蠢蠢欲动的木棍而拖延时间以待好时机。”福尔摩斯得意得很,同时还见缝插针一样,恰到时机地从两辆马车之间窜进了一条小巷内。这么一来,就脱离了顾青的攻击范围,至少在这人来人往的时候,他不会做出违反常理的事情。
两分钟后。
顾青找到了蹲在墙角的福尔摩斯:“为此挨一巴掌吗?”在他的逃跑路线上可正好站着一名女士呢。
福尔摩斯:“你是在笑吗?”
顾青:“你干嘛明知故问?”
福尔摩斯委委屈屈地站了起来,“科姆,我的上一个拳击场手下败将真该向那名可敬的女士学学,总之,拐过这个广场,有个圣詹姆士剧院,要去听小提琴演奏吗?——如果你笑够了。”
顾青已经没有笑出声了:“你逃跑时的气势还是非常足的,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
福尔摩斯:“……我要朝你吐口水了,你知道我完全做得出来。”
顾青:“…………前面领路。”
“请了——”福尔摩斯装模作样地行礼。
他太欠了以至于顾青都没心思和他一般见识了。
实际上,顾青心情还不错,就和福尔摩斯结伴去听小提琴演奏了。路人的视角下,他们俩一个毫不掩饰脸上的巴掌印,一个是象征着不详和死亡的瘟疫医生,都挺让人下意识想避开的。
反而是当事人浑不在意,自成一国,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