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
华生牵着狗来到贝克街221B探望福尔摩斯,将冷风、烟雾和街道上的施工声挡在了外面后,他迫不及待想坐在壁炉前来一杯杜松子酒。
然而,这个愿望等华生来到二楼,甫一打开门就宣告破灭了。
原本还算整齐的起居室简直像是塞进了一整个钢铁厂和一整个化工厂,刺激性味道让华生眼泪唰地下来了,他忍不住大喊:“福尔摩斯!!”
戴着护目镜的福尔摩斯窜了出来,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华生,快给我一拳。”
华生二话不说满足了他。
福尔摩斯:“……?”
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的,可真当拳头落到自己脸上,福尔摩斯还是莫名感到委屈:“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爽快。”
华生:“呵呵。”
等起居室恢复能让正常人走动和呼吸的时候,华生这才屈尊问了句:“说吧,这次你又发什么疯?”
福尔摩斯将一张纸递给华生。
华生好奇地接过并读了起来:“
亲爱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展信佳。
我对你慕名已久,近日想要和你相会,看你我可否擦出非同一般的火花。”
华生声音越来越小,此刻终于停了下来:“??没听说哪家疯人院有病人半夜逃走了?不是,这真的假的?有哪家淑女爱慕你,想来和你、夏洛克·福尔摩斯进一步认识!”
“我深刻领会到你的震惊了,华生。”有着蜜糖色眼睛的福尔摩斯的亢奋劲儿还没有过,他摩拳擦掌地坐在书桌前,“把信给我,我要给这位神秘的寄信人写回信了。”
华生:“!”
华生太过于震惊,一时只有愣愣地看着福尔摩斯根据那张纸后面的要求来回信——那张信纸上除了华生读到的那两句话外,还有几句,大体上来说就是对方征求福尔摩斯的意见,看起来人家还很体贴地给出了拒绝相会的选项。
福尔摩斯竟然没选。
因为是同意了相会,那就有了接下来的细则,比如说时间、地点等。
福尔摩斯大笔一挥,将贝克街221B写了上去。
华生这会儿缓了过来:“福尔摩斯,是对方有问题吗?是你想要抓的情感诈骗犯之类的。”
“你又若无其事地说了伤人的话啊,老伙计。不过,你也不算全猜错了。对方确实有问题——”福尔摩斯直接给演示了下,他用滴管将浓-硫-酸滴到了那张信纸上,信纸竟然毫无损毁;用锋利的刀子去割,信纸岿然不动。
“啊。”华生恍然明白了起居室工厂化是怎么一回事了。“你用枪试过了吗?”
福尔摩斯乐了:“正等着你呢!”
结果,子弹都无法穿透那张信纸。
事实上,福尔摩斯还是先注意到他无法第一时间分辨出信纸产地,才对这份看起来像是求爱信的信感兴趣的,内容倒是其次了。
接下来,福尔摩斯写了回信,交给了看门人去邮寄,他自己则乔装打扮地一番出了门。
在约定时间来临前,福尔摩斯将那封信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遍。来信人尽管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不过信奉上有个火漆印,上面的图案福尔摩斯拓印了下来,通过他的走访知道了那是一个天-朝用古代字体昭显的字:
顾。
听起来是一个姓。
华生越发心潮澎湃起来,还自我勾勒出了一个美貌又神秘的东方女郎形象,比福尔摩斯这个当事人还像当事人。好不容易到了约定之日,华生赶了过来找福尔摩斯,结果找遍了221B,都没找着他人。
华生不禁扶额:“这家伙应该不至于放人家鸽子吧?”
毕竟那可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大龄单身汉兼咨询侦探福尔摩斯啊。
大龄单身汉兼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此刻穿着他的都市伪装服,一套可以让他完美融入到灌木丛中的衣服,潜伏在要和他相会之人的别墅外——他之前已经摸清了信件发出地,还进一步观测到了令他在意得不得了的事件,甚至于这不是他第一次盯梢了。
只是之前那栋房子毫无声息,连风都会定格于此。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
福尔摩斯专注地观察着。
终于,风开始流动,那片区域也跟着活了过来。
福尔摩斯瞟了眼被他放在不远处的怀表,记录下了详细时间,和他们约定好在贝克街见面的时间做了对比,意识到如果是按照他所已知的交通工具,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及时赶上的。
要么对方选择了迟到,要么对方有未知的行进方法,要么——
“福尔摩斯先生果然不同寻常,我更期待和你进一步往来了。”
——知道他会找过来,更甚者是知道他此时此刻就在外面。
果然。
福尔摩斯下一刻便快速锁定了说话之人的位置,本能地去观察对方。
他的大脑为此开始了高速运转,可这次他直面了太多矛盾的、无法解析的信息,以至于大脑被推着开足了马力,思维轨道却来不及建设,这么一来,等待他的只会是过载后脱轨。
在即将将自己烧成白痴前,福尔摩斯不得不紧急放空了大脑,身体还跟着脱力一样地坐倒在灌木丛中。
这么一来,他身上的都市伪装服就不再契合灌木丛,搞得像是好好的灌木丛上长了个人一样,不引人侧目都不行。
所幸这段时间,并没有路人经过,不过就算是有路人,震惊的也只会是路人,福尔摩斯才不会感觉到尴尬,因为他这样都是为了更好地观察目标人物,是尽职尽责的表现。
片刻后,很有职业素养的福尔摩斯顽强地恢复了过来,他手很稳地从放在一旁的大衣内摸出了自己的烟斗,将它塞进嘴里,吸了几口烟来调整下乱成浆糊的思绪。
“你拿反了。”目标人物说道。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惯性地嚼了嚼嘴里的烟叶,还又再那么吸了下烟斗,假装自己就是这么特立独行后,这才若无其事地将烟斗拿下来,在手中转了个方向:“这样有助于我思考,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提醒,顾先生。”他念起“顾”这个音来,几乎可以说是字正腔圆了。
没错,对方是位先生,这一点福尔摩斯通过信纸上的字体书写习惯就判断出来了,而福尔摩斯根本就没有在意性别的事,他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令他惊奇的其他地方了,绝对无愧于他绝无仅有咨询侦探的身份。
这岂不是偏离主题?
发起这次会面的人这么想着,再次开口说道:“我的全名是顾青,按照约定来和你相会了,夏洛克·福尔摩斯。”
说话间,光和色彩跳跃着,化作星辰跌落到顾青的眼眸中,自有万般惊心动魄。
他说话的语调,也带着无法言说的魅力,让听者不自禁地去专心聆听,进而思路都跟着他的话走,至少的至少会觉得他绝不是在无的放矢。正如现在,他就是在说着有着深意的相会,仿佛这种在这时候甚至违法的同性-交往,是多么天经地义一样。
福尔摩斯都晕晕乎乎了一下:“你认真的啊?”
顾青微微扬眉:“我自认为是带了诚意来的,如果你不能回应最起码的诚意,那当初你就该直接拒绝的。难道我没有写明非诚勿扰吗?”
福尔摩斯差点被说住,好歹最后关头,他的脑袋尽全力灵光了起来:“不对!如果我没有察觉到那封信的异常之处,没有追查到此处,恐怕你都不会如约现身,而这才是你要求的最起码诚意吧。”
“被你发现了。”顾青眨了眨眼睛,继续振振有词:“不过正因为有了最开始的好奇,我们才更有可能展开一段奇妙往来啊。”
“很难不赞成。”福尔摩斯说完就再次意识到了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他拿着烟斗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试图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几分,顺带忽略大脑让自己尽快进食来补充脑力的提醒,“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不,我该说是「空间」,至少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所能感知到的空间——你根本就没有要多掩饰的意思,无论是无法进一步解析的纸张,还是这栋忽然出现的房子,它看上去是立在地面上的,占据着一定空间的,可是不是我们所能感知到的空间,最起码在你出现前是这样。”
福尔摩斯说话已经开始有气无力了。
顾青举起手来:“提问。”
福尔摩斯:“我们又不是在课堂上,不过你说。”
顾青说道:“你瞧那张纸既然无法被你所熟知的工具损害,那我又是用什么制作的笔尖在上面写字呢?而它们又是取自于什么原材料呢?又如何加工制作的呢?……这一系列问题背后很大程度上说明我所在的「世界」 ,与你所在「世界」在生态上大不同,而随着生态变化带来的,必然是对应的物种适应性变化乃至历史、文化的颠覆性不同,那么又该如何解释我能和你顺利交流,而我们之间文字还相通呢?唔,这个问题其实还可以和另一个问题关联,那就是既然我们处在不同「空间」,那么我又如何知道福尔摩斯你的呢?”
福尔摩斯继续开动脑筋,他近乎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两个「空间」并非毫无交集,而是偶尔有所交叉的吗?”
顾青不是很满意:“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啊,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犹豫着开口:“那个。”
这会儿的顾青好像又和他有莫大隔阂了:“嗯?”
福尔摩斯:“你有我能吃的东西吗?我想吃一头牛。”
福尔摩斯实在是太饿了,所幸在昏迷过去前的最后关头还是发出了饿饿、饭饭的呐喊。
头一次相亲,决心给相亲对象留下好印象的顾青,闻言立刻检索了下周围,最终目光落到了福尔摩斯穿过来的牛皮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