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就想去放在一边架子上的水盆,却被无惨拽住了衣角。
我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您还想对我说什么?”
明明久病不愈,但无惨手上的力气却出奇的大,全然不像一个病人。
“你,留下来。”
他忍不住加大了说话的音量,可这样任性的做法却勾动了肺部的病灶。
无惨刚说完这句话,就开始了新的一轮咳嗽,其用力之大,几乎恨不得把整个肺翻出来一样,他痛苦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青筋都狰狞地浮现在了脸上。
这样就一点都不美丽了。
或者说,更像是鬼化后的他。
但是我的身体却就像是被潜意识控制了,迅速地从旁边搬来了水盆,把热气腾腾的白毛巾递到了无惨面前。
我转身要去一旁倒热水,无惨竟然在百咳之中还能抽出空叫我:“不许去!!”
我无奈:“少爷……”
无惨抬起眼,脸颊上还飘着因为过度咳嗽而浮现的不健康的晕红。
他无力地喘着气,叫出了这具身体的名字。
“步梦!”
不知道我方才的态度又是哪里触怒了他,他几乎要暴怒起来:“你哪里也不许去!”
“给我回来!”
那也行,反正嚯嚯的不是我自己的身体。
我膝行几步,微微俯下身,把无惨身上滑落的被子再一次给他盖了上去,然后把他硬是抓住我的手给强硬地掰开,塞进了被子里。
我给他盖好小被子,拍拍他,无奈哄道:“乖~”
这具身体的头发很长,散发着轻微野蔷薇的香气的头发有几缕掉到了无惨的脸上,轻柔绵软地好像一朵漂浮于平安京上空的云彩。
少年无惨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也不再继续咳嗽,只是继续喘着气,极为不满地凝视着我。
孩子果然还是难哄啊。
在这一瞬,我好像又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连说话也像是不过大脑一般,就好像这么说是命中注定、不可避免一般。
“如果少爷真的这么希望的话,我明天就搬到隔壁,好吗?”
“您要是需要我,就敲敲门板。”
我想了想:“您还记得吧,就像以前那样。”
以前?以前哪样??
我知都不知道啊!要是刚好我主导了身体的控制权该怎么办?
无惨整个人都被我塞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素白小脸,乌木般的长发散落在枕头左右,天生上挑的凤眸眨也不眨地瞧着我,就像是一朵落于云水间的绯红椿花。
我感受着这具身体几乎是反复地安慰了他。
离去的时候,她还摸了摸无惨柔软如云的发顶。
那力度不轻不重,闹腾了一夜的少年像是获得了什么安心的东西一样,微微沉下了略带睡意的眼皮,就像是一只被撸到发出了呼噜声的黑猫,闭上了红色的双眼。
我只能在心里盛赞真是吾辈楷模!
真有你的,老虎毛不仅摸的了,还给老虎撸成橘猫。
梦境里的时间流速自然是过的很不均匀的。
想必大家也知道,有时候一段剧情就走的细致无比极为缓慢,有时候的剧情就直接【一年后】、【十年后】的,甚至于干脆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
我这边的情况也是这样。
虽然我很多时候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几乎都是以一个俯瞰的视角来欣赏这对主仆的互动,但是看在时间流速不定的情况下,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我怀疑,机智的前老板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端倪。
我发现无惨对前任就异常宽容,也不要她再三保证最爱他,但是到了我,就一直要求我各种营业,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我总觉得无惨是不是发现我不是前任了,但是我没有证据,只好尽可能兢兢业业cosplay前任,但是在他犯病的时候,我确实很难真的对他浮现关切之情。
怎么说呢,其实照顾病人真的是很累的,如果没有一定为爱发电的基础,是很难做成这件事的。
我的起床气得到了有效的根治。
现在的我,已经被不会被人突然喊醒而感到愤怒了,反而下一句就是“无惨少爷我马上就来”,完全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脾气了。
不过无惨的生活确实是非常无聊,平安京又没有什么好玩的,自闭宅家的唯一结局就是被无聊死。
无惨觉得自己无聊,那我就是超级无聊。
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曾经拥有过网络世界的我,在看看现在几乎是一成不变、波澜不惊的生活,除了无惨犯病的时候最提心吊胆,根本没有什么刺激可言。
放我出去!我要去网上冲浪!
众所周知,许多作家的作品都是忙里偷闲,或者闲到抠脚的时候折腾出来的,前者是摸鱼的惊险刺激与快感,催人脑洞横生,后者是实在无聊,只好自己给自己编故事,聊以自慰的代餐。
我一无聊,就开始拉着身边的人讲故事,还热衷于把正常故事改地像个狗血文,借此来荼毒大家纯洁的小心灵,让大家一起感受我糖中裹刀,刀里有毒,毒里有屎的脑洞。
一开始我是讲给大家一圈人听的,但是很快我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就被无惨给发现了。
他把我叫到他的身边,只讲给他一个人听。
这我就老不乐意了。
“讲给他们听,和讲给我听,有什么区别吗?”
无惨跪坐在庭院里,手里捧着一本唐国的书籍,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都是文言文,全都是我看没多久就哈欠俩天的内容。
这当然有区别了!
区别大了!
这就好比我写文是发在绿江,还是只是被大佬私人承包,只能写给一个人看的区别。
讲给无惨听评论少还没钱,他本人又是一个嘴不甜的家伙,我当然是更愿意讲给大家一起分享啦。
再说了,最近府上来了一个特别阳光可爱的小哥,虽然只是负责府上内务采买的,但是胜在嘴甜,每次都是“今天姐姐好漂亮”“姐姐人真好”的,喊的我心花怒放,加上他也喜欢怪谈风的故事,我每次都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也不知道我的做法又是触动了无惨的哪根神经,他没事就喜欢使唤我,即使不渴也说要喝水,身上没毛病也要把我半夜搞醒,害得我没过几天就就开始精神不振昏昏欲睡。
这时候的无惨已经不太能称之为少年了,他看上去更像是青年,即使是这样的病痛,也没有影响他出落到眉目俊秀的地步。
可以说,随着年岁的与日俱增,他生的越发好看,也越发接近动漫里的那个鬼舞辻无惨了。
有一天,我只是讲故事,回去的时候晚了点,但是心情挺高兴的。我盘算着后面的剧情,结果在廊桥上一拐弯,就看到了在那里等候多时的无惨。
我很少见到他站起来四处走动。
当然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无惨现在只是人,而不是无限接近完美的生物,每天的躺卧,需要的是我日复一日给他按摩活动,才能不让他直接肌肉萎缩不良于行。
无惨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袍,显然是站在那里等候多时。
我下意识仰头看向他。
我这才发现无惨居然这么高,在这个人均矮子的时代,简直就是巨人身高。
这具身体跟我的女体差不多高,也就是150多一点,但是据我目测,无惨至少要超过180,,而不是像鳄鱼画的那样,人均娇小身材。
想想也是,炭治郎都有165,无惨整整比他高出一个头,要是没有180真的说不过去。
但是我却是从来没有见到无惨,这样用男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时候。
“你去哪里了?”
他虚虚地靠在墙上,一手捂着胸口,好像在忍耐不适。
我心虚地往旁边一看,身后的廊桥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走路声。
“步梦姐姐,你的东西掉啦!”
那个脸上经常挂着笑、看上去特别可爱,朝谁都会热情地打招呼的小哥拿着一样东西,匆匆我们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唤我:“步梦姐姐?”
我下意识看向那里,就被无惨的衣袖挡住了视线。
“哦?姐姐?”
无惨笑着挑起我的一缕头发,眼睛里出现了一抹不浅不淡的狠意:“你很喜欢他?”
无惨话音一落,那个小哥刚好就走了过来,刚要叫我,就措不及防与无惨打了个照面。
小哥的声音戛然而止,惊疑不定地看向了站在我身前的人。
他作为产屋敷家的粗使下人,当然是没见过这家中的家主的。
无惨手里还握着我的头发,却直接扭头看向了那个小哥,微微地笑了,看上去极为温和无辜:“她有什么东西掉了?”
小哥有些懵,手里还攥着一枚耳坠:“……这个?”
无惨放开我,很有礼貌地道了谢,然后走过去接过了那条耳坠。
兴许是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传言里那个“性情恶劣暴躁又体弱多病到快要死去的家主”的样子。
直到小哥被无惨直接狠狠地一把推下廊桥的时候,他的眼里还充斥着茫然。
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的身体又不能控制了。
让我来啊!
我急的要死,但是身体就像被石头压住了一样,没有办法挪动一丝一毫。
很不巧,小哥的头直接磕到了台阶的边缘。
原主也试图叫了医师,但无惨只是在旁边笑的很开心:“不会有人来的。”
她抬头,恶狠狠地瞪向无惨:“为什么?!”
无惨走到她身边,在还在抽搐着身体的小哥身边蹲了下来,温柔地替她将一缕发丝放到了耳后:“不要生气。”
“不就是区区一个贱民吗?”
小哥曾经灵动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
我那失去了控制权的身体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看向无惨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怪物:“区区贱民?”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里浑然都是愤怒。
“我也是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