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了花魁抬爱的我,果然没法逃离被人行以注目礼的命运。老板们都纷纷看向了我,而久川悠希的眼神也古怪极了,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一样。
“看来蕨姬花魁喜欢这一款的年轻人啊!哈哈哈!”
“哎,人家后生生的模样好,吉原的女人不就这样吗?要么图好看,要么图钱!”
之前的中年男人加入了话题的讨论,试图在我身上烧起一把战火:“也是啊,花魁不就很容易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作家?讲漂亮话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胡扯,那是因为我们是同事!
你们这群面包人懂个屁的十二鬼月!
我转过脸,暗自翻了个白眼。
“别这样,我们久川先生也是一表人才啊!不仅长得俊朗,身高挺拔,还是东大法学的高材生!”
被柠檬浸透的老板们不甘示弱,把战火又转移到了我们这里唯二长得还有点人样的人身上。
“就是,久川先生的公司可是做军火生意的!就这一点,我们都比不过啊。”
不是吧,这家伙,家里做军火生意的??
我有点惊讶地向他投去了目光,久川悠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也对……瞧他这暴脾气,可不是李云龙那种动不动就“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的类型。
这家伙家中遭逢不幸,我怀疑他家里培养他根本就不是来经商的,而是投身政界。
东京帝国大学法学系,学成出来妥妥的政界嫡系。这年头人都结婚早,估计他老爹年纪也不大,虽然就这一个儿子,不过继承人这种东西,本就胜在质优不在多。
到时候儿子当官老子从商,卖的还是军火……现在是1920年,不用说,祖国人看了就懂了吧?
啧啧,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
可惜被屋鬼女败了这完美的计划。
“既然诸位都聚齐了,在下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我说:“我就先行告退吧。”
可刚刚被怼的中年男子偏偏不让我走,他假意挽留:“别急啊。既然是与我们久川先生熟识的朋友,不如就留下来陪我们这些年长之人去耍两把?本来相遇就是讲个缘分,也好让我们沾沾被花魁倾心之人的光呐!”
我笑的很勉强:“不了吧,我真的还有事……”
“害,来吉原能有什么事!”
“就是,男人之间的那点事吗?哈哈哈!”中年男人想拍我的肩膀,可因为身高限制,只能改拍我的胳膊,显得尤为好笑。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是樱庭步梦先生,是一位未来的大作家!”
他故意在“未来的”几个字上咬重读音,像是在刻意强调我的身份似的。
“哟,山本,你是不是最不喜欢文人那一套文绉绉的东西吗?怎么今天……”
老板们许是猜出我可能刚刚和他有点过节了,互相对视一眼,决定继续附和他看好戏。
“年轻人,你和久川先生都是晚辈,跟我这些老家伙都一起来看看啊,什么叫真正的高级!”
我已经不指望久川悠希了,这万恶的资本家,我在他面前就是羊入虎口……
难道真的只能在食物链上制衡他们了吗!可恶!
我严重怀疑,这也是屑老板热衷于如天灾般支配普通人的心理。
……
就这样,我被半推半拽地带到了某个游女屋。
我一抬头,高高的“京极屋”几个大字,仿佛揭示了我的死期。
不要这样吧……我在心里痛苦地呻吟出声。
好消息是现在堕姬并不在京极屋。
她刚刚正是花魁道中去某个扬屋会客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虽然我怀疑如果对方长得丑或者不会吹彩虹屁的话,还是会被她摔脸盆子)。
在吉原花街想要见花魁,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日本的花魁才不像祖国古装偶像剧里拍的那样,说见就见,只要钱到位,就能博得花魁一笑与其珍贵的芳心。
如果你单单捧着钱去,好一点的,是像阿离见杏原城主,直接撂挑子走人,连眼神都不带分你一个;倒霉一点的,就是遇上蕨姬这样脾气火爆的,直接连人带礼物给扔出扬屋,乱棒打走。
这群老板也就是来喝个酒,让游女来表演助兴,最多睡个个把妹子,还不是那种为美人一掷千金的类型。
这时候,一个穿着朴素浴衣的小女孩从京极屋里冲了出来,看上去显然不是这店里的孩子。
她没瞧路,直接撞到了我身上。
我自然是稳如老狗,但这孩子就比较倒霉了,被撞得摔到了地上。她捂着头,表情有些痛苦,第一反应不是看我,而是回身看身后从京极屋里追出来的老板娘。
啊,我知道她!在漫画里被蕨姬给扔下楼摔死的那个!
为她即将接到的盒饭点蜡。
老板娘异常恼火,可看到外面的客人以后又挂上了一副笑脸,打着圆场:“这孩子不是我们屋里的,不知道哪个游女生下来的小野种罢了。她一直在吉原流浪,平时要么做点帮工,没钱了就来偷点东西吃……”
老板娘走到我这里,连声道歉:“这位先生,真是对不住了。”
“我没事。”我说,蹲下去对那孩子温声:“你怎么样?疼不疼?”
虽然我知道肯定疼。
我们鬼的身体那都是跟石头一样硬的,撞上来还不感觉撞了块钢板一样?
小女孩摇摇头。
我从羽织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糖果,另加了一点零钱。
当我把东西递给她的时候,指尖凉得让那孩子忍不住一缩,但没有移开。
“拿着。”我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起了刚刚遇见的堕姬。
几百年前,她也是这样,和唯一的哥哥在吉原花街里流浪,与这孩子一般无二的境遇。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
我叹了口气,起身:“去吧。”
那孩子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回身说:“你好像一个死人。”
这话一出,老板娘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说什么呢这野丫头!给我走!”
一听这话,老板们也看了过来。特别是那个中年男子,也就是山本,眼里跳动着星星点点的幸灾乐祸。
“你和他,是唯二不会痛骂我们这些孩子的人。”小女孩抬起头,脏兮兮的脸蛋上,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闪着澄澈的光芒:“连声音都一样。”
“你又活过来了吗?”她对周遭大人的目光无知无觉,继续说:“你之前也是很好看的一个大哥哥,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和京极屋里得了病的前花魁落宵姐姐投河死了。”
我好像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野宫子爵家的瑞人少爷吧。”我说:“是他吗?瑞人少爷的妹妹、现在大道洋行行长的妻子,也说我声音与他很像。”
我的声音很轻柔。
越是这样就越是如梦似幻,如同沉浸在鱼缸中摇曳的金鱼:“他没有死而复生,这不过是巧合。”
“瑞人他,确实已经死了。”
“为什么?”小女孩看着我:“他难道不是华族的少爷吗?”
话音未落,山本就在一边插话:“现在的华族?呵,一个个都活不下去了,就会坐吃山空,和我们这些白手起家、努力工作的人可真是天差地别!”
“大道洋行的行长我倒是见过,斯波纯一,相貌堂堂,为人也活络,可惜了……”其中一个老板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现在病的快死了,前不久还带妻子去了趟京都呢,结果回来后直接被送到医院,听说是得了肝癌,没几天好活的了。”
“唉,这也挺可惜的。”
老板们虚假可惜完:“既然没事了,大家都进去吧?”
我走在最后面,朝小女孩挥了挥手。
小女孩也对我挥了挥手。
我有预感,认识她绝对不亏。
老板们的应酬挺没意思的,我听得到那些游女私下里为谁来我和久川身边争了好几轮,最后我这边花落一个叫朝凪的少女头上。
她比我奔放多了,坐到我身边非常娴熟地我斟酒,没有半点羞涩不说,还娇滴滴地向我暗送秋波。
我不太习惯别人伺候我,更不太能接受就这么抱妹入怀。
在和她保持一点微不可见肉体距离以后,我对朝凪小声说:“非常对不起,在下不是很习惯这样子……并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还请您谅解。”
“你没来过吉原吗?”朝凪捧着酒盏,有些疑惑地问。
“从来没有。”我露出了一个有些窒息的微笑:“其实我是个作家,来吉原就是来为我的新文采风的,并不是真的想来与这里的女孩子发生点什么……”我赶紧打补丁:“当然还是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真的!”
朝凪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跟这些人一起来了?”
“我哪儿知道,看见那边那个了没,最高的。”我叹口气,“也算跟他认识吧。没想到,我跟他路边偶遇,没说几句话,就忍不住怼了那个叫山本的老板……再加上我被蕨姬花魁笑了一笑,之后又经历了很复杂的一段事情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你被蕨姬姐姐看上了?”朝凪讶然,“不过也对,听说蕨姬姐姐喜欢长得好看的客人,但是不喜欢比她美的女孩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我与蕨姬姐姐没有一争之力。”
我苦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要是被蕨姬看上我就没了。她对我,怎么说呢,也就是看着还算顺眼吧,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的关系。”
确实,要是真的被蕨姬看上,绝对要被妹控六哥暴打,然后我就没了。
山本还想给我灌酒,结果我一杯一杯喝下去,毛事没有,连脸都不红一下,还平静地看着山本:“别光顾着劝我酒啊,您也喝啊。”
别说我现在是鬼,就算是以前,区区日本清酒也想灌醉我?
祖国人发出了不屑的嘲笑。
山本在我的热情注视下,只能捧杯仰头喝酒。
他看向我,故意刁难:“对了,樱井先生——”
我纠正:“樱庭。”
山本挥了挥手,搂过身边的游女,终于开着军舰向我开炮了:“那什么,樱庭先生,对吧?不知道您现在发表了多少著作了?”
老板们都看过来,好像我是被拉来逗闷子的玩具一样。
我想了想,说:“因为是前不久才萌生想要靠写作赚钱的想法,所以仅仅是在《朝日新闻》上发表过一篇短篇小说而已,并不能和著作等身的森鸥外老师,或者是芥川龙之介老师那样的作家相比。”
“这报纸我家里一直订的。”其中一个老板有点兴趣:“说来听听,兴许我看过呢?”
“小说的名字叫《桃花》,根据我本人的部分亲身经历所写。”我说。
是啊,无论是社恐、天不亮就去晾衣服、遇见小桃,甚至是吃人,我都亲身经历过。
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篇文章的主角究竟有多崩溃!
山本刚想说话,那个老板忽然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恍然大悟:“哦哦,是那篇啊!”
“我看过的!哎呀,印象深刻,真是印象深刻。”他说:“特别是引入鬼吃人的比喻,乃至主人公最后自己也变得和那些普罗大众一样,被慢慢吃掉的场面,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
我瞟了一眼久川悠希,他果然在看我。
在座各位都是见过鬼的人,硬气点好吗?
我微笑,不过又听那个老板继续说:“不过我有点不明白的是,最开始那个黑色衣服的男人,是谁?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您为什么会觉得我写他他有特别的意义呢?”我问。
那个老板笑了:“不知道,就是觉得特别。一般来说,第一个,应该是特别的吧?何况作者对他的描写所花的笔墨也是最多的。”
“确实是有意义的,不过……”我从朝凪手里接过酒盏,抿了一口:“意义比较特殊,我没有办法告诉您,但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哗啦”一下的拉门声打断了。
堕姬披着一袭华衣站在门口,黑发发极为随意地拆了一半,只留扇形的六支吉町簪固定住发髻,看上去却还是又多又密,宛如瀑布般垂至大腿。
她微微侧头,眼里鄙视的意味十足,显然是看不上这样的宴会。
堕姬环顾屋里所有人一圈,这才看向我:“你,出来一下。”
我瞬间有了以前下剑三副本时被红名怪突然点名,连带着插件都红了几下的感觉。
我赶紧放下酒盏,向酒席上的人都微微鞠躬致歉,说要出去一下。
堕姬对我这么看得起面包人的行为很不满,她生气极了:“还不快点?要我等你?!”
比起大老板,还是我的小命重要一些。众所皆知堕姬这姑娘脾气不好,虽然实力不怎么够看,指不定还不如我,但是她有一个很强的妹控哥哥。
我来不及对他们解释更多的东西了,头也不回地跟着眼前的花魁出了房间。
徒留被漆成黑色的格子拉门在他们眼前无情地合上。
我出去的时候,能感觉到久川悠希的诡异的眼神在我背后炙烤着,恨不能烧出一个洞。
希望这位智商在线的大兄弟还是不要发现什么的好。
京极屋是吉原比较上等的游女屋,一楼模仿日式庭院,有小桥流水,还有布艺的假花装饰在庭院里,无端端的有一种人造的生机盎然。从二楼看下去,可以一览一楼的所有景致。
堕姬带着我一路穿过高高的二楼楼梯,一直带我到她的房间。
路过老板娘时,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就当没看见。
徒留我一个人对着人家鞠躬,一个劲儿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一路快步跟上堕姬,简直就像疯狂向领导道歉的普通上班族。
我在路上内心斗争了半天,是不是老板来查房,还发现我既没有写文、也没有好好地找花,还跑到吉原去浪,讲他坏话。
我忐忑了一路,堕姬拉开了她的房间的门,一股腻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堕姬施施然走进去,也不管我站在原地时,心中的尴尬与纠结恨不得抠出一座大阪城。
“你是新上来的下弦一?”堕姬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看向我的时候媚态横生:“我最讨厌仰头看人。”
我赶紧识趣地跪坐下来。
“你倒还算机灵。”堕姬靠在靠垫上,并没有太摆上弦的谱。
我合理猜测是因为我的脸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对了,那位大人对我说,若是在东京见到你,就催你赶紧去写文。每天都要写,日三万,不要出去乱耍。”
她拿着放在桌子上的橘子,慢慢地一个个剥开,却不吃,像是觉得有趣似的:“你写了什么,让大人这么放在心上?”
我沉默了一会儿:“额,狗血玛丽苏言情文,但是那位大人让我写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堕姬问。
“就,那位大人的……”我还是迟疑了:“不行,我觉得应该不能说。”
“好吧,我也不为难你。”她这会儿倒是还挺好说话,“最近一天天见到的客人都奇形怪状的,好不容易看到个还算顺眼的,还是鬼。”
“真是没劲呐。”
我心说,那是因为好看的女孩子都被你搞没了好吗!
你说你能指望嫖客多好看吗!
“你说的那什么……什么文,说来给我听听吧。”堕姬骄蛮而又任性地说,就像旧时武士家的大小姐,述说着自己想要漂亮和服的愿望一样。
连着薄皮的橘子散在桌上,一朵一朵接连绽开,像小桔灯,照亮了这个并不算大的屋子。
我有些为难地想了想。
于是,我只好把堕姬真实的故事,套上童话故事的壳子,添加了苏爽文的内核,用简单易懂的句子,从头到尾反过来讲了一遍。
「很久很久以前,某个贵族家的夫人在寒冷的冬天生下一位姬君。
她的皮肤纯白如雪,头发皓如霜雪,眸色青如细叶,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脸上有着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
即使有这样的缺陷,但是夫人还是非常的疼爱着自己的孩子。
因为出生的时候,窗外的梅树在阳光的照耀下,化开了第一捧积雪,绽放出了红色的梅花,因此这位姬君就被母亲命名为小梅。
小梅并不是夫人的第一个孩子,排在她之前的,还有一位兄长。
哥哥却跟妹妹不一样。
他生来就仪表堂堂,身高挺拔,从小拥有极佳的刀术天赋。教他刀术的老师说,这孩子注定是要出生在这贵族家里的。」
不自觉会把自己代入主角身份大概是世界读者的通病了,堕姬也不例外。
她愤愤不平地对我的人设发出了质疑:“为什么哥哥长得挺好,妹妹就得是脸上有一块胎记?!”
“应该反过来才对!”
我安抚她:“您别急,放心,我这人讲故事从来不虐主角。”
堕姬还是有些不满,但是因为好奇后面我该如何给女主逆风翻盘,只好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但是好景不长,夫人在生下小梅不久以后就生病去世了,加之身为领主的父亲很忙,经常来照看妹妹的,竟然是她的哥哥。
这位哥哥一点也不在意妹妹脸上有着那样的胎记,还是把自己妹妹当做掌上明珠来宠爱。
后来,领主又续弦娶了一位新的夫人,也就成了这对兄妹的继母。
这位继母一心想生下能够取代哥哥嫡长子地位的男孩,几年以后,她真的如愿以偿地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于是,继母就暗地里对哥哥出手。
可哥哥一向手段了得,加上脾气并不太好,继母从未在他手里得过手,反而险些在领主那里失去了宠信。
继母只好另想办法。
她把主意打到了年幼的小梅身上。
继母故意叫来人贩子,让他在小梅出去玩的时候拐走。」
堕姬追问:“然后呢……!”
一盘子的橘子都让堕姬剥完了,她没有东西好摆弄,便把那堆橘子拨到一边,自己倒是心情愉悦地趴在了桌上,鶸色的眸子闪烁的都是好奇的光芒,就像是一只毛色灿烂的猫咪。
我笑了笑:“别急呀,这才是一代赫赫有名的女领主,梅姬开始她闪闪发光传奇人生的开始。”
「与其说小梅是一个生来就很沉着聪慧的孩子,倒不如说她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若是非要用一种物质来形容她,她更应该是水。
继母只看到了小梅如水的那一面,却忽视了水在寒冷的情况下,会结为坚硬的寒冰的事实。
危急时刻,小梅想起了哥哥从小对她强调的话。哥哥说,如果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冷静地判断形势,如果自己暂时没有办法打败对方,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隐忍。
哥哥说的话,她是句句都听的。
小梅选择了隐忍。即使人贩子对她出言不讳,让她忍饥挨饿,甚至是羞辱打骂,她都咬着牙关忍了下来,等待一个光线从门外透出来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假装乖巧,倒真的把人贩子骗了过去,以为小梅是一个天生逆来顺受的孩子,竟然渐渐对她放松了警惕。趁着人贩子喝醉,她找准机会,用早就藏在袖子里的发簪戳瞎了人贩子的双眼,在一片混乱中逃了出去。
‘我逃出去了!我终于逃出去了!’
小梅跑啊跑啊,奔向布满星辰的夜空,一轮高高的圆月挂在树梢上,照亮了她的眼角眉梢,她一直这么跑,好像要把攒了几个月的气力都使出来,她丢掉了作为贵族姬君的架子,身上穿的是不合身的麻布衣服,脚下穿的是从没穿过的草编鞋子。
她奔跑在自由的晚风中。
她这一跑就到了天亮,她又累又饿,终于进了城。可这时候,小梅终于发现了一个坏消息,她现在已经不在自己家族的了领土,而是在临近敌国的领土之上。
而兄长战死的消息也传入了这座敌国的本城。」
堕姬当时就“啪”的一下抬起了头,眼里满是把自己代入后的焦急:“那可怎么办呀?她哥哥死了,谁来救她?”
“这也不一定呀。有时候,人不被逼到一定境地,是没法做出改变的。”
我说:“这未必不是好事。”
堕姬反驳:“怎么就是好事了?更重要的是,女主的城池和财产不就落到了那个老女人手里了吗?!”
那可未必。
“这不叫落到。”我笑了,有些得意:“这叫暂借,以后是要连本带息收回来的。”
这她就不懂了吧?这可是大女主文的真谛!
以后升级逆袭打脸全靠这个!
我倒是也好奇,我怎么就能就着这上六兄妹的相反人设,编出一个大女主文的。
果然我还是天才吧!
——
讲故事,开局就给堕姬毁容,妓夫太郎编死,我真的是很可以的。
仔细想想,我连屑老板的老虎毛都摸过了,什么一哥二哥,除了目前还在无知打拳的三哥,我什么人没迫害?
但是我要解释一下,虽然我写了他们,但是老板我是写的长得很好看的,也没有OOC他的屑;
一哥和缘一,我这不是让他们再续前缘了吗?还是爽文套路;
二哥反正是莫得感情的机器,他不会真的感到愤怒的;
而眼前的上六兄妹……
他们失忆了呀。
堕姬不仅没有不开心,她反而握着拳头激情愤慨,想知道后面小梅能不能手撕继母,脚踢小狗崽子,复活哥哥,把欺负她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故事里的小梅现在还不够强,她只是跨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坎儿,还没有正式打开剧情的大门呢。
于是我就按照大女主文套路,给堕姬胡天胡地地瞎讲一通,其中融合了各种*袖添香、晋*、起*,等等多家古早文学频道上的爽文女主,什么军情*处、F*I、克*勃的人设特质,往里头胡乱添加致死剂,炖成了一锅大杂烩。
粗粗讲来,大概就是小梅流落敌国,被敌国的少主捡到,因觉得有趣又可怜,便随便指了个侍女让她干着,之后就把她忘到了脑后。
小梅的侍女之路自然不是一帆风顺,作为少主指派来的插队天降,自然是惹得不少同事都对她心怀嫉妒,对她敌意满满,明里暗里欺负她。
小梅一开始并不想引人注目,便忍了下来。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隐忍只会助长他人气焰。她又想了哥哥对她说的话话,比较敌人的强弱后,再决定能不能报复回来。
这一次,她选择狠狠以牙还牙,反而让大部分觉得她好欺负的人对她心生惧意,觉得她不好欺负,不敢再次随便招惹她。
这些经历也让小梅第一次学会了,该怎么对付敌人。
之后,她又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在府上结识了真心的朋友,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还有对她就如同疼惜自己女儿的婆婆。
她开始学会心计手段,懂的谋而后定。
随着小梅的长大,她的美貌也就渐渐显露出来。
老实说,除去那块天生的红色胎记以外,她确确实实是一个有着力压成人美貌的少女。
在小梅的故意而为之下,她又遇见了敌国的少主,对方正愁想要找一个极品美女,去完成让她勾引隔壁国家的少主,来窃取情报的工作。
小梅被选中了。
堕姬不死心地发问:“可她脸上的胎记怎么办?”
我直接搬出我国多少丑女变美女,重新回家升级打脸的套路:“小梅的胎记其实不是天生的,而是有人刻意而为。”
在治疗脸上的胎记的过程时,小梅这才从少主青来的神医口中得知,其实她是胎记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毒,必然是有人在她母亲怀孕的时候给她下了毒,连带着孩子也一起遭了殃,这也是为什么母亲会早早病逝的原因。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狠毒的继母所作所为!
而哥哥的死,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
讲道理,我编的时候完全只顾爽文套路,不讲武德,对敌人狠抓狠拿,对小梅轻拿轻放,反正就是以爽为目的,才不管到底能不能圆的上逻辑。
最重要的还不是哄堕姬这位姑奶奶开心嘛。
鬼是不用睡觉的,何况夜晚本来就是我们的活动时间,我跟堕姬没有一点困意,就这么纯聊天聊到后半夜,中途京极屋的老板来过一次,对她说有贵客来了,却被满脑子只想追连载的堕姬直接一橘子砸在脸上,果汁喷的他满头满脸都是。
啊……看起来很不好洗啊。
我无声地对京极屋老板做了一个“非常对不起”的口型,往堕姬那里努了努眼,暗示他现在来的不是时候,所以蕨姬花魁很生气。
堕姬在京极屋作威作福惯了,老板夫妇和这里的女孩子都敢怒不敢言。加上偌大的京极屋确实是靠着堕姬赚的卖身钱所供养的,这里所有人喝的每一口水、每一口饭,都源自于堕姬,当她生起气来,还不是任她想打想骂?
京极屋老板唉声叹气地合上了拉门。
一直到第二天约莫四点左右,天都快亮了,我才讲完了这个故事。
结局自然是幸福美满的HE,小梅被派回自己家当二五仔的时候,成功反杀继母弟弟,以雷霆手段控制了家族,笼络人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该怎么快乐就怎么快乐。
幸运的是,哥哥其实没有战死,只是失忆被救了。后来他慢慢恢复了记忆,辅佐已经成为女领主的小梅,大杀四方,大开金手指,瞎几把胡编乱造,以爽为主。
堕姬听的浑身苏爽,连带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和颜悦色地问我,要不要吃点啥。
吃啥,吃人吗……
我一想到她体内放出来的缎带保温箱(合理怀疑是肠子),就不太好了:“啊,不了吧,我来之前吃过了。”
我说出来了!我真的说出来了!
这种家长里短、“食人鬼”版的“你吃了吗”、“吃了,你呢”的可怕言论……
饥饿果然是最摧毁一个人意志的魔鬼情绪!
堕姬也不强行挽留,毕竟她们想要在花街吃人,也是小心翼翼地把女孩子伪装成出逃才能动手,不敢肆意大开杀戒。
我说:“我觉得我要回去了,过会儿天亮了……”
你懂得,我还不想死。
最重要的是,我付不起花魁钱,趁老板没来我赶紧溜……
经过一晚上聊天,堕姬居然在心灵上跟我达成了一致,加上我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女鬼,她非常满意,欢迎我下次再来找她玩,做一个自动生产故事的机器。
“不行啊,我还要回去给那位大人写文呢,日三万,不能乱耍,写完为止。”
我眼含热泪:“即使我之后来吉原,您也知道,我们私下见面应该是不被允许的……”
堕姬被我一提醒,也想到了这一层。
在她想追连载之前,她是一个屑老板的狂热脑残粉,会无条件去为老板打投反黑控评撕逼,为老板付出一切不择手段。
“啊,好吧!”堕姬有些不悦,但还是尚且可以忍受的程度:“那你先走,免得待会儿太阳升起来了。早上吉原就要关店,下午才重新开张。”
我点点头。
可我却万万没想到,在下楼的时候竟然刚好和那些老板们又碰面了。
他们就这么盯着去花魁房里一夜未归的我,眼中充满了被柠檬浸泡后的酸涩……
确实,一般人要见花魁一面,又要花钱又要花排场,就这样花魁还未必看上他,像他们这个颜值的,堕姬妥妥的直接把他们挠地脸上挂彩。
就这还不一定能睡上呢!
而我居然一个中途插队的家伙,不仅一开始没有出来嫖的意愿,居然还走了这种大部分男人看了都要羡慕的狗屎运,在花魁道中的时候博得蕨姬花魁一笑,宴会半途中还被花魁叫出去,在屋里独处了一晚上……
如果我说,我只是和绝美花魁关在小黑屋里,给她讲了一晚上的玛丽苏大女主言情爽文,会有人信吗……
我可是社会主义好鬼!怎么可以随便和漂亮妹妹做这种事?
作者要被锁文的!
没想到的是,久川悠希这家伙居然也留了下来。
我惊奇地瞄了瞄他身后,想瞅瞅有没有什么漂亮妹妹从他身后出来。
哎,真是革命的不彻底的社会啊,没想到这样高学历高逼格的大少爷也会热衷于去吉原做那种事,真是让我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大开眼界……
毕竟以前的吉原和现代日本的风俗店可不一样,表面上自称什么文明社会,但是吉原里的女人还不是打扮的一身和服,规矩和习俗,都和古代一模一样,一点区别都没有。
唯一有点和现代接轨的地方,大概就是不再用蜡烛和油灯照明了吧,而是换上了电灯。
现代日本虽然也有风俗业,但是那是在政府监管下的进行的,至少可以说大部分都是自愿的,而且上班肯定有五险一金,有法定节假日,想休息的时候休息,相对来说自由度比较高。
而不是现在这样,游女连请个假都不给,请个假老板还会喊黑涩会到警察局门口堵人殴打……
别的不说,就说堕姬,她一个上弦鬼月,想出吉原还不是分分钟、迈迈腿就走了?
可我看她的样子,她几乎就没有去过除花街以外的地方。
就像金鱼一样,因为从小都在鱼缸里长大,反而没法在鱼缸以外的地方存活。
即使是可以自己重新选择人生了,堕姬还是会选择在花街生活,以卖身为生,就连妓夫太郎想到的最好的下一世之一……
也不过是被清清白白卖进上等游女屋,作为“秃”稳扎稳打,一路成为花魁。
我们谁都知道过期花魁的结局是什么。
久川悠希走在我身后。
出了京极屋不远,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没和游女过夜……”
我说:“嗯。”
所以你跟不跟游女睡关我啥事……
我们只是顺路罢了,谁叫要出吉原只有一条路呢?
但我想了想,这样有说话点太僵硬了,显得很不友好。
于是我就多加了一句话:“那你还挺轻松的。”
“而我就不一样了,这一晚上可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