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 用脚趾想,李世民也不可能答应。
——他没有给自己再找一个爹,并且改姓的打算!
皇帝他做过两世, 刚才又体验了第三次,腻倒是不会腻, 但是用李姓换黄姓就算了吧,反正他住在文字世界里, 不会出现被人用权势欺压, 那么,做不做皇帝,也不是很重要了。
李世民拒绝了皇帝。而这位大昊皇朝的主宰便只是微微一笑, 也没有强求,从林稚水几人的视野中离去。
等到他再次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时, 身边已跟了一位腼腆文和的青年, 待人有礼,也愿意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皇帝向天下宣布, 这是他的义子, 更将是他的继承人。
接下来第三和第四关,对于林稚水的团队来说, 依然是那么轻轻松松就闯了过去, ‘乾曜合德’这个队伍, 强硬地撞进了别人的视线里,霸道地占据了他们的关注。
不少人去打听这是哪里来的青年才俊, 怎么除了队长林稚水,其他队员以前都没听过?再一看名字,“假名!绝对是假名!”要是只有一两个叫这么浅显的名字, 他们也不会多想,可整个队伍都是如此,不是摆明了说,他们不打算暴露自己真实的名字吗?
真是一群怪胎。不为了出名,来闯什么九灵盛宴。
*
“明天就是通天路了。”林稚水想到妖皇如今是重伤状态,心底忽然一动,“你们说,如果杀了妖族太子,妖皇会不会气到吐血,让他现在的身体雪上加霜?或者直接气死?”
李世民正在护养他的爱弓,这件杀器在关卡中并没有出现,但是,等到通天路上,必然要用妖族的血,来为它大放光彩。听到林稚水的话,他抬起头,威严中揉杂着温和的气势,让整座雅致厢房在他面前,恍若活人那般的局促。
“不如赌一把?”打仗时尤其喜欢玩剑走偏锋,以少胜多的天策上将顿时来了兴致,满眼跃跃欲试,“五成的把握他会被气死,赌输了也不过是妖族提前发动战争。但是,不管妖族提前还是推后,人族如今的实力都没办法抵抗,倒不如让妖皇一气之下发兵,把他和人族拉倒同一层次。”
阮小七:“同一层次?”
李世民笑道:“都是没有准备充分的仗。”
如果妖皇被气死了,那好极了,妖族只剩下一个不良于行的妖族圣女,还等什么,带上《大闹天宫》,去把她轰杀了,让妖族群龙无首,为了争老大的位置,四分五裂啊!
刘秀点点头,“再坏,也坏不过妖族攻打过来的情况。”
而妖族,必然会攻打人族,不论妖族太子有没有事。
“那好!”林稚水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凶残的决定:“明日,咱们就把妖族的尸体,一个个铺在脚下,铸一条通天大路!”
通天路,原本是人族向各族展示实力的平台,它的规则就是由各族派出的参赛者罗列成障碍,人族一个个挑过去,以异族的失败,铺成通天坦途。
只可惜近几千年来,妖族一直牢牢地守住了通天路,从未有人族真正登顶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妖族太子召了所有考过前四关,能在通天路上设障碍的妖族前来,杀意腾腾地说:“我不管你们有多少底牌,多少妙招,遇上林稚水——他现在参赛名字是林大,必须杀了他!谁敢怀抱着小心思留手,定斩不饶!”
妖族们乱哄哄地,这个说“殿下放心,他遇上我一定逃不掉”,那个说“是!殿下”,没个统一。
九辞对此并不在意,他们妖族又不像人族,那么多繁杂的礼节,只要表达清楚意思就行。
让臣属们退下后,身旁妖仆捧来卷轴,妖族太子摊开来瞅上面有关于林稚水队伍的情报,口中喃喃自语——
“李二,擅长治国?不足为虑。”
“白五,精通音律,能使六月飞雪?有什么用?又不是使擂台立刻变成冰天雪地,算不得创造天时。无需在意。”
“阮七……原来是你!倒是要注意一下,派去应对他的妖族,得要穿山甲这种,有厚甲,能防得住他的飞鱼钩。”
“刘九,在最后一场出现过,表现平平无奇,全程没怎么出力。应该是五人小队用来凑数的。”
点评一番后,妖族太子望着林稚水的资料,好一会儿都不敢轻易开口。
半晌,他略带挫败地呢喃:“看不透……”
有多少底牌,多少能力,多少绝妙点子,他看不透也猜不透。
这家伙……
妖族太子眼神逐渐狠戾,爪子不受控制地往外伸,在桌面抠出深深痕迹。
“必须死!”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完全由坚冰雕刻而成,透过晶莹冰面,能看到盒内滚动着一粒血珠,似乎一捻便能碎。
然而,妖族太子用拇指与食指将血珠拿在了指间,的确是血的剔透,水的触感,却捏不碎,挤不烂。血珠离开冰盒的一瞬间,妖仆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妖族太子连忙把血珠又放回去,侧头一看,妖仆七窍流血,没了呼吸。
一条尾巴身后伸出,探在妖仆的脖子上,“没有血液流动了。”九辞单手撑着头,似乎有些懊恼,“忘了,父皇的精血霸道,这些奴仆哪里承受得住气息——孤只带了这么一个奴仆来,这可如何是好。”
又满意地笑起来,“有父皇的精血,林稚水,孤看你这回,如何能活命。”
他把盒子收回袖中,起身,步伐缓慢地走出房门,院子外面守着不少妖卫,个个神色肃穆,目不斜视,听到声音,为首的妖卫大步过来,单膝下跪,“殿下,可有吩咐?”
“里面清理一下。”
“是!”
“再去寻个温顺听话的海仪,伺候孤的饮食起居。”
“海仪”是妖族对他们驯养的人族的一种称呼,此地远离妖族城池,不该有海仪,妖卫对此心知肚明,高声应“是”后,他就等入夜后,远离皇城,找了所村庄,将村子里的人杀害,只留下一手上不算多茧的孩童,拎了回去,被血腥吓到的小孩自然是温顺乖巧,哭都不敢哭。
妖族太子满意地点头,“你退下吧。”
*
屠村的消息传到皇宫时,李家家主腰间别的剑嗡嗡直响,皇帝站在他身旁,手大力地按住李家家主,“阿韬,不行!”
李家家主眼红得滴血,“陛下,那是一整个村子!”
“朕知道……”
“妖族都该死!”
“朕知道……”
“您看泥土地里小孩的红肚兜,白天还是好的,如今破破烂烂地随着风飘出来,碎成了布条!”
“朕说,朕知道!”皇帝低吼着,牙咬着腮帮子,磨出了血,说着话,却好似在生吞活剥着什么,“有朝一日,朕必要屠他百城,哪怕被史书记为暴君,朕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
“等!至多五年,等林稚水成长到抗衡妖族时,以他成长的速度,或许不需要五年,两年后,我们就可以杀到妖族皇城,在那儿听妖族的高声惨叫。所以,我们现在绝不能和妖族起冲突,要让他们依旧以为我们只想粉饰太平,得过且过。”
冷冷的月光晃过窗口,雪亮得好似心上的利刃,映明了李家家主脸颊上肌肉的起伏。他如同雕像般静立在那里,许久后,扯动嘴角,“好,我忍。”
汉语多数以形喻义,就像“忍”字——心上插一柄利刃,便是忍。
要是桃花能连着皇城之外的地方也一并护住就好了。李家家主如此想。
这个晚上,皇城的桃花落了很多。
九月本来不该有桃花,树上也结了果,但是,一朵朵糜艳的桃花偏偏就悄无声息地绽放了,瓣尖血滴似的红,颤动得犹如剑尖欲坠未坠的鲜血。
黑暗中的人影盯着妖族太子下榻的厢房,随着他手指的勾动,桃花全转向了那厢房,柔软的花瓣冷硬了起来,有鸟儿回巢,不注意擦到了花瓣边沿,一声惊叫后,啪嗒摔到了地上,翅膀咕咚咚冒着血。
——那花瓣,比刀刃还锋利。
云朵遮住月亮,光线黯淡了。然而,黑影定定看了厢房半晌,转身往反方向走,桃花随着他心念所动,一朵接一朵飘下,盖了满城胭脂。
没走多久,他又返了回来,将受伤的小鸟捧了起来。鸟儿大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充满了好奇,黑影动作一顿,轻柔地拍了拍毛茸茸的脑袋,带着它大步离去。
走很远后,他开始忍不住,一声声地咳,咳着咳着,腰慢慢弯了下去,整个人佝偻着身体前进。
“我的时间,不多了……”
*
翌日,通天路开启,林稚水正好好地和同伴们说着话,忽然感觉到一股阴冷视线,仿佛在打量死人那般凝视着他。抬头一看,不出所料,是妖族太子九辞。
李世民也随着林稚水的视线看过去,见状,极其恶劣地逗弄少年:“小相公,那妖族太子真是对你痴心一片啊,眼睛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不过你跟甜滋滋的糖人儿似的,嘴甜又俊俏,他念念不忘倒也能理解。”
林稚水向日葵猛回头,“你叫我什么?”
二凤笑眯眯地说:“若是我答应了那皇帝,日后我不喜登基,却喜得卿当宰相也。”
在他那个时代,对宰相的尊称便是相公。
但是林稚水敢保证,这家伙刚才绝对是故意那么说的,就像以前调侃自家某位大臣,直接形容人家是“小鸟依人”一样。
于是,在通天路的比赛正式开始后,林稚水直接把人踹上了擂台。通天路的比赛需要随机抽取,有一对一,二对二,三对三,四对四,五对五,这五种模式,这一场正好是二对二。
在裁判催促队友上台时,林稚水凉薄地说:“不用了,我相信李二他可以一挑二。”
李世民震惊地看向小相公,小相公挑了挑眉,“加油哦!二凤!”
二凤抱着自己的巨弓,小声逼逼:“小气鬼。”
上台的两个妖族在听到裁判宣布开始后,迅速露出尖牙利爪,向李世民扑过去。
天策上将侧头,神情带笑地拉开了两米长的弓:“我家小队长说了,我可以一打二,这么多人看着,我可不能让他的威信跌落。”
“我要射穿你的额头。”他说。
风声呜呜吹响,利箭如白虹贯日,刹那间穿透了扑将过来的妖族额头。
在那妖后面的妖族几乎要冲到李世民面前了,银甲将军眼中流写锐气,不慌不忙地弯弓搭箭,“我要射穿你的胸口。”
箭应声而出,洞穿了妖族的心口。
妖族腥臭的血液喷了一地,淌红了擂台。李世民拿鞋尖晃了晃尸体的脑袋,回头冲着林稚水笑,眉目飞扬:“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