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陈惊璆,我喜欢你。”
“我喜欢陈惊璆。”
……
“咳。”陈惊璆脑子里都是刚才盛明安的告白,嘴角扬起怎么也下不去。
副驾驶座的盛外公好奇的回头看:“感冒了?”
陈惊璆:“不是,没事。”
盛外公:“看你上车后一直笑,发生什么开心的事?”
陈惊璆:“崽……咳!明安拿沃奖,我替他高兴。”
自上车后,盛明安的右手就被紧紧攥住,与陈惊璆坐在后座,胳膊与胳膊相碰,除了衣服再无间隙。
盛外公还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盛明安其实不打算隐瞒外公,不过陈惊璆怕吓到外公,说是要找个好时机再公开。他听完表示无所谓,早说晚说没区别,反正外公从不要求他必须结婚生子。
盛外公闻言笑呵呵聊起刚才的颁奖典礼,场内不少人向他举杯问好,而他知道他们都想通过他结识盛明安。
他还聊起朱莉安,问盛明安怎么看朱莉安。
陈惊璆凝视盛明安。
盛明安回答:“人很优秀,但我们理念冲突。”
盛外公一听就知道盛明安对朱莉安毫无旖旎之情,于是止住话头,说起接下来在以色列的三天假期去哪里玩最好。
听着外公的计划,盛明安发现他准备也太周全了。
“外公,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盛外公:“我问了几个旅游博主,还请教来过以色列旅游的老友,制定详细的旅游计划,刚好满三天行程。”
外公围脖账号玩得比他好,不过这提醒盛明安他好像一两年没发博了。
虽然想起这回事,但盛明安也没有拿出手机发博的打算,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发。
陈惊璆顺着盛外公的话说下去:“明天第一站去哪?”
他面不改色的询问,好像真的对盛外公的旅游计划十分感兴趣,实际心神都在身边的盛明安。
座位下面,陈惊璆扣住盛明安的手,手指挤进指缝间,十指相缠。
他的皮肤有些干燥,手掌和指腹覆盖厚厚的老茧,是年少拼命生存留下的痕迹。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盛明安的手,干净温暖,皮肤滑腻,指腹虽也有茧子,但那茧子也是柔软的,属于文人的茧子。
文人的茧子只是白白一层皮,有点硬,那是常年握笔、握实验器具、敲打键盘长出来的,不像他手上的老茧,又硬又刺,一不小心还会割破柔软的衣服。
盛明安的手很软,比他小一倍,但是骨节分明,形状美丽,指尖还是粉的。
夏天吃汁水多的、需要剥皮的水果,通常一顿下来,手指沾满透明的汁水,淋淋漓漓,惑人不自知。
他会穿着短裤和T恤懒散的躺在宽大的红木椅,深红色与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有时他会跑去花房睡一下午,等日落后再出来。
那时陈惊璆就在旁边着迷的看他。
此时他脑海中幻想着那个闲散慵懒的盛明安,心头滚烫,不可抑制的情热。
“圣地橄榄山,在耶路撒冷旧城东面……”盛外公兴致勃勃介绍明天的旅游地,浑然不觉后座依偎在一块的两人亲密的心思。
到了酒店,三人下车。
盛外公的房间就在盛明安的隔壁,反而陈惊璆的房间被安排到另一条走廊的尽头,从这儿走还得花五六分钟才能抵达。
陈惊璆先送盛外公回房,然后跟进盛明安的房间,将门关上。
盛明安转身,两人对视,静默两秒,身体都动了一下。
盛明安伸手。
陈惊璆受到感应一般,大步上前拥住他,左手卡住盛明安下颔抬起,不假思索捕捉住欲要开口的嘴唇,又吮又吻,力道大得仿佛想就此将人揉进自己的骨头里,恨不得合二为一,从此不再有分开的机会。
盛明安胸腔里的空气似乎都被吸走以至于他呼吸不上来,紧攥住陈惊璆的西装外套,手背青筋凸起,手指用力到痉挛、发白,像濒死的鹤倒在殷红的玫瑰丛中,只能发出吚吚呜呜的闷哼。
猛一用力,拽下陈惊璆西服最上一颗色泽莹润的牛角扣,失去支撑,不知所措,下一刻便被陈惊璆握住,连带那颗牛角扣也被藏在了掌心里,磕得掌心有点疼。
盛明安眼里泛出水光,像蒙上一层水雾的黑珍珠。
在他就快要窒息时,陈惊璆终于松开他,放他大口呼吸、救回一命,额头抵着陈惊璆的肩膀呼出热气。
陈惊璆啄吻着他毫无防备露出的脖颈和耳朵,亲吻他的头发,摩挲他的下巴以作安抚,同时也是克制和警告自己别一时忘形,虽然他此刻很想压住盛明安,剥开他整齐的正装。
但他们才刚确定关系,不能操之过急。
陈惊璆重重的叹息,呢喃:“如果不是第一天就好了……”
盛明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瞳孔微缩,脚趾头忍不住蜷缩,偏过头,余光瞥见陈惊璆的喉结,和喉结处的一颗褐色小痣,有些不忿地张开口,咬住喉结,好奇的伸出舌尖,点了记忆中那颗小痣所在的位置。
没尝出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咬中了,他就赶紧松开,撇开目光,只扫到离开时,那颗喉结疯狂地滚动,好像陈惊璆渴极了,没法止渴而只能不停吞咽口水。
“嘶——”
盛明安脖子侧一块突然被陈惊璆狠狠咬了一口,有点疼。
“盛明安,你别太过分。”陈惊璆恼怒地呵斥。
盛明安知他焦躁恼怒却不是冲着自己,就心安理得的忽视,不理不睬,管他气成什么样。
他们的对话、亲吻都是极尽压抑控制,全程没怎么发出声音,却暧昧到极点,空气中灼热得一触即发。
隔壁的盛外公没关门,对外喊道:“安崽——惊璆——你们俩安顿好没有?我们晚上去吃饭、看夜景!”
没人回应盛外公,盛明安把脸靠在陈惊璆的肩膀,几乎快把整个人都挂在陈惊璆身上了。
他是很赤城坦荡的人,没确定关系之前,哪怕再亲近也始终恪守朋友的距离,就算拥抱也是稍纵即逝。
然而一旦回应感情,便会无师自通的靠近、依赖,自学成才似的学会娇痴亲昵,哪怕无声、哪怕从不宣之于口。
但不开口的娇痴亲昵已足够让人疯了。
陈惊璆面红耳赤,毫无定力,却奈何不了怀中的盛明安。
他才二十来岁,心理再成熟、再处变不惊,也是个毫无经验的青涩青年,肝火旺盛、情难自控,当下不得不忍,因而忍得额头青筋横生、汗水涔涔。
“崽崽,你真是,”陈惊璆咬牙切齿:“太过分了。”
一而再再而三被指控,盛明安不乐意,低声哼哼,表达不满:“咬一口而已,又没用力。陈惊璆,你要不要这么娇气?”
到底谁娇气?
陈惊璆额头青筋跳了跳,想说些什么时,隔壁的盛外公又喊:“你们准备好没有?我穿好鞋了——”
外公出来了,关门的声音很大,然后是脚步声,脚步声停在身后的门,抬手敲门——
其实声音很小,但落在做贼心虚的陈惊璆耳中不啻于雷鸣巨响。
陈惊璆装镇定的说:“我们还没换好衣服。”
盛明安笑望着他,开口:“外公,门没有锁。”
“——!”陈惊璆屏息,几乎怀疑盛明安到底是单纯天真什么都不知还是是故意恶作剧。
好在盛外公尊重小辈,没有贸然推门,只催促他们快点,别拖拖拉拉。
陈惊璆泄愤似的捏了捏盛明安的下巴:“你不怕外公发现?!”
盛明安反问:“你害怕?”
陈惊璆:“我怕外公接受不了。”
盛明安笑吟吟,小声说:“这么快就改口喊外公。”
今天之前,陈惊璆一直喊‘盛外公’的。关于这方面的称谓,陈惊璆真是保守固执,仿佛名分没定下来就不肯乱辈分。
“乖一点。”陈惊璆眉目温柔:“乖崽崽,在诸事确保万全之前,我不希望出现一丝一毫的错漏。”
盛外公是盛明安特别重视的亲人,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借口阻碍他们在一起,哪怕盛外公可能产生的微毫阻挠念头都不可以。
世间有千万种可能,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一。
但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会让他失去盛明安。
所以他绝对对待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的态度,绝对谨慎、绝对小心,绝对的严防死守。
盛明安乖乖的,用鼻子去碰了碰陈惊璆的鼻子,小小声说:“哦。但是,外公很疼我的,你也不用太紧张。”
陈惊璆应了声,当作他听进去了。
盛明安没再多说,他知道陈惊璆这人很固执,比他前世以为的、曾经的认知,还更固执。
两人换掉一声正装,穿上T恤、衬衫和牛仔裤,和球鞋,青春洋溢如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然后相视一笑,开门出去,同盛外公一起逛这陌生却闻名世界的城市,宗教圣地耶路撒冷。
***
愉快的三天时间很快结束,盛外公回津市,盛明安和陈惊璆同时返校。
回到科大后,科大校方热烈庆祝盛明安拿了物理沃奖,红底黄字的横幅挂在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好在正门很少有人经过,不至于所有人看到这条丑爆的横幅。
回校后的盛明安便开始准备毕业答辩,原本他需要读满三年,但因他成果斐然,学校再次破例允许他提前毕业。
毕竟让一个拿了物理沃奖的学者继续当学生怎么都说不过去,估计教课的老师也别扭,不如赶紧毕业了事。
学校通知、潘教授传达,于是盛明安开始准备毕业答辩。六月中旬,他顺利完成答辩、拿到毕业证书,与一众毕业生同时参加毕业典礼。
陈惊璆却没有申请提前毕业,而是准备继续回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进修。
虽然两人刚确定关系不到两个月就必须谈一场跨国异地恋,对于没有安全感的陈惊璆来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可是经过反复的深思熟虑,陈惊璆仍然选择做出这个决定。
盛明安不解,询问:“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MIT?”
陈惊璆:“明年我一定会去。”
盛明安蹙眉:“今年不可以吗?我们必须分开一年。”
陈惊璆:“我的基础不如你,天分不如你,但我想追上你。我没有国际大奖在身,没有独立完成的大项目,没有拿得出手的成果,就这样去MIT反而不能选择导师、科研项目,处处受掣肘。这样一两年时间能学到什么?”
“相反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在核物理方面不亚于欧美,我再多留一年,打牢基础。”
事实是‘打牢基础’不止于专业知识方面的,还有各方人脉,军工、学术、政界等等人脉基础都需要打得扎实,显然陈惊璆的计划并不满足于学术的追求。
‘要追上你,我得付出十倍的心血和筹谋才行。’
陈惊璆如是想着,拨弄盛明安耳边的头发,心知盛明安以后的成就和地位将超出世人的预料,为了配得上他、也为了保护他,他需要在前面扫清一切障碍,平铺坦顺路途,以免盛明安摔伤。
盛明安凝思半晌,叹气妥协:“你心里有数就好。”他双手环上陈惊璆的肩膀说:“你要记得经常去看我。”
陈惊璆:“寒暑假我都会过去。”
盛明安又叹气:“我一定会很想你的。”太糟糕了。
好哀怨、好真诚的抱怨,还没分别就已经为此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