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金言搅拌着淞泽帮他端来的凉皮,深深叹了口气:“我还是想不通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就算蜃珠制造的幻境让在场的众人一时不察着了道,但我们龙族就算身在幻境也没有放开结界,这难道也是那幺蛾子的特殊本事吗?”
“虫类品种繁多,其中不乏有些拥有特殊的本事。”淞泽给自己的凉皮淋上鲜红辣油,微微垂下眼,“但根据我上次和他打交道的情况来看,他擅长隐匿气息,同时拥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诡秘莫测的保命手段,是个很适合把耳目遍布三界,统筹情报的家伙,但……”
“穿透结界的能力,倒是从未见他显露。”
“就是啊。”敖金言呼噜进一大口酸辣爽口的凉皮,腮帮子鼓鼓,一边幸福地眯起眼,一边忍不住愤愤开口,“再说了,我们龙族祥瑞,古时能够镇守一国气运,守个林子那可算是大材小用!”
“这都让人跑进来抓了人走,实在是很没有面子……”
凡间房屋前面布置镇物,大多数都会借神兽之形,像是青龙、朱雀这类,可都算是顶尖的镇物了,就算不是四圣齐聚,但能够视龙族布下的结界为无物,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烛幽君目光微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有些精怪,没有别的本事,专通破界之法。”
“说起来我倒是听说过,有种妖怪叫寻宝鼠,若是光看妖力,恐怕连个力气大点的凡人都能将它打死。”淞泽慢条斯理地动作,把每一条凉皮上都均匀地拌上调料,“但它却有种特殊的能力。”
“无论什么禁制在它面前都不堪大用,它都能大摇大摆地进去,然后带走里面的宝贝。”
敖金言还记得司南星说今天这凉皮只有一份,眼看露出了碗底,十分珍惜地一根一根捡黄瓜丝吃,试图延长快乐,若有所思地回答:“如果是寻宝鼠,那就是它把结界里的凤焱当做了宝贝带走!”
“这倒是也说得通……你知道哪儿有寻宝鼠吗?”
“我也只是听说有这种妖怪而已。”淞泽微微摇头,“这种妖怪,以一己之力很难活下去,一般都会选择依附大妖,为他寻找珍宝。”
“还有一种……”烛幽君开口,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敖金言不明所以地催促:“什么呀?”
“还有我。”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讳恶君愁眉苦脸地走进院子里,“不巧,区区在下正好也很擅长破界。”
“哎,就因为这个,我已经被凤凰族龙族,还有那些三界互助委员会的人,拐弯抹角地盘问了好多遍了!”
讳恶君手里端着凉皮,一脸愁苦地一屁股坐下来,抽抽噎噎地拉着司南星的手:“小师弟,你可要相信师兄啊,我可不会和那什么幺蛾子扯在一起,我这一颗心……”
烛幽君动了动手指,血色枝桠抬着他的椅子往边上一扔,和司南星拉开了距离。
讳恶君:“……烛幽君你觉不觉得你这能力有点点大材小用了。”
烛幽君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不觉得。”
院子外面响起急急忙忙的呼喊:“讳恶君,讳恶君你等等我呀……”
讳恶君叹了口气,指了指手里端着凉皮,着急忙慌跑过来的土蝼:“瞧瞧,小尾巴又跟来了。”
司南星有些惊讶:“小羊?”
“小老板,好久不见呀。”小羊连忙跑过来,想要仗着自己化形还是个小孩子,和司南星亲近亲近,也同样被烛幽君无情的枝桠扔到了一边,和讳恶君并排坐着。
他之前是想赖在院子里不走的,但鉴于他还是个未成年妖怪,种族还有吃人的前科,最后还是被送去了三界互助委员会,暂且观察观察。
小羊就算坐得离司南星很远,也依然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已经过了观察期啦,三界互助委员会试着让我做点工作,这次是派我来跟着讳恶君。”
“他们说我好歹跟您有些许缘分,讳恶君看在您的面子上不会为难我,嘿嘿,没想到这份工作还能上您这儿来吃饭,他们肯定后悔死了。”
他一边偷眼打量着烛幽君,一边悄悄往司南星那儿挪了一点,“我在这儿虽然干得还不错,但如果小老板需要我,我马上就来这儿上班呀!”
司南星为难地摸了摸下巴:“但你化形还是个孩子,我这儿让你干活容易被人举报雇佣童工,你还是现在三界互助委员会干着吧。”
“哦。”小羊有些失落地扭过头,一边盯着讳恶君,一边呼噜凉皮。
讳恶君噎了噎:“你盯着我干什么?”
小羊理直气壮:“这是我的工作,他们让我盯着你。”
讳恶君扭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司南星,重重叹了口气:“哎——”
淞泽浅浅笑了笑:“久闻冥府十君各有所长,讳恶君八面玲珑,还有一手特殊神通,名叫‘买路财’。”
“听起来倒是很富贵。”司南星有点好奇,“什么神通啊,让人家都怀疑到你头上了。”
“小师弟想知道?”讳恶君喜笑颜开,整了整衣衫,“既然我们小师弟想知道,那师兄肯定要给你录一手的!”
烛幽君打断他的话:“顾名思义,用钱买路而已。”
“哎呀,烛幽君,你总得给我留个表现的机会呀。”讳恶君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笑盈盈地一抛,一看就有些年岁,上头还有不少划痕的铜钱轮转翻飞,骨碌碌落在了桌子上。
讳恶君指着这枚铜钱,“这便是我的买路钱,我把这钱留在这儿,那以后即便你这儿关着门,下了结界,我也还是能进来。”
司南星瞪大了眼睛:“就一个铜板?”
“就看着路难买的程度。”讳恶君似乎很享受司南星带着几分崇拜的目光,忍不住飘飘然地往后靠了靠,“你这院子能人虽多,但没下结界,所以一个铜板就够了。要是有寻常有结界的院子,就得要一个银锭,或是金元宝。至于神龙守护的结界……”
讳恶君夸张地叹了口气,“最起码得有一座金山!”
“我在冥府工资一共就那么点,还是因为神通特殊,能问大帝申请一点特殊补贴,哪里付得起一座金山!”
他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确实是实话。
敖金言摸了摸下巴:“我们时候差点把迷仙林的地皮都铲了一遍,确实是一个铜板都没见到。”
“你看看,你看看!”讳恶君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一副委屈的模样看向司南星,“师弟,人家在外头受了委屈,你看这凉皮能不能再多给……”
司南星:“……”
原来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多讨一份凉皮。
“没有。”烛幽君无情打断他的妄想,“说了一份,便是一份。”
讳恶君“哎哟”一声捂着心脏倒在桌子上蹬腿:“我伤心啊,我心痛啊,我还没吃饱啊——”
仿佛超市里在地上打滚要买糖吃的小朋友。
司南星坐着笑:“讳恶君啊——”
讳恶君坐起来眼巴巴地看他,司南星无情地接下去,“凉皮是没有第二份了。”
讳恶君就地一仰正要接着嚎:“师弟啊——”
司南星撑着下巴笑弯了眼:“不过三天后我做鲜花饼,不卖,但见者有份。”
在场的妖怪都竖起了耳朵。
烛幽君扫了讳恶君一眼:“你倒是毫不担心自己身上的嫌疑。”
“我怕什么,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宝贝,那幺蛾子手里有蜃珠,说不定就还有别的什么宝贝。”讳恶君翘起腿,笑容恣意不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除非他们能找到证据,否则我怎么也是冥府十君之一,我们烛幽君和大帝,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带走呢,顶多派个无关痛痒的小家伙跟着我罢了。”
“大帝不知道。”烛幽君喝了口司南星鼓捣的柠檬茶,目光冷淡,“我会。”
“无情。”讳恶君愤愤嘁了一声,但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我知道,我们烛幽君呐,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一点,师弟你应该深有感触吧?”
司南星一脸莫名:“烛幽君哪里刀子嘴了?”
讳恶君嫌弃地撇了撇嘴:“你可真是惯他惯得没边了。”
司南星觉得有意思,扭头对烛幽君笑道:“烛幽君,先前你说别人说你把我惯坏了,现在讳恶君又说我把你惯坏了,咱们俩到底是谁惯坏了谁啊?”
烛幽君也跟着笑:“那就算他们说的都不准,不听他们的。”
讳恶君扭头看了看司南星,又扭头看了看烛幽君,捞起最后一块烤麸放进嘴里,阴阳怪气地说:“嘶,我是不是醋加多了,不然怎么酸成这样?”
“指不定是心里酸。”敖金言翘着腿,和他一样仔仔细细地把碗底的配菜捡了个干净。
“哼。”讳恶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小师弟只不过是没了当初的记忆,等他渡过此劫,往昔的记忆复苏,肯定就会明白,比起这老树妖,还是跟师兄更亲近。”
老树妖看他一眼,底下的枝桠攀着椅子往上蔓延,讳恶君当即脸色一变,跳到了椅子上,大声喊出来,“慢着!慢着!”
烛幽君却不等,枝条一抽,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挂到了院墙上,正对着隔壁满院的阴差。
讳恶君:“……”
他也不是第一次丢脸了,因此到没有第一次那么想不开,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烛幽君,一般人听人喊‘等一下’,怎么都会听听他要说什么的。”
“你这老树妖,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烛幽君眼都不抬:“我又没捂你的嘴,你若是要说,自然说得出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让我等一下做什么?”
讳恶君嘿嘿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拖延一下,趁机逃跑。”
烛幽君这回把他的嘴也捂上了。
讳恶君一双眼里笑意盎然,身形一晃,忽然在枝条的重重包裹下消失不见,包裹着他的枝桠茫然地捡起一枚铜钱。
烛幽君无奈地摇摇头:“像个滑不留手的泥鳅。”
司南星也觉得十分有意思,他笑着问:“讳恶君以前,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烛幽君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微微眨了眨眼:“他原本是个修道之人,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离了宗门,在凡世经营家业,据说富可敌国,朋友遍天下,还活到了三百多岁。”
“大帝在名谱上点他做了阴差,他原本想寻你,还想帮你找神魂缺失的部分,是大帝说你道不在此,他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