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位师叔……到底是什么来头。”讳恶君看着那张纸,忽然变了脸色,他扭头看向张玄定,目光带上几分探究。
张玄定茫然无措:“我师叔……我师叔就是个道士啊,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人有点呆,经常闹笑话,但是算卦总是很准,说的话基本也都会应验。”
“嘶。”勿善君歪了歪头,“听着跟小老板挺像的。”
司南星否认:“我不呆吧?也很少闹笑话。”
“我说的是后面那部分,说的话都应验。”勿善君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他们刚刚打牌的桌子,“尤其是刚刚打牌的时候,那简直就是言出法随的程度了。”
“或许是有些相似。”张玄定点点头,“我师叔功德也很多,实不相瞒,在见到这位小老板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师叔就是这天底下功德最多的人。”
讳恶君指尖微微敲动:“你们就没觉得,这六句话,和那个总是莫名其妙找茬的灰慈在找的东西很像吗?”
李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情无情泪,是我们丢的狐族秘宝!我老祖宗的眼泪!”
“似幻非幻梦……”烛幽君面色微凝,想起之前敖金言遇袭的事件,“蜃龙是罕见龙种,更有传言说早已经灭绝,至少有几百年没见了。”
“这种稀有龙族制造的幻境,能模糊现实和梦的区别,他应该是在找这个。”
“千年不变魂。”张爱梨的表情惊疑不定,“我当时身在画中,以为自己就是梨姬,是梨姬残留画中的魂魄……他是因此被引来的?”
“怪不得他那时候一副生气的样子,还觉得被骗了。”司南天也想到了他当时的反应,抓了抓脑袋,“千年的魂魄……很难找吗?”
“人间难找,千年还不投胎的,多半都有点奇妙机缘了。”勿善君撑着下巴笑起来,“我们冥府可多得很,犯了大罪的恶人,魂魄要在十八层地狱受苦千年的也不在少数,但天底下估计也没几个有胆子来冥府偷鬼的。”
“万年成材木。”司南星扭头看向烛幽君,有些迟疑地开口,“烛幽君,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有万年才成材的木头吗?”
烛幽君缓缓摇了摇头,讳恶君却松了口气:“那这不管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用太担心了,天底下谁能从烛幽君身上薅木头啊。”
“好歹看完。”勿善君一本正经地分析,“金刚不坏骨是什么?”
“修成金刚不坏身的妖怪、仙人倒是有不少,但金刚不坏的骨头……道行很高的白骨精?”
烛幽君若有所思:“刀剑之灵?”
“说我呢啊?”垂方一愣,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确实,硬骨头。”
“天下慈悲心。”司南星摸着下巴,“感觉像是得道高僧,有没有哪个寺庙也参加了你们三界互助委员会啊,通知人家一下吧。”
他一抬头,发现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在众人的视线关注下,司南星缓缓举起手指了指自己,似乎还觉得有点好笑:“我?不会吧?”
“我哪里跟天下慈悲扯得上关系了……”
“你怎么想不重要。”垂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关键人家认定是你了呗!他们要不觉得是你,干嘛来要你的命啊。”
司南星心里其实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嘴上还是要说:“也不能确定这个就一定跟灰慈有关系,那个小道长,你师叔跟你说了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吗?”
张玄定微微摇头,他苦笑一声:“我家师叔,神出鬼没的,每次都是突然出现,给我发消息要我们做事,等我们要找他的时候,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
“他之前只说自己似乎在躲避灾祸,也不知道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大人物。”
张玄定没说出口,其实他对他师叔惹祸的本事也很有信心。
几人面面相觑,讳恶君只好说:“那就劳烦小道长给他留言问问,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玄定点头应下,烛幽君又问:“他叫什么。”
“有了姓名,生死簿上或能寻到人间踪迹。”
张玄定十分配合:“天问。”
讳恶君有些讶异:“没有姓?”
张玄定挠了挠头:“没有……我小的时候师叔就叫这个了,其实我还偷偷想过,师叔是不是已经得道成仙了,不然怎么都不见老。”
他看了看众人凝重的脸色,“要不回去我问问我爸?说不定他知道师叔本名叫什么。”
修道之人用的名字多半不是本名,光有修道的名号,生死簿上可能还不太好找。
讳恶君微笑着点头:“麻烦你了。”
张玄定连连摆手,他大概也看出来了,这院子里的家伙来头一个比一个大,现在这样客客气气地和他说话,都是给他面子了。
他给司南天使了个眼色:“师叔的托付已经办完,那我……”
谁知道司南天像是根本看不懂一般抓了抓脑袋,对着司南星露出了一个傻笑:“哥,我回都回来了,今天吃什么啊?”
司南星了然地点点头:“麻辣香锅。”
“他们这群不是人的,肚子都跟无底洞一样,反正也吃不饱,匀给你们一点应该也饿不着,这位小道长也一起留下来吃吧。”
“不不不!”
张玄定一脸惊恐正要拒绝,司南天已经十分自来熟,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勾住了他的肩膀:“吃吧吃吧,我哥哥做的饭,妖怪神仙吃了都说好!你要真错过这一次,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张玄定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被强行按着在桌前坐下。
他茫然地看着这几位大人物也一派和乐融融地把桌子拖到一起,拼成一个大桌,然后热热闹闹也都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厨房等饭吃。
他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这么大的事,不先回去通告三界吗?”
“我已经拍了照发给老大了。”勿善君一边回答,一边给大家分发筷子,故意越过天枢星君不给他,两人捏着筷子较劲,嘴巴都因为用力拧成了一条线。
烛幽君抬了抬眼:“筷子要是掰断了,我就把你俩也掰断。”
“啪”地一声,两根筷子应声断了两节。
烛幽君缓缓放下手里的筷子,勿善君一脸菜色,立刻伸手指着天枢星君:“是他!是他用力的!我都收手了!”
天枢星君一把按下她的手,一脸正气:“我没有。”
眼看着烛幽君站了起来,勿善君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当即大喊:“小老板!救命啊!出人命啦!不是,出鬼命了啊!”
司南星拎着勺子茫然地探出头:“我才要开始炒呢,你们闹什么呢?”
勿善君正要控诉烛幽君威胁要把她跟筷子似的掰断,一抬眼对上烛幽君的眼神,当即咽了咽口水,一边往司南星那儿挪,一边理直气壮地昂起头:“看什么看!你再威胁我,我就……我就跪下求小老板救我!”
司南星:“……”
这位勿善君,真的是用最凶的语气说最怂的话的典型。
眼看着她挪到了司南星身边,笑容灿烂地从怀里掏出了个玉牒,献宝似的递给司南星:“也是我不好,我把你的筷子折断了,这个赔给你。”
司南星没接,他笑起来:“没关系的,那筷子十块钱能买五双,你这个玉的,一看就比较值钱,哪能让你这么赔?”
“我这可不止值钱。”勿善君有些得意,“这断罪玉牒,你只要一照,就能清楚看到这人身上有多少罪孽。”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了这块玉牒,坏人直接原形毕露!”
“拿着吧,本来就想找个由头送给你的,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她把断罪玉牒往司南星手里一塞,回过头对着天枢星君挤眉弄眼:“天枢星君,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天枢星君深深看她一眼:“我回去禀告天帝,到时候一定为小老板送上一份合适的礼物。”
勿善君自觉自己现在就送了礼,比天枢星君棋高一着,得意洋洋地晃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坐了回去。
司南星摇了摇头,嘱咐烛幽君:“别欺负同事。”
烛幽君无言:“……我没有。”
司南星叹了口气。
烛幽君垂下眼:“知道了。”
司南星这才回了厨房,讳恶君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嘿嘿一笑:“嘿,真该录下来发给大帝看看,你也有今天啊!烛幽君!”
烛幽君瞥他一眼,讳恶君如临大敌做出了防御姿态。
烛幽君却站了起来,往厨房去。
“嗯?你怎么来了?”司南星有些意外,“不是说让你在外面等着,今天的菜很快就能上了吗?”
烛幽君理直气壮:“食材太多,我怕你端不动香锅碗。”
司南星:“……”
还真是有理有据的担心。
讳恶君侧耳听了一会儿,还有些不敢置信,他迟疑着环视一圈,问:“他真不动手了啊?”
勿善君摇头:“逃过一劫你还不庆幸。”
讳恶君却不敢放松:“我是担心他在师弟面前不表现出来,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再动……哎!”
讳恶君只觉得屁股底下忽然一空,堂堂冥府十君当场摔了个屁股蹲。
他跌坐在地,边上他带来的两个小妖怪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大人!你没事吧!”
讳恶君缓缓蜷缩起身体,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没事,就是我觉得摔到的不是我的屁股,是我的面子,我的尊严……烛幽君!”
厨房里,司南星闻言正要往外来看,烛幽君拉住他:“别管他,讳恶自己摔了一跤而已。”
司南星有些困惑:“摔了一跤?”
烛幽君理直气壮地说:“我人都在这里,这回不关我的事。”
司南星缓缓点了头。
外头被枝条着嘴的讳恶君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
“烛幽君变了。”勿善君忧郁地咬了咬筷子,“他以往要动手都是直接动手的,现在都会玩阴招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她猛地变脸,对蠢蠢欲动的枝条说,“我是夸你啊!别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