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酆都大帝

M城某普通居民区,4号楼4层4号门口,烛幽君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不等里面回应,就穿门闪现了进去。

门内响起嫌弃的“啧”声:“你又不等我给你开门,还非得意思意思敲下门,多少有点毛病。”

烛幽君打量着这间明显光线偏暗的房间,铺着毛毯的地板上摊着一副拼到一半的拼图,旁边还有个刚刚拆封没多久的乐高,房间的主人窝在大型懒人沙发里,捏着PS4手柄,电视画面上是暂停了的游戏画面。

最后目光落在了窝在懒人沙发里的黑发青年身上,他头顶的短发略有些杂乱,肤色有些过分苍白,眉眼有几分凌厉,偶尔拧起眉头会流露出森然煞气,只不过因为他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起来倒也没多少威慑力。

至少看到他的人,很难把他和那位凶名赫赫的酆都大帝殷北联系起来。

烛幽君看了他一眼,还带着几分不舍,把那袋虾片扔给他。

“什么玩意?”殷北伸手轻松接过,拉开口袋,随手把封口的橡皮筋丢到一边,烛幽君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地把那个橡皮筋拿走了。

殷北正埋头嗅了嗅口袋里的虾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烛幽君:“不是吧你,这么一个橡皮筋你都要收好?讳恶老妈子都没你那么操心。”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惊恐地把这袋虾片拉远了一点,问,“他送的?”

“嗯。”烛幽君把那个皮筋塞进口袋里,转身进了他的厨房,熟门熟路地打开柜门,半点不客气地舀了一罐神米。

殷北抱着那袋虾片,面色纠结地埋头嗅了嗅,闻着确实香,他面露挣扎,最后还是把手伸了进去,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第一口下去,接下来的一发不可收拾,也就顺理成章起来。

他抱着虾片袋咔嚓咔嚓地啃着,靠在厨房门上看烛幽君煮粥,摇头晃脑地说风凉话:“讳恶跟我告状了啊。”

烛幽君一点都不在意,十分敷衍地回了一句:“哦。”

“你好歹问句‘为了什么’吧?”殷北叹了口气,“你这样很不利于同事之间的相处的。”

烛幽君勉强配合:“为了什么?”

“说你胳膊肘往外拐,要把整个冥界都陪嫁出去。我原本还觉得他夸张,我现在觉得是真的,你这熊孩子薅起我的羊毛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殷北目光复杂地看着那锅粥。

“你又不喝。”烛幽君理直气壮地瞥他一眼,“怎么,你舍不得给他?”

“那倒也没有。”殷北嘴里咔嚓咔嚓不断,“就是你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得爸爸有些手痒。”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啊?”

他磨了磨牙,以作威胁。

烛幽君并不在意,盯着煮粥的火苗,没有回头。

他说:“你说的都在一一应验。”

“他确实是最后一世了,累世因果要了结于此,曾经受过他恩泽的人,就像是冥冥之中被吸引一般靠了过来。”

“就连他前世养过的鹦鹉都出现了。”

“我知道,听说你还跟只鹦鹉争风吃醋,最后把它给轰走了,嘿。”殷北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然后撇了撇嘴,“但哪怕再好的人,也会有仇家,也会有人恨他。”

“千百世的善缘蜂拥而至,未解的仇怨也会。”

“你怎么知道鹦鹉?”烛幽君侧头看他,一副了然的模样,“你偷看了?”

“谁偷看了?”殷北翻了个白眼,“我的龟龟告诉我的,他送餐的时候什么没听说?”

烛幽君扭过头:“那么大一只龟,还挺八卦。”

“八卦最早就是用龟壳卜的,它八卦算是回归老本行。”

才一会儿的功夫,他手里的一袋虾片就快见了底,烛幽君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这就吃完了?”

“没办法,橡皮筋都被人偷了,没法封口,只能一口气吃完了。”殷北也十分理直气壮,“下回再带点来,挺好吃的。”

“你不如自己去吃一顿。”烛幽君随口说。

他原本只是提议,因为这话他说了不止一遍,但殷北从来都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他以为这回也是老样子,却没想到他沉默了会儿,居然点了头:“找个时间去吧。”

烛幽君错愕回头,随机面色凝重:“出什么事了?”

殷北嗤笑一声:“还是老样子,那么警觉。”

“你一直都很注意,不会随意跟他扯上关系。”烛幽君面色凝重,“我不觉得你会那么容易改变想法,除非……你觉得没意义了。”

“讳恶从凤凰那儿回来了,故事稍稍串上了。”殷北神色莫名,“凤凰族有对孪生凤凰,凰焱和凤焱,传闻他们心意相通,即便凤焱因故变回凤凰蛋之后,他也依然能够和她交流。这也是凤凰族由着他,没有把凤焱的蛋送回祖树的原因。”

“而那个名叫凤焱的凤凰神女,曾经和一个凡人有一段感情,那个凡人名叫江澜尘,讳恶在生死簿上找不到他。”

“生死簿上找不到,那便不是人。”烛幽君抬起眼,“要么是舍了□□凡胎,羽化登仙入了仙籍,要么本身就是仙,借轮回转世历劫。”

“是后一种。”殷北神色平常,“往大了猜。”

烛幽君神色微动:“天帝。”

“你还真敢猜。”殷北笑起来,“是他。”

“我是知道司南星这最后一世劫简单不了,但没想到天上那个家伙都牵扯进去了。现在加不加个我,也无所谓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指定是要天崩地裂、山河动荡了。”

烛幽君拧起眉头:“天帝修的不是无情道?”

“他是,但转世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凡人。”殷北感叹了一句,“这天底下诸多事端,论及起因,逃不脱一个爱恨情仇。”

烛幽君若有所思,看向他:“那你呢?你有过……爱上谁吗?”

“哟!”殷北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不是吧,烛幽君居然打算聊爱情的小故事了啊?新鲜。”

烛幽君闭上了嘴,十分后悔自己刚刚随口提起这个话题。

殷北一脸慈祥地拍了拍他:“哎呀,我也不是故意要取笑你的,不过你还不知道我吗?当初月老想给我牵红线,我直接把他一把红线全给烧了,这事至今是他们月老祠的失败典型呢。”

烛幽君若有所思:“那我也找时间去月老那看看。”

“带点礼物去吧。”殷北一脸无辜,“自从我那件事以后,咱们冥府人员基本都被月老祠拉了黑名单,你要去得和善点,别吓着人老头。”

烛幽君看他:“你年纪比他大,为什么叫他老头。”

“啧,怎么还是这么不会说话。”殷北撸起了袖子,烛幽君已经煮好了粥。

他这回来还带了个保温桶,粉红色的,上面还印了个憨头憨脑的黑色小猫,司南星说看着像他干儿子万岁。

殷北凑过来看:“你拿这玩意干嘛?你上回不是直接用法力温着的。”

烛幽君直接把粥倒进保温桶里,头也不抬:“好看。”

殷北抽了抽嘴角:“你赶紧把这玩意拿走,我不允许这种风格的东西出现在我的生存范围内。”

烛幽君点点头,转身就走。

殷北不放心地喊了一句:“说真的啊,去月老祠别吓着那老头啊。那老头特会碰瓷,哭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大喇叭成精都会嫌烦的程度。”

烛幽君只留下一句:“我不会为难他。”

殷北摇摇头,嘀咕:“你是不会为难他,你只会为难你自己。”

几秒之后他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嚷嚷:“孟山吾!你好歹把锅洗了再走!是人吗你!一口都没给我留就算了,锅还留给我洗!”

堂堂酆都大帝黑着脸,愤愤把把锅泡进水池,给讳恶君发消息:“家危,速归。”

讳恶君大惊:“怎么了!”

酆都大帝把锅的照片发给他:“混账树妖借我厨房不洗锅!救我!”

讳恶君:“……我一会儿来,你放着吧。”

殷北这才满意地窝回了自己的懒人沙发,但他躺了一会儿,没急着点开暂停的游戏,反而垂眼思索着什么。

发了会儿呆,他猛地起身,翻箱倒柜找起了什么,最后从沙发底下摸出一叠龟甲,他捏着龟甲在手心晃了晃,却在打算摔落的时候止住了动作。

他闭了闭眼,有些烦躁地把龟甲又往沙发底下一塞,自暴自弃般就地躺下:“烦死了,管他的,天塌下来老子来扛。”

他随手抓过仅剩的一点虾片,一股脑倒进嘴里,然后给渡厄君发消息。

“龟龟啊。”

“帮我打探一下,最近冥府食堂什么菜色。”

一般喜欢的就叫渡厄君送外卖过来,实在喜欢的就出门去吃,殷北满意地往沙发里一靠。

“风云际会,山雨欲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住……”

“一眨眼的功夫,也是最后一世了,功德圆满还是功亏一篑,全在这一世了,哥哥。”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如果有人看到便会发现,他闭上眼时眉眼稍显柔和,居然和司南星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