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喻在这儿的时候,垂方和烛幽君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但武喻一走,垂方立即调转方向,取笑烛幽君:“和一只鸟争风吃醋,堂堂烛幽君可真给冥府十君丢脸。”
烛幽君从容回应:“尚可,比某个提剑要劈人的家伙好一点。”
李宜仙抽了抽嘴角:“怎么着阴阳怪气还会传染啊。”
司南星赶紧上前一步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先不要吵了,要开店了。”
阴门大开,冥府食堂开门营业。
然而这群提前吃上了饭的妖怪们,完全没有理解司南星的良苦用心,仗着自己饭量够大,还赖在这儿和阴差们一起吃饭。
食堂的拥挤状况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司南星不得不让垂方帮忙把他的美人椅往边上挪了挪,目光悠远地看向了一墙之隔的隔壁。
烛幽君注意到他的视线,问他:“怎么了?”
司南星摸着下巴:“烛幽君,你说咱们食堂这也算是越做越大了吧,要不我把隔壁院子也买下来,然后在这儿通个门……”
他对着雪白的墙壁比划了一下,“右边开着民宿,估计是不会卖我的了,不过这儿我记得很少有人回来,说不定人家愿意出手。”
烛幽君若有所思,垂方忍不住先开口:“你不是身体孱弱在这儿养病吗?你哪来的钱买新房子啊。”
正要算起来,司南星开这个冥府食堂,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左右,一开始十天“4444.44”工资还有冥府的补贴在内,但后来却是真真切切的火爆了起来,上一个十天他卡里收到了“8444.44”工资,这样一个月也能有两万块营业额,在人界也算是高薪了。
但这么点钱要买隔壁的房子却还是不太够的,尤其是司南星住的这院子,地皮还不便宜。
哪怕是垂方这种刚重回现代社会不久的剑灵,都奇怪他哪来的钱。
“还是我平日里太低调了。”司南星叹了口气,“我之前跟你说过没有,这条街上我有不少房。”
“都有了不少了,再买一栋也没那么让人觉得稀奇吧?”
敖金言来了兴致:“扩建好啊,能再搞个大点的水池吗?”
淞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无情地戳穿他:“就算买再大的房子,也不可能让你化出龙身躺在池子里吃饭的。”
敖金言哼了一声,嘀嘀咕咕地看着杀鸦把套餐倒进渡厄君的嘴里,眼带羡慕:“他就能那么吃,我也想。”
司南星顺着他的想法想象了一下:“也不是不行,你在海边把脑袋伸过来,还能像渡厄君一样开展一下龙宫外卖服务。”
敖金言觉得自己堂堂西海龙太子,是不屑给任何人送外卖的,但偶尔给自家长辈送点吃的让他们高兴高兴倒也不是不行。
但他还是觉得不能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哼哼唧唧地说:“那我考虑考虑。”
烛幽君抬起头:“我让讳恶君去找隔壁的屋主商议了。”
司南星没想到讳恶君还能充当房产中介,有点担心:“这么使唤他,他会不会生气啊?”
手机聊天框不断弹出讳恶君的消息:“烛幽君,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我身在梧桐林和诸多凤凰族的老前辈周旋,你给我发消息,我还以为是关心我,问我安不安全,害不害怕,需不需要撑腰。”
“结果你来找我帮小师弟买房!”
“你知不知道我身上还有多少工作!”
烛幽君无动于衷地把手机按到静音,反手扣在桌边:“没关系,他不会介意的。”
司南星由衷地赞美:“讳恶君真是个好人,又能干又热心。”
“嗯。”烛幽君违心地点了点头。
……
夜深了,今天的食堂套餐一如既往,一点都没剩下。
送走了意犹未尽的食客,司南星打着哈欠,正打算摸进厨房,把自己早上喝的粥煮上。
烛幽君站在他身后,神色莫名:“今天的粥不好喝吗?”
司南星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怎么会,很好喝啊。”
“那你不用做了。”烛幽君一点头,“明日我再带来给你。”
“哎!”司南星叫住了他,有些不安地抓了抓头发,“你不会又打算去酆都大帝那里蹭神米吧?”
“他不吃。”烛幽君理直气壮,“给他浪费。”
司南星哭笑不得:“那也不能总占人家便宜。”
“他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或者看起来喜欢吃什么也行。”
烛幽君沉吟,稍有些迟疑着开口:“垃圾?”
“哈?”司南星的表情有些呆滞,“那他挺环保……”
“垃圾食品。”烛幽君像是终于想起来一样点了点头,“讳恶君每次去见他,都会一边唠叨他总吃些垃圾食品,一边替他收拾各种包装袋。”
“这样啊。”司南星想了想,从柜子下面拿出一袋色彩缤纷的虾片,对他晃了晃,“那你稍微等一会儿,我给你炸点虾片当零食,你也给大帝送点过去。”
“他没有点过我这里的外卖吧?”
“没有。”烛幽君原本是不想麻烦他的,但这会儿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在这个一向热闹的小院子里有些稀奇,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想要跟他再多待一会儿。
“他和天帝,各自执掌一部分天道,到了这种地步,举手投足,都有可能造成影响。冥王脚下镇守幽冥浊气,天帝顶上支撑上玄清气,他们守着天地分割,一般很少会离开自己的位置,也很少与凡间产生交集。”
“但是他会吃垃圾食品。”司南星等着油锅到合适的温度,顺便好奇地听着烛幽君讲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总觉得和我想象里的冥王不太一样。”
烛幽君看着他:“你想象里是什么样的?”
司南星笑弯了眼:“西游记里的阎罗王那样的,头上红帽子,那么大的胡子……啊,不对,这好像是钟馗。”
他不知道怎么笑起来,烛幽君也跟着笑起来。
“不是那么威严的家伙,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见到他,或许还会小瞧他……”烛幽君看着他往油锅里放下一片透明的硬薄片,那塑料片一般的东西碰到热油,跟魔法一般飞速膨胀,迅速舒展开来,变成一片花瓣一般的蓬松虾片。
司南星迅速捞起,虾片这玩意脆弱得很,稍微多炸一会儿就会显出焦色,动作得快点。
烛幽君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司南星把第一块虾片放到铺了吸油纸的碟子里递给他:“你吃着,小心烫啊。”
烛幽君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他总想在他面前显得再可靠一点,但有时候又偏偏不由自主在他面前显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他垂下眼,戳了戳那片虾片,它晃了晃,碰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抬眼,司南星正看着他笑,眉眼弯弯像天上月,他问:“有那么好玩吗?”
“没有。”烛幽君绷着脸,鬼使神差补了一句,“只是看你做这些很有意思。”
两人还在对视间,垂方猛地探进头:“我闻见香味了,你们是不是偷吃什么呢?”
烛幽君猛地别开视线,拧起眉头,把司南星炸好的一叠虾片递过去:“吃你的。”
司南星比划了一个给嘴巴上锁的动作:“封口费给你了,可不许告诉他们了啊。”
烛幽君递过去之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把司南星给他的第一片拿了回来。
垂方只当他贪吃,嫌弃地瞥他一眼:“瞧你那小气样。”
“这只是我的封口费啊,张爱梨也在外面听见了,她的份你们自己处理啊!”
张爱梨悄悄趴在门口,小声说:“我、我不要紧的,能不能给天少爷留一点?”
经过司南天苦口婆心的劝诫,她总算是不叫他“张生”了,只是为了表示尊敬,怎么都要管他叫一个尊称。
她小声补充,“他明日就要开学了,可以带去学堂吃。”
司南星无奈地笑起来:“好吧,被你这么一说,我们都不好意思吃独食了。那就多炸一点,密封起来,给你一袋,你明天记得给他,好不好?”
“这份是你的,你趁热吃。”
张爱梨这才欣喜地接过,就和垂方蹲在院子里,一人一碟虾片吃起来。
她原本是仿照世家小姐的模样画出来的,平日里待在闺房里和梨姬朝夕相对,也学着她那些“食不语寝不语”、吃饭不能发出声音之类的规矩,但这虾片一口咬下去咔嚓咔嚓作响,根本控制不住声音,张爱梨试了几次,咔嚓声越来越大,她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垂方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被戳中了笑点:“怎么了?”
张爱梨自己忍着笑,仰头看着缀着屑金的辽阔夜空:“我只是想,我到今日,才发觉世上不只有梨姬和张生,也不止画中那么大。”
“人间真好呀,垂方哥哥,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好吃的。”
垂方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叫“哥哥”,极大地被满足了虚荣心,大方地又分了一片虾片给她:“那你就多吃点。”
“也不知道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尝了这么点甜头就高兴成这样。”
烛幽君站在他们身后,微微侧头看向司南星,他正把炸好的各色虾片放进透明袋子里,用皮筋扎好封口。
他忍不住开口:“他未必会要。”
“以前他尽量避免和你沾染上因果,怕以为有他相助,你的劫数来得更猛烈。这回他拐着弯帮你,却也从来没跟你直接接触过,应当也是担心这个。”
司南星动作一顿,然后直起身:“那就更应该送他吃了。”
“不然万一这一辈子我没扛过去,都来不及对他道谢怎么办?”
“原本我总担心,万一我抗不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与他们更亲近,只会让他们更伤心。和朋友这样,跟家人也是这样。”
“烛幽君,但如今我觉得,天道、因果,这些我都捉摸不透,我只能在我死前尽可能回报那些,我接收到的好意。”
他笑着把那袋虾片放到他手里,朝他挤挤眼,“要是他不要,你就拆开,当着他的面吃,馋他,我就不信他不心动。”
烛幽君突然抿了抿唇:“他若不要,我塞他嘴里。”
司南星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冷静点烛幽君,这是你顶头上司,三界你唯二打不过的人之一。”
“打不过也要塞。”烛幽君低下头,“不许他糟蹋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