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老祖宗都在这儿,半点不虚,气焰嚣张地扬起下巴:“你谁啊,阴阳怪气的。”
“现在的小辈可真是不得了,一个赛一个的伶牙俐齿。”门口的年轻男人意有所指地扫了李宜仙一眼,“你们青丘的狐狸如今就只有这点水准了,难怪青丘神女之后,就再也没出过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了。”
李宜仙收敛了笑意,眼波流转间扫了他一眼:“我们青丘近日来确实低调了一些,不及你们飞禽一族。”
“老的当街欺负小辈,年青一代也不知道鬼鬼祟祟在鼓捣些什么阴谋诡计……实在是风光得很。”
双方你来我往地阴阳怪气,言语之间火丨药味十足。
张爱梨惶然不知所措,只觉得这事情似乎是因自己而起的,急得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如果、如果是因为我……那就抓我吧,跟小老板没有关系!”
李宜仙眉头紧皱,冷哼一声:“瞧瞧你那点出息,也只会欺负欺负这种无依无靠的小妖怪,害得人家小姑娘掉眼泪。”
门口那人一甩袖子:“我只是提醒诸位一句,既然要做正义之士,就别给自己留下把柄。怎么,只许你们用什么法规压人,不许别人秉公执法了?”
声如雷被夹在中间,苦着一张脸,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司南星往烛幽君那边靠了点,问:“这人是什么来头?”
“鹦鹉。”烛幽君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没把对面放在眼里,“只有嘴皮子厉害而已。”
“哼。”对面那个花里胡哨的妖怪被人戳穿了原型也不恼怒,明显忌惮烛幽君一般撇了撇嘴,“在下武喻,本本分分的飞禽族小妖而已,自然比不得冥府十君的烛幽君威风。”
“只是我听说烛幽君也是妖物出身,怎么就和天界的那些神仙混得这样好,怕不是都是靠抓我们这些小妖怪堆上去的。”
他十分目中无人地往里晃了两步。
司南星问他:“那你来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武喻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来督促三界互助委员会执法啊,顺便看看这破烂小院子里有什么稀罕玩意,把烛幽君都迷成这样……嗯?你就是老板?”
他看着司南星,忽然眯起了眼,觉得有些眼熟。
司南星点了点头:“是我。吃饭找杀鸦点餐,找茬的话……”
他一扭头,笑嘻嘻地指了指烛幽君,“找他。”
烛幽君筷子一顿,也没反驳,反而擦了擦嘴,点头道:“对,找我。”
那花里胡哨的鹦鹉却没看他,他呆呆地看着司南星,突然“嗷”地一声叫起来,要不是烛幽君眼疾手快地提住了他的后颈,他差点整个人挂到司南星身上。
武喻扯着嗓子喊:“主人——是我啊,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小坏鸟啊——”
司南星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迷茫。
烛幽君眉头一跳,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头上盘旋着的乌鸦已经落了下来,愤怒地大叫:“胡说!胡说!我的主人!我的主人!”
武喻伤心欲绝,捂着心脏哭嚎:“你有别的鸟了!你居然在外面有别的鸟了!”
“乌鸦有什么好,乌漆嘛黑的!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彩色的羽毛吗!你这个渣男,渣男!”
司南星百口莫辩,只能往后退避开他飞扑的动作:“不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妙看了眼烛幽君,也忍不住附和:“就是,小老板就是和妖怪谈恋爱,那也不能看上你这样的!”
“什么谈恋爱,你们青丘的狐狸果然满脑子都是这种不健康的思想!”武喻不屑地斜眼看他,“我和主人这是感天动地的爱宠情谊!”
“我不可能认错的,这么闪瞎眼的功德,天底下除了他还能找出第二个来吗!”
他说得信誓旦旦,司南星忍不住信了一点,他往后退了一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至少也不是这辈子的我了。”
武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显出几分不似作伪的悲伤:“对啊,你说得对……明明是我看着你死掉的。”
“你住进重症病房的时候,没法带上我,但我隐隐看出了你的死期。我趁着他们开窗的时候逃出来,一路飞奔到医院看你最后一眼……我原本想在阴差来勾你的魂之前,我好歹能护着你,但我连你的魂都没找着,呜呜呜……主人!”
他嚎啕大哭起来,再看不出一开始的半点阴阳怪气。
李妙已经信了大半,但他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看着倒还有点真,但这鹦鹉看起来道行好歹也比我强点,怎么可能近几年还以鹦鹉原型活着,怕不是编的吧?”
烛幽君没有因为他真情实感的哭泣而动容,他手一招,生死簿在他手中展开,他声音冷淡:“他那一世的姓名。”
“叶长汀,你翻,你翻,肯定有!”武喻信誓旦旦,就差扇着翅膀扑腾起来了,“我当初早就化妖了!不过是因为得罪了人,被人打成重伤,不得不用原型在人间讨生活而已……”
李宜仙挑了挑眉毛:“这段倒是挺真的。”
敖金言已经活动了下手腕:“吵吵嚷嚷的,给他再揍出原型算了。”
烛幽君合上生死簿,定定看了司南星一会儿,直看得司南星心里毛毛的,不由发问:“怎、怎么了啊?”
烛幽君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有。”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武喻一下子气焰嚣张起来,得意地想要挣脱烛幽君的手,奔向司南星的怀抱,挣脱不开还愤愤抗议,“你刚刚叹气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李妙一脸的不可置信:“真是啊?”
“小老板怎么可能养出这种阴阳怪气的鸟,我不信!”
烛幽君扫了沉默不语的垂方一眼:“他之前带着的剑灵也跟他半斤八两。”
垂方当场炸毛:“那我跟他比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没这么惹人讨厌的吧!”
就连司南星也忍不住替他说话:“小芳顶多是喜欢唠叨一点,脾气臭一点,跟这个……这位武喻朋友还是不太一样的。”
武喻半点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他这会儿整个鸟幸福得像要冒泡,捂着脸说:“嘿嘿,我差点被人当街打死,是主人救下了我,花了整整二十块买我呢!你们知道那么多年前的二十块是什么概念吗,那可是一笔巨款,巨款知道吗!”
明明没有人问他,但他也手舞足蹈地大肆宣扬起了他们当初的故事。
李妙忍不住给他拆台:“嗤,我就没听说过什么人要把鹦鹉当街打死的,你再编?”
“一般鹦鹉当然没本事。”武喻骄傲地扬起下巴,“但我本来就是因为骂了龙族被揍的,不过就是又没忍住骂了人,差点被打死而已。”
司南星无奈地捂了捂眼睛:“你还挺骄傲。”
“嘿嘿,然后主人,你就来救我啦。”武喻扭了扭身体,一脸娇羞,“我一边破口大骂那群愚蠢的凡人,一边看见你带着浑身功德的光芒靠近我,宛如天神下凡!”
“你说如果不是他们平日里总在我面前说粗话,我也不会总说这种话……咳,虽然我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但主人真的好温柔。”
他一脸娇羞地把脸低下去,像是鸟类把头埋进翎羽的习惯动作,“你经常一脸无奈地摸着我的脑袋说,我这样的小坏鸟要是去了外面,大概会被人打死,只能由你养着了。”
“你那时候家大业大,虽然备受宠爱,但还是免不了被人嫉妒。虽然他们总来不及害你,就自己倒了霉,但还是让人很生气,我就帮你骂他们,你就会一边笑一边给我喂葵花籽,宠溺地对我说——吃你的吧,别嚷嚷了。”
“嘿嘿嘿……”
司南星觉得他多半是在回忆里加上了某些奇怪的美化滤镜。
武喻含情脉脉地看着司南星:“主人,我这次不过多管闲事,才来走这么一遭,都能遇上你,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让我们再续前缘。”
烛幽君从他开始聒噪个不停开始,脸色就已经逐渐沉郁下来,然而武喻还在激情抒发他对司南星的思念之情,完全没意识到逐渐靠近的危险。
“唔!”武喻砰地一声化成一只自带腮红的玄凤鹦鹉,扑棱着翅膀,受到了惊吓一般从自己的衣服里挣脱出来,“好无耻!居然从背后偷袭我!你不讲武德!”
这玩意是个鹦鹉,化作原型以后聒噪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烛幽君眉头跳了跳,声如雷直觉再待下去恐怕不行了,当即往上一步:“那个,我看你们之前似乎是有误会,但是这位姑娘确实得补一下登记……”
“不着急,不着急,那个举报我撤回啊。”武喻扑棱棱飞起来,声音带上点谄媚,落到院子里那棵总不开花的桃树身上,偷偷举起翅膀,一把将边上的乌鸦打了下去,“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我才不管那群臭鸟怎么作死了,我要在这儿跟我主人再续前缘,你回吧啊。她又不会跑,登记什么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司南星沉默地看着那只挂在枝头的鹦鹉,似乎是只玄凤鹦鹉,长得还挺可爱的,怎么就长了嘴呢。
烛幽君沉默地看着它,手指微微一动,细长的枝条把它捆得严严实实,跟着倒挂的茧一样吊在了桃树上,鸟喙上更是严严实实地套了一圈又一圈,确保他根本张不开嘴。
“唔唔唔!”木茧摇摇晃晃地都动起来,把所有反抗都包裹在里面。
烛幽君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