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司南星睡眼朦胧地下楼,才发现李妙又睡在了猫窝里,只不过这一次比一开始的睡姿可保守多了,委委屈屈地团成一团。看见司南星下楼,一路嘤嘤嘤地就奔到他面前,拼命站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司南星无奈地制止他:“哎、哎——你别拽了,找我也没有用啊,得找烛幽君。”
他才拍了拍李妙的狐狸脑袋,他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不住地哀嚎起来:“小老板救救我吧,让烛幽君收了神通吧!除了你还有谁劝得动他啊!呜呜呜我都两百岁了还被迫现原形,我不活啦——哎?我能说话了?”
李妙的一张狐狸脸上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错愕表情,然后狂喜地蹭起了司南星的手掌:“再摸摸,小老板再摸摸我呀!摸一摸就能说话了,多摸几下说不定就能变回来了!”
垂方蹲在楼上,凉飕飕地开口:“烛幽君要下来了,你再蹭下去,小心这辈子都化不了形了。”
李妙立刻滑动四肢,迈着飞快的小碎步横向和司南星拉开了距离,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小老板,你别过来啊!”
司南星觉得好笑:“烛幽君,放过他吧,看把孩子吓的。”
“孩子?”烛幽君扫了狐狸一样,“两百岁的孩子?”
司南星晃去厨房盛粥,笑起来:“我这不是按照你们妖怪的年纪算的吗?”
烛幽君在桌前坐下,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吃,盯着他看:“如果按照年级,那我也是孩子。”
垂方没忍住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几个花妖姐姐也从池塘边苏醒化了人形,她们对什么都好奇,哪怕是司南星手里那碗没滋没味的粥都要闻一闻,尝尝味道。
不过烛幽君知道她们的德行,让司南星只给她们盛一小碗,五个人分。
芙蕖正儿八经地尝了一口白粥,半眯起眼睛点了点头:“这便是那些文人墨客喜欢的,清雅的味道吧?”
“嘻。”牡丹撑着下巴狭促地笑,“可我记得昨日你吃那血池一般的‘毛血旺’,可半点没有下不去口的意思,还偷了我一块黄喉呢!”
“哪里是偷你的!”芙蕖红了脸,“我拿毛肚和你换的!不过是你那儿黄喉多些罢了!”
看着她们围着一碗白粥吵闹,司南星居然觉得自己手里这碗,也变得格外有滋味了一点。
李妙哀哀地小碎步挪过来,讨好地叫:“小老板——烛幽君——”
烛幽君看过去,李妙立刻站起来,讨好地夸道,“小老板今天真香,都是烛幽君的香味!”
“咳!”司南星险些被自己的粥呛到。
烛幽君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皱着眉头说:“拎上衣服,去吧。”
李妙委委屈屈:“那是昨天的衣服了,都脏了……”
烛幽君扫他一眼,他立刻不敢再多话,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等到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只重新做人的好狐。
李妙不好意思地朝司南星笑笑:“小老板,我昨天问你说要买一点牡丹果脯,给我老祖宗送回去的,你有没有帮我装好了啊?”
“装好了。”司南星进小仓库拿,拎出来一个茶叶罐大小的玻璃罐子,递给李妙,“就这么多,下回再要也未必有啦。”
牡丹骄傲地抬起头:“毕竟是我挑的最好的花瓣嘛!”
李妙喜笑颜开:“够了够了,老祖宗一定喜欢,谢谢小老板!”
司南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递给烛幽君饮水机专用纯净水桶大小的罐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牡丹果脯。
烛幽君抬手接过,那一整桶牡丹果脯就消失不见了。
李妙:“……”
他算是知道怎么会不剩多少了,全给烛幽君了啊!
狐狸羡慕嫉妒地看了看烛幽君,酸溜溜地走出了小院,给自家老祖宗献上自己的一份心意去了。
烛幽君也跟着站起来:“我先回冥府,若有事,及时叫我。”
司南星笑着点头:“好。”
烛幽君却还没动,他黑白分明的眼看着司南星,又强调了一遍:“及时。”
司南星收敛了笑意,正儿八经地用力点头:“谨记于心。”
烛幽君这才收回目光,提醒他:“上次就不够及时,你去大学城的时候就该叫我了。”
司南星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头:“这不是担心你工作忙吗?万一没什么事又打扰你……”
“不怕打扰。”烛幽君身后浮现出冥界大门,扭过头看了花妖们一眼,“既然要待在这里,多少也要起点作用,如果有心怀不轨的小虫子接近……”
玫瑰笑意盈盈:“就把它埋在我们脚下当肥料。”
烛幽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步踏回了冥界。
烛幽君离开以后,垂方这才接近司南星,一脸不痛快地左右闻了闻:“啧,全是那树妖的味道,你到底是拿他的花洗的澡,还是在他怀里洗的澡?”
司南星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能在女孩子面前开黄腔。”
垂方被噎了一嘴,扭头看向那群动轴上千岁的“女孩子”。
司南星摇了摇头:“你怎么跟小狗似的?还分气味。”
垂方气哼哼的:“笨死你算了。”
没过多久,李妙一脸不痛快地跑了回来,司南星难得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讶异地挑了挑眉毛问:“这是怎么了?”
“牡丹果脯,青丘神女不爱吃?”
李妙赶紧澄清:“哪能啊!小老板做的东西,几位老祖宗差点抢得打起来!”
司南星更加奇怪:“那是怎么了?”
按照李妙的性格,如果他找回去的好东西得到了夸奖,这会儿正应该是狐狸尾巴翘到天上,得意洋洋的时候,怎么会露出这么不高兴的模样。
李妙幽幽地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有些垂头丧气:“遇上讨债的了。”
垂方也好奇起来了,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哟,你们青丘近些年过得也不怎么样?怎么还欠了外债了?”
李妙面露痛苦:“不,是情债。”
“我们青丘神女几千年前的那几位,哎,也是长情——其实我觉得都快称不上长情,倒更像是较上劲了。”
几个花妖姐姐面露好奇,哄着司南星再端一碟牡丹果脯出来,围在桌边好奇地听李妙说他们青丘的八卦。
李妙咬着酸酸甜甜的果脯,说起了酸酸甜甜的恋爱故事:“我们老祖宗嘛,当年风华绝代,天赋出众,更何况修的还是无情道。修无情道的青丘狐狸多少见啊!”
“我跟你们说,有的人就是这样,偏偏喜欢土匪窝里的翩翩君子,温柔乡里的清冷美人。我们青丘神女啊,当时那个追求者是数不胜数,从天上排到了地底下……”
“好吧这其实是夸张的,他们冥府一般不掺和这种风花雪月的故事,他们一般更喜欢看热闹。”
“接着说呀。”茉莉催促道,“然后呢?”
“当年也算闹过一阵,但后来三界众多青年才俊也都沦为了路人,只有几位脱颖而出,能入青丘神女的眼——咳,其实就是本事太大我们也得罪不起,只能周旋。”
“一位是个散仙。”他给了司南星一个眼神,“就是那位刀灵的主人,神女与他的刀灵一见如故,因此也对那位散仙多看了两眼。”
“还有一位是西海龙宫的小太子,心高气傲,是一条青龙。龙宫向来护短又不讲理,只能礼让着。”
“还有一位,却是从水蛇之身修成半龙的水神,几位姐姐都是天生地养的妖怪,应当知道,我们青丘狐族、海中龙族这类上古妖族,虽然传承不断,有天赋神通血脉相传,真要斗狠争勇却不是那些野路子的对手。”
玫瑰笑着看了看自己艳色的指甲:“这是自然,有长辈护着的娇生惯养小妖怪,跟我们这种泥地里摸打滚爬杀出来的,自然少了分野性。”
“可不是。”李妙倒是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足,压低了声音说起了八卦,“听说这位水神,还未修成龙身,却怒而将一条上门挑衅的黑龙斩断了一对龙角,因此龙族对他很是不待见。”
“我们老祖宗那儿的麻烦,多半就是这位水神和这位小太子找的。”
“好么,遭了池鱼之灾了。”芙蕖掩着唇笑起来,“要我说,你们老祖宗也该是时候真正发次脾气,他们要是当真在意青丘神女的心思,多半就会收敛些了。”
“老祖宗说不行。”李妙仰天长叹,“老祖宗说,这两位未必有多喜欢她,却是半点都不肯输给了对方,他们这根本不是示爱,是互相较劲呢。”
“老祖宗说真要把她惹毛了,给这两都下点药,让他们在床上打一架,看还有没有空来我们青丘找麻烦。”
“咳!”司南星又险些呛着了,他直觉青丘狐狸的“打一架”,应当不是那么纯洁的打架。
垂方听了一耳朵的情情爱爱,奇怪地看他一眼:“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李妙苦了脸:“我撞上他们了,他们还听见我给老祖宗送的牡丹果脯,那西海龙宫的还笑话我找这种人界的便宜小零嘴回来!”
“岂有此理!”牡丹一拍桌子,听不得别人说她的牡丹果脯不好。
“就是!岂有此理!”李妙连连附和,“一边看不起我们果脯,一边还问我在哪儿搞到的,我才不告诉他!”
“我说反正在人间界,有本事,你大海捞针去吧!我就跑了!”
“哼,还算机灵。”垂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司南星却看着他乱飘的眼神歪了歪头:“不对吧,那你应该是会高兴的,不高兴什么?”
李妙一噎,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我、我是跑了,但我后面还跟着一群小崽子……”
“狐族人人都知道我在你这儿嘛,所以……”
司南星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龙都跑出来了,得把烛幽君叫回来镇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