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鸦飘来飘去脚不沾地,把打包好的套餐摆在了桌旁,对了对数目:“讳恶君、结罗君、帝罪君、勿善君……咦?怎么烛幽君今日没点,也还是五份?”
司南星好奇地凑过去看:“怎么了?哦,今天勿善君点了两份,一份说是给朋友带的,让我有多辣做多辣,最好能辣死神仙的那种。”
杀鸦抓了抓脑袋:“我怎么听着这么危险呢?”
司南星看了烛幽君一眼,他点了点头:“今日正好是天界的星君与勿善君核对刑罚的日子,她每每抱怨那位仙君龟毛又麻烦,大约是想让他吃点辣的暖暖身子。”
司南星觉得以勿善君的语气来看,绝对不只是想让人家暖暖身子的。
“放心,出不了事。”烛幽君安抚他,“你放的不过是凡间的辣椒,辣不死神仙的。”
他这么一说,司南星又好奇起来:“烛幽君你认识辣椒成精的吗?”
玫瑰热情地搭话:“我帮你找啊!小老板要什么?只要你开口说,就是寻遍三界我们也帮你找来。”
“你怕不是要借机在三界撒野,轮不到你。”烛幽君面不改色,只轻描淡写地看着司南星,“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找。”
“不用不用,我就问问。”司南星摆了摆手,妖怪辣椒指不定这能搞出人命来,太危险了。
小院半空浮现熟悉的虚幻大门,渡厄君慢吞吞地探出龟首:“我来了,饭都备好了吗?唔,今日的饭菜,味道又呛又香,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尝尝就知道了!”杀鸦熟练地打开给渡厄君的那份饭,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这鲜辣红油,迟疑着问,“渡厄君,你确定直接倒进嘴里啊?这里面花椒、辣椒调料可多了,你……”
渡厄君已经张开了嘴。
杀鸦一咬牙一闭眼,哗啦把一整盆毛血旺都倒了进去。
有了第一次见面的前车之鉴,烛幽君密切关注着他的举动,一旦他有要仰头怒嚎的迹象,立刻实施物理封口。
渡厄君和一脸紧张的众人大眼瞪小眼:“怎么了?把外卖放上来吧。”
他扭过头,露出脖子侧边挂着的小包袱,杀鸦这才如梦初醒,拎着一叠外卖盒,妥帖地塞进他的包袱里。
她头顶上传来一声压抑的“嘶——”。
杀鸦动作一僵,缓缓抬头,渡厄君绷着脸,装作一切如常。
杀鸦憋着笑,努力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咳,都系好了,渡厄君您路上小心。”
“好。”
渡厄君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今天离开的动作格外狼狈。
眼看着打烊的时间将近,花妖姐姐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终还是五个人挤成一团,花团锦簇地挨到烛幽君面前。
牡丹率先开口:“烛幽君,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天都这么黑了,不如今日……”
烛幽君不为所动,木犀机灵地扭头看向司南星,哀哀喊道:“小老板——”
“我们千里迢迢来,鲜花饼还没吃上一口呢,难道就要回去了吗?”玫瑰不乐意地抿了抿唇,满脸委屈。
“鲜花饼是还没吃上,但全辣宴你们吃得可也不少。”垂方难得在和烛幽君站在同一边,“做鲜花饼要一个月呢!你们难道还打算在这儿待一个月不成!”
茉莉试探着商量:“那半个?”
烛幽君抬了抬眼:“异想天开。”
芙蕖可怜兮兮地提议:“那好歹等到明日吧?小老板说明日做叫花鸡呢,我都已经预定了这大菜了……”
烛幽君拧了拧眉头,司南星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烛幽君,就宽限她们一日吧。”
“我这儿客房也多,一会儿给她们收拾几间出来。”
“呀!还有房间住!我还没住过房间呢!”木犀已经欣喜地叫了出来。
“没有。”烛幽君无情地打破了她们的幻想,伸手指了指院边的小池塘,“你们睡那边。”
司南星拉了拉烛幽君:“烛幽君,她们好歹是女孩子,哪能让她们露天睡啊?”
烛幽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们是花妖。”
“小老板真会疼人。”玫瑰笑起来,嗔怪地瞪了烛幽君一眼,“要不是打不过这冷心冷情的老树妖,我定把你抢过来!”
木犀看起来也不在意睡在什么地方:“小老板不用担心了,我们到时候化做原型,在池塘边一扎根就行了!”
“小老板,你这棵树是……”牡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居然是棵桃树,不过也已经半死不活的了。”
司南星没想到她们还能认出这棵树:“我刚搬来的时候,这院子里的池塘都已经干了,那几棵树就是这副模样了,我又给通了水,也没管它们,这还能活吗?”
“我瞧着,倒还有一丝生机。”芙蕖扭头笑道,“怕不是原本要死了,小老板浇了水,这才又给它一丝生机。若是明年春天还开花了,就是真的救活了。”
司南星靠在门上笑:“是吗?那说不定什么时候它还能变个桃花仙子来给我报恩呢。”
玫瑰笑嘻嘻地扫了烛幽君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可不敢变,要是有这个迹象,可不得被烛幽君连夜连根都拔了!”
“哈哈!小蹄子,就你长嘴了!小心烛幽君拔你的刺!”
司南星笑着摇摇头,对上烛幽君的目光,下意识解释道:“有烛幽君来报恩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再来个可不行了!”
他仿佛看见烛幽君笑了笑,又好像只是错觉,烛幽君温声说:“今日我留在这里。”
“这几个家伙无法无天惯了,得看着点。”
花妖姐姐们当着司南星的面,自觉烛幽君不会动手,胆子都大了许多,牡丹笑道:“烛幽君舍不得回去便罢了,怎么还拿我们做借口呢?”
烛幽君板起脸:“这般张扬,小心明年开不出花来。”
牡丹捂住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司南星靠在门边笑,垂方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来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没点危机意识吗?连那群花妖都看出了烛幽君图谋不轨!”
司南星耸了耸肩:“一看你就是没上过学,这种事常有的嘛,被人起哄谁谁谁和谁谁谁有一腿,放宽心小芳。”
“我是个成年人了,又不是万岁的弟弟妹妹,你还担心我被谁直接叼走了吗?”
他一路往上走,打开了浴室的门,笑盈盈地回头对垂方说:“乖,小芳,你是大孩子了,不能跟爸爸一起洗澡了。”
垂方气得跳脚:“谁是谁爸爸!我都能做你祖宗了!”
司南星往浴室一躲,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垂方在门外恨不得踹门一脚,但一扭头看见烛幽君的模样,又警觉起来,拦在门口:“干什么?你不许进去,人洗澡呢。”
烛幽君直接绕过他,朝着自己之前待过的客房走去。
垂方却跟了上去,斜眼看他:“你先前不是落在地上的花都不给他吗?怎么这回又自己送了?”
烛幽君神色不动:“想送就送了。”
垂方还要再说什么,烛幽君却岔开了话题,“司南星耳后的伤口,有妖气残留。”
垂方一愣:“不是蚊虫叮咬?不会真是那幺蛾子吧?”
烛幽君没有否认:“不无可能。昨日分开时还没有,但今日便有了。”
垂方听出了他的意思,面色凝重:“你是说他昨天打烊以后,偷偷来过这里?我一点都没有察觉。”
“不怪你。”烛幽君打量了眼房间,“你是正道之剑,妖气越强反应越大,它不过派了个小虫子过来,你自然没有察觉。”
垂方眉头紧锁,显然并没有因此觉得好过一点,猛地转身离开。
烛幽君问:“干什么去?”
垂方咬牙切齿地回头:“我去给他房间布他个十个八个剑阵!再提醒他把蚊香点上!”
烛幽君摇摇头:“他身上染了我的气味,哪里需要什么蚊香。”
垂方面色更加不痛快:“那我要他点十盘!最好把你的气味也盖下去!”
烛幽君:“……”
……
穿过人迹罕至的老林,山坳深处有一座虫谷。
一身红衣,长发如血,从头发丝到足尖都显著贵气的男子踏进了这里,他面露不虞:“灰慈,你也失手了?”
他眼前的树上挂下一个人影,穿着灰色毛衣的年轻男子笑容不减:“这可不是我失手,凤焱,是你的消息出错了。那画里的根本不是千年的痴情魂,不过是个睡迷糊的画妖。”
“哼。”被称为凤焱的长发男子,狭长的凤眼微眯,“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毕竟我是个小虫子嘛,不然你跟族内求救,让那群了不起的老家伙帮帮你?”灰慈脸上让人生厌的笑容逐渐扩大,在凤焱即将发怒之前又换了语气,“好啦,别生气嘛,我还是给你带了点东西的。”
他展开手掌,露出一个玻璃小瓶子,里面有一滴晶莹透亮的血,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饶有兴致地晃了晃,献宝般给他看,“你瞧,亮晶晶的,是不是很好看?”
凤焱眉头一皱:“那个人类的血?我要他的命,你带回来一滴血有什么用。”
“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灰慈带着笑看他,“你都试了无数天材地宝了,一点用都没有吧?”
“不如试试这个吧,累世功德者的血,对妖怪来说也是大补的。”
凤焱微微犹豫,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血瓶,他转身离开前把自己腰上挂着的凤凰血玉扯下来,丢给灰慈。
“是送我的礼物吗?”灰慈举起那块玉,在阳光下照了照。
“不过是看不惯你的品味。”凤焱扬着下巴看了他一眼,“一个玻璃瓶也叫好看,当真是没见过世面。”
灰慈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