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是死在楚国大军的乱箭之下。
她从高高的摘星台上一跃而下,黎王却将她保护的很好，甚至于她身上只有轻微的刮伤，白衣上沾染的斑斑血迹异常刺目,但多半都是黎王的血。
楚国大军冲进了王宫，小白晏踩在云端的扇子上,望着阿芙抱起黎王的尸身,一步步走向敌人。
她的脸上并没有畏惧，亦没有太多其他情绪，楚国大军防备的拉满弓箭，对准了一个弱女子，以及一具尸身，没有丝毫怜悯。
“阿芙，不要再向前走了,”躲在楚国大军中的楚王高声说道,“放下他，他已经死了，孤才是新王！”
“孤让你放下他！”楚王见阿芙始终不肯停下,心中不由得慌乱起来，眼看着他们即将靠近，乱箭齐发,无情的射穿了她的躯体。
李志捂上了两个小家伙的眼睛,低声说道：“只有他们死了，无头鬼的怨气才能解去，别怕……这，都是幻象。”
小白晏捂上了耳朵，双眼紧紧地闭着，只要他不听不看,他便不会由阿芙想到九尾，不会在心底偷偷难过。
直播间里的气氛异常凝重。
哪怕众人对黎王和王妃两人恨得牙根痒痒，但在看到他们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落幕之后，心底却仍旧跟着有些难受。
亡国之错，到底在谁身上呢？昏君？妖妃？贪官污吏？灾年重重？亦或是都有。
历史总是习惯性的把所有过错都推在一个人身上，或是昏庸无道的帝王，或是妖媚惑主的妃子，亦或是贪污藏私办事不公的蛀虫臣子……好像只要这样，便能忽略那些轻飘飘的小罪过。
“也不知道黎王是图个啥，建了摘星台哄女朋友高兴，结果最后两个人跳了下来……哎……”
“反正就挺惨烈的，最后王宫里的侍卫都没有反抗，估计黎王也知道没可能翻盘了，反抗还得死人。”
“问题是他建摘星台的时候，两人感情看起来已经破裂了啊，阿芙最后还要留下来陪他死我就不明白了？看起来阿芙跟楚王还是认识的……”
“总之一句话，恋爱脑不要当皇帝，黎王真的不适合做王上！”
“别以为这样就洗白了，咱们才是最没资格说这些罪恶的人，那些被害死的百姓原谅了吗？我觉得他们死得不冤！”
“的确不冤，但是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啊？拉出来鞭尸？算了吧，他们认罪也算有一个交代了，就跟我们现代的刑罚是一个道理，杀人犯枪毙了被杀的人也活不过来……只能说警戒后人吧，别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我甚至开始怀疑阿芙跟楚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了，这里面发生的应该不是实事，真相到底是什么？好奇。”
“阿芙总不能是楚王派来的吧？别这样，闹呢……”
面对直播间里的争议，一直保持沉默的鬼王无涯开口说道：“她不是楚王派来的奸细，但跟楚王的确是旧相识，亡国之事与她无关。”
正主总算是开口了，直播间里的众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问道：“与她无关？”
“到现在你还护着她呢？不是吧不是吧？我现在都有点儿迷惑了，那你们当初到底是咋回事儿？”
“秘境里面被崽改变了吧？如果没有李志和两个小崽崽，结局指不定咋样的……”
“这究竟是哪一个朝代啊，黎王……这名字倒是没听说过……”
鬼王无涯闭了闭眼，时至今日再想起往昔，有些东西他依旧不敢触碰，关于亡国，关于阿芙……在他这些年所经受的酷刑中，似乎已经渐渐消散了。
但他知道没有。
历史不会被遗忘，真相也不会被掩盖，而他们所犯下的一切过错，也都会被书写记录。
“当年也发生了地动，但我很放心的把赈灾之事交给了吴相，”鬼王无涯回忆道，“王城被控制的很好，直到阿芙离开那天，我才发现了端倪，回去立刻将他们斩首，但已经迟了。”
楚王早就对黎国虎视眈眈，尤其是得知王城地动后，更是早做准备，趁着黎国赈灾时发动战争，势如破竹的拿下了十几座城池。
王城近在咫尺，楚国的大军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阿芙曾多次劝他要么和解，要么放弃王位，但他都不愿放弃，打算拼死一博，维持身为王上的体面。
那一日，王城中血流成河，王宫里的侍卫丢盔弃甲，四散而逃。他让心腹把阿芙送出了王宫，自己一把火烧了王宫，高傲如他，自然不愿把黎国的分毫再留给外人。
“阿芙不可能跟楚王合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鬼王无涯强调道，如果说他从前还怀疑过九尾，但当他看到阿芙愿意死在乱箭之下时，便已经彻彻底底的相信了她。
在阿芙尚且不是王妃时，他们有过很相爱的一段时日，但后来却不知怎么渐渐变了，他似乎根本无法再猜测到阿芙的心意，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可以得到一切，却没办法再得到她的欢喜。
鬼王无涯不愿再回忆从前的事，或许她的确受了楚王的指使，又或许她存着一些他并不知道的隐情，但这些都不再重要。
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他们在各自的岁月中，承受着各自的惩罚。
“是不是合谋，等有机会问问楚王不就知道了？”直播间里有观众说道，“现在的问题是，黎王到底是哪一个朝代？我现在就是懵，我学历史那么多年居然没听说过？”
“历史也不一定非常完整啊，有记录下来的才会出现在历史书上，而且我们了解的历史大多是现代人借鉴古籍以及各种遗留物件推测的，不一定完整。”
“是啊，各种小国家应该也是挺多的，不过王朝变更一般都会被收进历史，成为新王的功绩啊……”
“楚王不是咱们想的那个楚国大王吧？”
“……”
直播间里各种问题层出不穷，鬼王无涯蹙了蹙眉，粗略的回忆道：“后世所说的楚国我并不了解，但黎国在西南方向，附近有山有河，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恐怕早已没了痕迹。”
“话说，如果能知道准确坐标，应该可以找到这座王宫的吧？看起来像是用石头建的，还挺结实。”
“如果几百年上千年的话倒是有可能，但再久恐怕就不好找了吧？早就被空气氧化了。”
“战国时期的古墓都成那个样子了……”
“如果有摘星台的话，恐怕应该能找出来叭，毕竟那么高，连地动都没出问题？”
“谁知道呢，也许后来楚王嫌它不够吉利就直接推了呢，变化太不确定了。”
“……”
众人对于寻找遗迹的可能性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毕竟时间太过久远，即便真实存在过，怕也被时间消磨的差不多了。
楚王很快便入驻了黎国王宫，高耸的摘星台成了他的首要目标，这座染满了鲜血与王权的建筑，比王宫中的任何一座建筑都要宏伟，假以时日若能完工，必然会成为惊世之作。
刚刚展露出一丁点儿的意思，便有很多大臣站出来提议，建议拆除这座摘星台，以安抚黎国百姓之心，楚王自然不肯应允，倘若他能将摘星台完工，足以彰显他这些年来的功绩。
如此吵了两日之后，最终双方各退一步，保留这座尚未完工的摘星台，以警戒后人，莫要像黎王这般昏庸无道。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得分外唏嘘，倘若黎王也有这般直言的臣子，也能听从建议，想来也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小白晏在李志的带领下，冷眼望着政权更迭，只除了百姓受到侵扰时会现身外，并未插手其他事务。
“人间也会这样吗？”小白晏轻声问道。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更迭，即便楚王已经尽力把损失降到了最低，百姓的生活依旧受到了影响，这也是小白晏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皇权和等级。
“不是，”李志笑了一声，歪头解释道，“现在的人间早已没了皇帝，也没有了这样的政治，人人生而平等，没有贵族和皇室，不过……也会有其他矛盾。”
小白晏好奇的望过来，李志却只笑了笑，没再多说。
得知小白晏一行人的存在后，楚王把三人奉为了座上宾，尤其在察觉到两个小家伙的特别之处后，更是邀请小白晏和万鼎来做楚国的国师。
国师……？
直播间里的观众又是好笑又是无语，请两个四岁的小朋友去做国师，楚王是发自内心的赞同吗？
“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了，明明是两个小孩子呀，那些大臣就这样甘愿？”
“应该有阻拦吧？楚国有不少忠臣，楚王也不像是一意孤行的样子，应该是跟臣子协商过了。”
“所以让崽崽去做国师？我们小神仙给你们做国师？”
“莫要太当真啊……估计是怕了吧，调查一下就能知道崽崽这些天做了什么。”
“不当国师说不定啥时候崽就把大臣们吊树上了（狗头）”
“……”
小白晏挠了挠头，婉拒掉楚王的提议，表示道：“我们不会做国师的，还没有学过，不过我们确实想要向楚王讨一件东西回去。”
楚王微微松了口气，笑着回应道：“那倒是可惜了，不知高人想要何物？只要我楚王宫里有，几位高人尽可拿去。”
“是宝剑。”小白晏说道。
“不，”身后的李志漫不经心道，“是楚王您的金章。”
……楚王的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