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很顺利的拿到了脑袋。
找回脑袋的小鬼差连连道谢,换下沉重的面具，残缺的躯体终于完整。
最近冥地整顿，很多厉鬼都被强行送去审判台,该去地狱接受惩罚的便去接受惩罚，若是情愿忘却前生记忆,抹去一切因果重新开始的,则会被引入地府中做小吏。
很多游荡冥地的厉鬼选择了做小吏，自以为能够逃脱惩罚，但依旧需要无比严苛的拷问，每过百年便不得不去地狱服刑。
地府大刀阔斧的整顿无疑让冥地乱了很长一阵子，但也渐渐安定下来，而与此同时也滋生出了许许多多奇怪的问题。
比如新上岗培训的阴间小吏躯体竟并不完整，有的缺了脑袋,有的缺了耳朵,甚至有的缺了手指……即便这些残缺不影响实力的发挥，但对地府的颜面着实有损。
这才有了追着无头鬼要脑袋一事。
孟婆想起白晏刚才的话，心中的愁绪放下大半,连忙道：“白晏，你爷爷呢？快把你爷爷找来，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小白晏想了想,说道：“孟婆奶奶,您为什么不直接过来呢？这样说话，并不方便。”
“地府正在培训新鬼差，”孟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有鬼王，他即将入职地府,但其间出了些差错，还有些难办，我暂时无法离开。”
直播间里的观众本无意打扰孟婆与小白晏的谈话，但听到鬼王入职地府的消息却再也忍不住了。
“孟婆奶奶，你说的鬼王，是鬼王无涯吗？”
“鬼王无涯他还好吗？前一阵儿听说他失踪了，我们都联系不上他。”
“还有我们之前跟他道歉来着，不知道那些礼物他有没有收到……”
“鬼王真的要入职地府吗？有实力就行？”
“……”
一句句询问冒了出来，有关心也有好奇，孟婆望着直播间里的观众，恍惚间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至少往后的岁月不必再孤寂的只剩下一个名字。
“是他，”孟婆说道，“冥地只会有一个鬼王，从厉鬼无涯成为鬼王的那一刻开始，上一任鬼王便成为他吞噬的目标，但并非所有的鬼王都能经过考验。”
小白晏连忙问道：“孟婆奶奶，那厉鬼无涯他经过考验了吗？”
“还没有，卡在了最后一关，几个判官正在想办法，”孟婆有些无奈，如果鬼王无涯无法通过考验，那他即将成为冥地最大的一个危机，“希望他能通过考验。”
说话间，小白晏已经找到了老仙翁。
孟婆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老仙翁，确认他身体无恙后，才开口说道：“是那些汤药，能够让鬼魂生出新肢的汤药，需要一些九重天的灵草搭配……不过，这次就让你爷爷他亲自来做。”
小白晏如实把这些话转告给老仙翁，挠了挠头，好奇道：“可我们没有冥地的彼岸花，也没有黄泉颂，让孟婆奶奶你来做好像更方便一些。”
“不行，只能他亲自来做。”平日里很好说话的孟婆一反常态，坚持要让老仙翁亲手来做，甚至连小白晏都不许插手帮忙，这才打消了小家伙的念头。
老仙翁平静的点头应下，接着问道：“冥地可还好？”
小白晏正要把刚才听来的事情说给老仙翁听，却遭到了孟婆奶奶的强力阻止：“跟他说一切都好，那么大年纪了，少操点儿心吧。”
“可是……”小白晏摸了摸鼻子，眼神跟着飘忽起来，十分心虚。
他答应过不再向爷爷说谎的，一次都不行。
“崽啊，这不叫撒谎，这叫善意的谎言，”直播间里的观众劝说道，“孟婆奶奶是不想让爷爷担心，你看这些天爷爷总是担心孟婆奶奶，是不是睡得不太好？”
“崽崽也希望爷爷能够好好休息，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为你担惊受怕吧？”
“可爷爷还是会担心的，”小白晏眼巴巴的望着老仙翁，小声说道，“爷爷，孟婆奶奶会把自己照顾好的，你就不要担心啦，等孟婆奶奶忙完就能回来陪你了。”
老仙翁身形僵了一瞬，苍老的面容上划过一抹不自在，匆忙转过头说道：“我去忙了。”
“糟老头子！！！”孟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唇畔却不自觉染上了丝丝笑意，往事再浮上心头，却不再是心酸和无奈。
时间能够包容一切，那些少年时的冲动和意气，终究都不会被辜负。
“白晏好好照顾自己，看着点儿爷爷，别让他太累了，我一会儿让无头鬼把彼岸花和黄泉颂带过去，明日再过来看你。”孟婆说道。
小白晏连忙答应下来。
这时，直播间里的观众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爷爷刚才是不是害羞了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有点儿甜是怎么回事！”
“看来爷爷是很惦记孟婆奶奶了哈哈哈哈……”
“……”
“我也很惦记孟婆奶奶！”小白晏连忙说道，“是很很很惦记……”
众人哭笑不得，他们也没办法向他解释这其中的差别，如果小家伙知道孟婆奶奶跟爷爷才是命中注定，而他只是一块石头造成的意外，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都很惦记啦，崽崽跟爷爷都很惦记孟婆奶奶，我们也很惦记崽崽！”
“不止很惦记崽，还很想偷回家！！！”
“自从崽崽开始烧砖盖房之后，我每天下班路过工地都要看好几眼……”
“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崽去游乐园玩啊~”
“……”
“好，要去游乐园，还有工地！”
小白晏被哄得晕头转脑，很快便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去了，正要忙着去寻灵草的事，抬头便对上一只毛绒公仔。
是一只番茄形状的公仔，红彤彤的，上面还有两片叶子。
无头鬼一直哭唧唧的跟在他背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式，声音从毛绒公仔身上传了出来：“呜呜呜呜呜我的头，我的头没了……你还我的头呜呜呜呜……”
小白晏已经要把这句话听腻了，哪怕他的语调很阴森，听起来的确有点儿吓人。
他很快便提议道：“无头鬼，你跟我一起去找灵草吧？如果爷爷能够做出让鬼魂生出新肢的汤药，你就能长出一颗新头，只属于你的脑袋，不是旁人的。”
无头鬼不愿相信他的话，这世间有很多生灵都答应帮他寻回脑袋，可最终还是他自己抢了一个回来，那些人的承诺从来都没有兑现过。
“还我的头……我的头……”无头鬼念念叨叨的跟在小白晏身后，嚷嚷来嚷嚷去，也只有这一句话，连语调都没有丝毫差别，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直播间里，原本或是脊背生寒，或是头皮发麻的观众也都渐渐接受了他的BGM，表情木然。
“大家还别说，无头鬼的话竟然有点儿像古代的小调，这BGM响起来，我工作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我也习惯了，以前从不敢看鬼片的我，最近开始接触贞子了……”
“我已经无法直视毛绒公仔了，尤其是那只西红柿……”
“天啦噜，我居然还觉得西红柿仔有一丢丢的可爱？”
“可爱+1……”
“……”
小白晏东拼西凑，总算是用灵石换了许多灵草回来。
无头鬼和李志各自都帮忙带了些黄泉颂和彼岸花，还有一些冥地特有的鬼石，看过之前小白晏卖货的经历后，李志甚至生出了倒卖冥地特产的心思。
各种材料凑齐后，老仙翁独自熬制了一锅汤药，哪怕经过了时间的消磨，他的动作也依旧十分熟练，没有丝毫停滞。
小白晏没有嗅到任何味道，但据李志和无头鬼所言，似乎带有极浓的香味。
老仙翁单独盛出了一碗，留给无头鬼，其余的都被小白晏打包给孟婆送去，直播间里的观众颇有几分不舍……鬼魂能吃，他们就不能吃吗？
“不能吃，”老仙翁平静的说道，“只有鬼魂才能受得住冥地的彼岸花，凡人若沾染半分，必然会催生邪念，损伤阳气。”
众人不免有些遗憾，不过以如今发达的医学技术，即便失去了一条腿，也能安装假肢正常生活，只是不比自己长出的腿好用罢了。
小白晏默默把这桩事放心上，催着无头鬼把汤药喝下去，无头鬼捂着脖颈上的毛绒公仔，痛苦道：“我的头没有了，我该怎么喝……”
“直接灌进喉咙里，”李志淡定的拿起药碗，推开上面的番茄公仔，毫不犹豫的灌了下去，接着戳破他的伪装，“你如今是鬼，别老把自己当人看，都多少年没做过人了？”
“……”无头鬼敢说，自己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被区区一只亡魂欺负。
很快无头鬼便长出了脑袋，躯体变得完整，不同于之前憨厚粗犷的面容，他这张脸竟颇有些清秀，加上魁梧的躯干，竟给人一种英武的感觉。
无头鬼好奇的摸来摸去，尤其是相接的脖颈处，似乎已经摸不到刀疤了……竟这样神奇？
小白晏捏了道水镜术，无头鬼低头去看，完好的脑袋突然掉了下来，骨碌碌的滚到地上。
望着光秃秃的脖颈，无头鬼哭得好大声。
“是怨气，”老仙翁盯着无头鬼，轻声说道，“怨气不消，他这条刀疤便永远无法愈合。”
小白晏惆怅的叹了口气，把地上的脑袋捡起来，放到了无头鬼怀里，安慰道：“可至少你有了自己的脑袋呀，不是别人的脑袋了。”
无头鬼撒手，任凭自己的脑袋滚落，反而把李志手里的番茄公仔夺了回来，按在脖子上，一遍又一遍的强调：“那不是我的头，我的头不会掉……那不是我的头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我的头不会掉……它被狼叼走了……呜呜呜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