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三天三夜,而之后连绵的细雨更是持续了数日。
小白晏守着从村落里救出的村民,偶尔让药童帮忙去附近寻觅幸存的百姓,但出乎意料的是,附近再无其他人,洪水的影响也仅限于荒山野岭,以及这一个淳朴的小村落。
药童见小白晏犹如变戏法似的,从法器中摸出一杯又一杯热腾腾的奶茶,还有无数香甜的食物,也忍不住跟着犯馋,但他身为众多百姓眼里的“仙人”,自然不好跟他们去争抢食物,因此哪怕再想尝一尝其中滋味,也只能强忍着。
他身为法宝之灵,不吃不喝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每次分发食物,总有几个淳朴无知的百姓跑过来供奉食物,尤其是被他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可若只是供奉便也罢了,她总是念叨着神仙是不吃人间食物的,闻闻香气便足够了,药童每每见她吃饭前把食物摆在自己跟前,然后一脸虔诚的吃下去,整只灵都是懵的。
狗屁的神仙不吃人间食物,那小家伙不是吃得很欢快吗?!
小白晏对于药童的自我形象维护很是不能理解,但在人间朋友的帮助与开解下,他只能尊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可强求。
是以药童再来私下索求食物时,总能看到小白晏一本正经的理解:“我知药童哥哥不喜欢这些,只吃彩虹糖便够了,但人间的朋友说啦,彩虹糖吃多了会蛀牙,药童哥哥要小心呀。”
药童:???
待天气全然晴朗起来,山下的洪水也消退了不少,小白晏不愿意让百姓出去冒险,索性叫上药童和张铁柱一起下山,去浊河查看冲毁的堤坝。
小白晏的御剑之术并不熟练,东蠡帝君的扇子法器又实在难以驾驭,最后只能拜托药童出手,身为颇有些年岁的法宝之灵,这些小法术自然不在话下,对上小白晏满是钦慕与佩服的眼神,药童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脊背。
浊河附近被毁得差不多了,无论是农田亦或是稀疏的林木,东歪西倒的浸泡在混满泥沙的水中,狼狈又难看,张铁柱皱起来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这可怎么办呐……小神仙,就算有您帮忙,可咱们老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今浊河是不能用了,发这一次大水,少不了要等上一年半载才能养活村子,再说这农田……”
大牛村的农田也尚算肥沃,但这一场大水将所有的农田都吞噬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空壳子。
“我们怕是得逃难去了。”张铁柱神色间难掩失落。
如今这幅场面,放到什么时代都该去逃难——村子被毁了,山林又靠不上,农田更是断了根,空耗下去怕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药童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接着便说道:“逃难怕是不成的,农田也好、治水也罢,有我们神仙在,总不能让你们连热饭都吃不上一口。”
——更何况这里是秘境,就算他们再怎么逃难,也根本无法走出困局。
小白晏望着地面上的残局,心中亦有些难受,听到药童这样说,他连忙点头应下:“我们不会不管你们的,洪水已经退去了,只要筑好堤坝,以后就不会再这样危险了。”
张铁柱摇摇头,叹了口气,筑堤坝哪是这样简单的事,朝廷不知派来了多少大官,可到最后的结果还不都是一样?天灾无情,并非人力可抗。
“浊河的水速好慢,洪水要完全退去,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小白晏有些郁闷的说道。
张铁柱轻叹一句,低声道:“小神仙有所不知,浊河水中尝尝附带许多泥沙,长此以往,河水中的泥沙淤积,水流减慢……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谁让这是浊河。”
这条河常年浑浊不堪,里面的水充满泥沙,村落里的人早已习惯了,却没办法移居,想要寻到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接过话茬儿,分析起浊河治理的问题。
“其实历史上黄河几次发大水,都让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河床里泥沙淤积,而且常常断流,是历代朝廷都颇为头疼的事儿。”
“可不是,我听说哪怕是清朝都没治好,咱们刚建国那会儿还出过问题,后来才得到治理,现在已经许久没听说了吧?”
“崽崽别太担心,只要安定下来,总会有办法的,咱们华夏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不就是治理黄河么,以前是没这种条件,但是崽崽会法术,还有咱们远程指导,问题不大……”
小白晏的确有治理黄河水患的想法,这几日晚间都曾在洪水中见过偶尔闪现的光亮,像是一条巨大的怪鱼,可它藏身于浑浊不堪的泥水中,想要捉住十分困难。
也许只要让黄河水乖乖听话,那条怪鱼才有可能任由他拿捏。
“会有办法的,我先疏通河道,将洪水引出去。”小白晏想了想,转身从扇子上跳下来,拿出自己的小锄头,嘴里不知念了什么法决,手中的锄头便一瞬间变大了许多倍,引得张铁柱忍不住惊呼,他盯着小白晏手里的锄头看了半晌,才呐呐的问道:“神仙……神仙也用锄头的吗?”
小白晏罕见的生出几分羞赧,握着锄头的小手紧了紧:“锄头也很厉害的,虽然比不上大圣哥哥的金箍棒,可比一般的铃铛好上许多呢。”
药童莫名受到了针对,他的本体就是铃铛,因为常年被太上老君挂在炼丹炉边上计时,浸染药草与丹药灵气,这才修出了一道灵体。
他有些不忿:“铃铛怎么了?我若是展现实力,只怕天下间的妖魔鬼怪都不敢冒头,可比你这锄头好得多。”
小白晏心有所感,迟疑的问道:“药童哥哥,你的本体是什么?”
药童:“……”
不想说话。
“不会是铃铛吧?”小白晏想起他从铃铛里把药童叫出来的场景,连忙给自己找补,“铃铛也很厉害的,我都无法驭使,也不知该怎么用,怕是只有老君爷爷才有能耐用吧。”
药童斜了他一眼,心情奇迹般的转好,他这样厉害的法宝,自然不是一般的小神仙能够用上的,除非他自己甘愿。
变大之后的锄头,哪怕是小白晏的伴生法器,他用起来也有些吃力,药童将他撵到一边,自如的控制着锄头上上下下,搅弄的浊河水澎湃不已。
挖出来的泥沙被堆积在不远处的小山上,湿哒哒的水滴粘着泥沙往下滑,引得小白晏又开始担忧会不会引发“泥石流”。
随着淤积着的河沙被清理,洪水消去的速度也加快不少,这时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在变浅的洪流中一闪而逝,小白晏目光随着它漂移,猛地使出了扇子。
浑浊不堪的水流被掀起,那道暗红色的身影短暂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却仿佛有灵智一般,抓住小白晏愣神的间隙,飞快的淹没于河道之中,消失不见。
“是那条怪鱼!”张铁柱惊呼一声,指着消失的水面,脸色有些发白。
那是一条血色的怪鱼,定然是吃人的。
即便他们能够清理好河道,重新修筑堤坝,可河里有这种吃人的怪鱼,大牛村恐怕也没办法再继续待下去了。
“小……小神仙……”张铁柱显然受到了惊吓,不但面色发呆,两条腿都在打颤。
小白晏却没有任何慌乱,跟随东蠡帝君去过南海之后,他的仿佛胆子也大了很多,即便是再狰狞可怕模样丑陋的怪鱼,在他眼里都只是一条鱼而已。
“我会捉住它的,”小白晏努力安抚张铁柱的情绪,“它不敢露头出来,定然是怕了。”
真的是怕了吗?
张铁柱却没那么容易相信,被血色怪鱼吓得心神失守,哪怕回到了山洞里,依旧时不时的走神。
小白晏把白日看到的情况讲给了百姓,并提出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够先合作修筑堤坝,以防浊河水再次暴涨,而修筑的过程中,他也会想办法帮忙。
“小神仙,有您的帮助我们自然是情愿的,但如今山下尚有积水,恐怕没办法住人……”其中有人表示道,“先修筑堤坝固然示好,可咱们也不能一直就这样住在山洞里呀……”
山洞用来抵御一时的寒冷固然可靠,可村落里少说有上百口人,都这样挤在一个山洞里,即便不出矛盾,恐怕也不会和谐到哪儿去。
最重要的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如果他们不能早点儿建好房屋,即便修好了堤坝,怕也只会冻死在荒野。
小白晏从法器中拿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布帛,按照图纸上的步骤一步步撑开,一个能够容纳两人的小房子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百姓们惊呼不已,望着突然变出的小房子和看起来就十分华美解释的布帛感慨不已:“我、我们也能住上这么好的营帐了么?”
“这是帐篷,”小白晏解释道,“是人间其他地方的朋友送给你们的,他们祝大家能早日重建家园,治理好浊河水患。”
人间哪会有这么好的营帐?即便是在繁华的县城里都没有见过。
这分明是仙法!
大牛村的百姓投之以感激的目光,各家各户分别领了一顶帐篷回去,等药童和小白晏帮忙把帐篷全都撑起后,小白晏手里只剩下一个小帐篷。
药童也顾不上维持神仙的体面,率先钻了进去,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充气垫上,颇有些不忿:“在九重天怎么也不见你用这么好的东西?小东西,你莫不是藏私了?”
“可是……”小白晏犹豫了一瞬,如实说道,“人间的朋友说,这东西算不上珍贵,逢上大灾的时候才会动用,寻常时候家里的床比帐篷舒服多了。”
药童:“……”
“也不过如此……”药童嘀咕一声,努力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没见识,挺直了脊背提醒道,“早早歇了吧,明日还要去修堤坝,天亮了我就叫你。”
小白晏点头应下,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大牛村的百姓们睡得很踏实。
小白晏醒来的时候,天色刚蒙蒙亮,外面还没有动静,他熟练的打开直播,刚要跟大家打声招呼,便发现身边躺着的药童猛然爬起来,看了一眼天色,飞快的冲出帐篷。
紧接着刺耳的铃铛声响了起来,伴随着药童恶魔般的声音:“天亮了,该修堤坝去了,莫要贪睡。”
小白晏:“……”
直播间里的观众:“……合着这位是一个闹铃/闹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