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闪烁, 热气蒸腾。
容仪一紧张就容易结巴,他想说些什么,可出口的事情却不由自主和他想说的反了过来:“有没有写完, 不是你定的,是我定的。”
“那好。那就在以后, 慢慢地告诉我吧。”容秋握着他的手,往凤凰殿中走去, 他垂下眼看了一眼容仪,像是责怪, 也像是宠溺, “不然某只小凤凰的要求一直提不完, 我大约一辈子都写不完。”
容仪被他拉入房中坐下, 脸还是红的。
“小凤凰, 过来, 我看看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容秋说。
容仪“哦”了一声,乖乖地凑了过去, 他刚要解开外袍, 却忽而停了下来, 脸更红了。
他这只老凤凰一直没脸没皮, 时至如今, 他终于迟钝地察觉出他们的查看伤口活动有什么不对来, 他指尖扯着衣领, 没有接着动下去。
他小声说:“已,已经差不多好了。你不要看了。”
容秋暗紫色的眼睛望过来, 似有疑惑,但也没有说什么别的。
容仪正要松了一口气,缺忽而又被一只手轻轻拉了过去, 拢到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他又开始结巴:“你你干,干什么……”
“我也是听梵天诸位明王说的,听说凤凰需要梳理羽毛,并且如果有人用手指替凤凰梳理羽毛的话,会非常高兴。小凤凰,养凤凰的话,梳毛又要每天几次呢?”容秋问道。
他伸手轻轻一点,容仪便发现自己变回了凤凰的模样。
他对这个状态没有意义,只是凤爪挪了挪位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盘起来,再将脑袋埋进羽毛里,以此掩盖自己的脸红。
他小声嘀咕:“不知道几次,可是,什么时候帮忙梳理一下羽毛,都会很舒服。”
“那就一天两次,这样可以吗?”容秋问道。
他的手已经探入了他的羽毛,顺着羽毛的走势和脉络轻轻地搔动、按揉。容仪已经两百多年没有被人梳理过羽毛了,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他小声说:“我娘亲之后,你还是第一个给我梳毛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给我梳毛的手感,也很像我的娘亲,这是为什么呢?”
总之容秋身上的一切,都容易唤起他的熟悉感。
容秋没有跟他生气,也不计较他又提起这件事,他轻轻说:“或许人的手指也大差不离,所以给凤凰梳毛的感受也容易变得相似。”
容仪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毕竟也没有很多人给他梳过毛。
他盘在他膝头,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问道:“那,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吗?”
“成亲,婚礼,我查了一下,天界的嫁娶,和人间的规矩也差不多。”容秋说,“你觉得呢?”
他的口吻就是这样自然而坦然,容仪想了想,又说:“好像有一点点快。”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容秋继续轻轻抚摸他的羽毛,“按你喜欢的做吧。”
容仪想了想,没有想出来怎么办。
他其实也没有想清楚和容秋的这段关系。以前,他每次被退婚,伤心一段时间后,就会即可开始新的恋情和婚约,但不知为什么,哪怕他如今想起相里飞卢,已经能够很好地做到不难过了,但他也没有想过要这么快地再找个新的喂养人。
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
而他更说不上来,是容秋这个人本身。他和他从前喜欢过的那些人都大相庭径,他比他年长,比他稳重,力量、地位、声望都高过他。
他甚至可以帮他把天运封起来,这样的人或许……不会再被他的天运影响了吧?
“那,我们先,就这样试试一段时间吧。”容仪嘀咕,“先,考验你一段时间。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养凤凰的,就目前来说,最会养凤凰的人,那个谁,还是要排在第一位的。你看看你能不能努力一下,把他挤下来。”
“好。”容秋弯起眼睛,“那我先试试怎么把‘那个谁’挤掉。”
容仪不说话了,他乖乖地伏在他膝上。
原本一片漆黑的凤凰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容秋一道法术,点燃了灯盏。书房四角的琉璃尊与水镜交相辉映,将整个书房映照成明亮的暖黄色,这种明亮衬得窗外夜色更深,风雪更重。
五树六花原又下起了雪,风雪厉厉,风声如同呜咽。这雪不是容仪下的,五树六花原从前的雪没有这样冷厉厚重的雪。
容仪说:“原来是真的,外边冷,里边暖和的话,就会觉得凤凰殿更加的暖和。现在我觉得我可能连窝也不需要了。”
“是吗?你愿意把我在的地方当窝,我会因此感到很高兴的。”
容仪又嘀咕说:“还是有个喂养人,感觉会好一些。我也不需要再去姻缘宫问问,他们可不可以再收留一只凤凰了。”
容秋像是又说了一句什么话,但容仪记不清了,在他温柔的抚摸下,他困意上涌,眼皮沉沉往下直坠,就这样睡着了。
容仪再睁开眼睛时,发觉自己仍然在容秋的怀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不在凤凰殿了。
容秋抱着他睡在一张卧云榻上,两人所在一个碧玉铸成的房间中,窗户离他们很近,可是不再是风雪,而是淅沥的雨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芬芳。
这一角窗下的风景,如青山流云一样,透着一股温厚的清新,让容仪感到另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安心感。
他睁着眼睛到处看,身后的人动了动,接着是容秋沙哑的声音:“醒了?我见你睡着了,便没有叫醒你。”
“这里是哪里?”容仪好奇地问道,“这里不是凤凰殿,好像也不是天界的什么地方,更不是神域,也不是人间。这难道是你在昆仑的老家吗?”
“不是我的,而是你的。”容秋起身,望见容仪还赖在榻上没起来,没等他反应——直接俯身拦腰,将他打横抱起,就这么闲散随意地带着他出了这间卧房。
容仪穿着粉色的缎子,身上滑,总觉得自己要掉下来,于是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心脏又砰砰跳了起来。
他就这样乖顺地窝在他怀里,任由他就这样抱着自己,把他带出去。
出了正房,外边是一道短而精致的游廊,横过也一侧的流泉与梧桐树,虽然是冬日,但并不寒冷,反而凉爽温和如同初秋;行走间,梧桐木的清香萦绕身侧,容仪抬起头,望见正门前牌匾的一角,边侧的朱漆有些剥落。
容仪忽而叫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里是……”
“这里是你的家,小凤凰。”容秋把他放下来,轻轻说,“我听凤凰乡的人说,这座宅邸没什么大的改变,因为是明行幼时的居所,每年都会有人上来修缮、打理,一切都和你小时候一样。”
容秋放轻声音,认认真真地、温柔地告诉他:“小凤凰,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