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糖糕

月色初生,在照明手段匮乏的古代,已经到了该就寝的时候,沈崇欣却兴奋得根本睡不着觉。

她有家了呀!!!

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个消息,沈崇欣兴奋的不停搓手,反复把手指扭成各种模样,一刻都停不下来。

她现在很想出去跑两圈发泄情绪,却放不下夫郎,只能憋在这里独自发疯。

与夫郎短暂的相处,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沈崇欣注视着夫郎的方向,尽管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仍觉心中满足。

真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驻。

得到总代表着失去,无欲才能无求,沈崇欣自认是个俗人,她就喜欢软肋,这是她的夫郎。

脑海中虚幻的影子,有了真实的模样,沈崇欣把笑声憋进嗓子里,用手指在虚空中一遍遍的描绘她夫郎的模样。

赵宸轩。

唇角不自觉勾起,沈崇欣轻声念着夫郎的名字,虽说声音几不可闻,甚至可以说就是在摆口型,但这个人在沈崇欣心中的分量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斗转星移,晨光微熹,一捧蔫掉的婆婆丁凄凄惨惨的躺在角落处,就连带它回来的人都不记得曾经对它的珍视。

沈崇欣大型犬一样蹲坐在床榻边,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家夫郎,目光专注而执着,毫无一夜未眠的疲惫。

这是她的夫郎。

沈崇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宸轩,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即便是在睡梦中,赵宸轩仍旧眉头紧锁,看得沈崇欣不自觉的伸手,想抚平夫郎眉心的褶皱。

而后毫无意外的对上了一双略显迷蒙的眼。

“……”

“!!!”见了鬼一样跳起来,沈崇欣顾不上自己蹲麻了的双腿,被吓得再次夺门而出,踉踉跄跄的跑远。像个做坏事被逮住的熊孩子。

“……?”讲道理该害怕的不是他吗?赵宸轩无言的看着大敞四开的房门。若是这个时候有人经过,他的名声就全毁了。

不过以这样的身份为一疯妇所救,他早就没有名声可言了。对现状无能为力,赵宸轩索性不去管它,左右也不会比前生更差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赵宸轩的故作潇洒不同,沈崇欣是真的心宽,刚出了医馆的大门,就被街上的熙熙攘攘吸引,没心没肺的逛起来。

这个好漂亮啊!

沈崇欣蹲在摊位前,满眼惊叹的看着摊子上一对胖乎乎的泥娃娃,她要是有了娃娃,她一定会对他们很好的。

到时候她的娃娃也能穿着一身长衫,在书局里挑选笔墨,嗅着从书局里传来的墨香,沈崇欣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她初中刚读完就被迫辍学了,这是她前生最大的遗憾。

“你在这儿干什么?快走快走!这里可没人给你馒头!”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沈崇欣这才发现她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书局门口。

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沈崇欣低着头匆匆闪到一边。

她家夫郎也是读过书的,沈崇欣远远看着书局里的学子,半晌才转身离开。

她要去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有了钱她才能给夫郎买笔墨纸砚,有了钱她才能送娃娃去学堂读书,在古代想要读书是要花很多钱的。

她前生就是吃了没文化还法盲的亏,她的孩子绝不能同她一样!

无视了路人看精神病的眼神,沈崇欣大吼一声,像打了鸡血一样,士气满满的开始满县找活干。

……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叫我。”来给赵宸轩换药的李家夫郎对着大敞四开的房门皱了皱眉。

“怎敢劳烦先生为我做这等小事。”赵宸轩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被李家夫郎抬手止住。

“你住在这儿是花了钱的,我自是要为你的身体和名节负责。”这里虽是内院,出入的却并不都是男儿,若赵宸轩在医馆坏了名声,又有哪家男儿敢来医馆求医?

说到底,也不全是为了赵宸轩。

嗯?赵宸轩微微一愣,他一直以为……

看出了赵宸轩的疑惑,李家夫郎肯定道:“你以前是哪家的公子吧。”凭的是不食人间烟火。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好心人。”付出就没有不求回报的,只是有些人心善求的少,有些人心狠求的多些罢了。

便是真的好心,也不会轻易送人就医。

自家人生病都舍不得,哪来的闲钱救助不相干的外人,也就沈崇欣是个傻的。

李家夫郎瞥了赵宸轩一眼,没有多言,说到底赵宸轩如今已是沈崇欣的夫郎,他委实不该管的太多。

李家夫郎沉默的为赵宸轩换药,他的手很稳,但换药之于赵宸轩却无疑是又一场折磨。

脸色惨白,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赵宸轩沉默许久,才转言试探道:“先生可知徐家?”

为人奴仆者,生是主家的人,死是主家的鬼,他前生逃至京中,与西和县相隔千里,又得王府庇护,这才隔绝了逃奴身份对他的影响。

如今既想留下,那一纸契书,便不容忽视。

“当不得先生二字,妻家姓李,你唤我一声李郎中便可。”李家夫郎看着虽长了一双凤眼稍显狐媚,气质却温良端方,谈吐举止皆是不凡的赵宸轩,在心底浅浅的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个可怜人,“你若是担心身契,我家当家的已经带沈老四去过县衙了。”

“……是吗?”乍然得知从前不曾知晓的‘真相’,赵宸轩艰难道。

想扯出一抹笑,却没能成功,赵宸轩心中一片苦涩,该感谢前生那疯妇没有上告官府,将他以逃奴罪论处吗?

原来他是那疯妇的奴啊。

完全没想过其他可能,连苦笑都维持不下去,赵宸轩匆匆垂眸,强撑着表面功夫将李家夫郎送离,房门一关,立刻失去了表情管理,眼中的破碎神色让人心疼。

他前世可真是……

愚蠢自私,卑劣无耻,被欺骗利用了个彻底,还尤不自知,会落得那般下场,也算他咎由自取。

也难为那疯妇,再见时还能待他一如往昔。

……莫说前生,他此生不也是自私的很吗?赵宸轩不自觉攥拳。

西和县近北地,资源贫瘠,民风彪悍,沈崇欣一介疯妇,自己想要活下来已是不易,再加上一个他——徒添重负。

也不知他这是想报恩还是报仇。

可京中他已然是回不去了,姐姐被流放北地充军,自顾已是不暇,又哪里顾得上他。这天下之大,早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只沈崇欣……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许是被李家夫郎说了,沈崇欣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身关门,还又特意检查确认了一番,这才走到床榻边,将手中护着的油纸包递给赵宸轩。

“给你吃。”

她从不觉得夫郎是累赘,能够遇见赵宸轩,是她两辈子最大的幸运。

沈崇欣安静的站到一旁,静静的注视着自家夫郎,好像只保持这样的距离远远看着,她就已经满足了。

迎着沈崇欣写满期待的目光,赵宸轩拆开绑绳,几块有些碎的糖糕静静躺在油纸包内,虽不贵重,却显心意。

沈崇欣待他之心,比之纵他爱他的家人们半分不差。

赵宸轩脸上的泪忽就落了下来。

瞬间就慌了,沈崇欣扯了里衣的袖子,想擦又不敢,急得围着赵宸轩团团转。

“我无事。”安抚的冲沈崇欣笑笑,赵宸轩特意捻起一块糖糕塞进嘴里:“很甜。”就是有些太甜了,如此甜腻却掩不住其中苦味,一尝便知是用劣等糖浆做的。

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赵宸轩却觉得这比他过往吃过的糖糕都好吃,最重要的是让人心安。

“我再给你买。”沈崇欣闻言立刻道。

她其实觉得这糖糕的味道很一般,但古代毕竟是古代,物质匮乏,种子也不是经过培育筛选,优中选优的良种,各种吃食都不如现代好吃,但只要夫郎喜欢那就足够了。

……

沈崇欣张嘴接住夫郎喂来的糖糕,笑得更傻了。

她家夫郎脾气真好,要是她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夫郎,定会打爆对方的狗头,绝不会如此温柔的喂对方吃糖糕。

珍惜的咬着口中糖糕,想到被她揣在怀里的盒子,沈崇欣有心把它交给夫郎,又不想破坏此刻的和谐。

那就……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