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丧钟

“不要胡说!”霍里奇脸色难看的厉害,怒声低吼道:“白丧钟早就不存在了!是谁敢说这样的话,假如引起动乱,后果谁来承担?!”

那名士兵被上将如此厉色的呵斥,毫无解释的意思,甚至像根本没听到霍里奇说了什么,传达过后便神情惶惶,喃喃自语,浑身紧绷,犹如陷入了焦虑发作的状态。

但有一就有二,霍里奇的终端显然一刻不停的接收到消息,渐渐在场所有人脸色都阴晴不定,士兵们更面面相觑,一些有资历的军人,额头已经有汗水出现。

白丧钟,是那位白丧钟吗?!

而不乏新一代的面孔,从未亲眼目睹过那位帝国暴君,哪怕训练时将它描述的再危险,它也只是个可耻的战败者,于是第一时间,年轻人的目光中还有些茫然,单纯的想到——的确,不是说白丧钟消亡了吗?

“喂——”

莱森迟疑的声音响起在李欧耳边。

李欧一顿,缓缓抬起眼。

莱森原本紧盯着他,但和李欧目光相对的瞬间,莱森瞳仁紧缩,甚至不由后退了一些。

但很快,莱森反应过来,按住李欧的肩膀,俯身靠近了,急切的声音自李欧耳边响起:“你想干什么,你忘了你之前发疯的后果……冷静下来,不可能是它!”

李欧垂下目光,片刻后,他重新抬起头,看着莱森那张精美、被造物青睐的面容,漫不经心的说:“干什么,干你可以吗,莱森。”

莱森起初完全愣住了,但等他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你……”莱森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脸色扭曲起来,但他好歹记得霍里奇这个老东西还在门外,用仅有李欧能听到的音量,导致声音愤恨又无耐,自齿关间挤出来,“你对我——非要这样粗俗吗?!你要我怎么样,你才能给我点尊严?!轻视我,看不起我?难道只有我不值得你……”莱森的怒火被彻底点燃,连四周空气都在他精神体的影响下震荡起来。

而李欧默不作声,冷淡的看着莱森,好像刚才的粗话不是从他那张寡淡的嘴里冒出来。

准确来说,打从听到“白丧钟”三个字,李欧脑袋里就突然没有了任何含蓄的想法。

如何对待莱森,如何对待阿斯兰德,如何对待霍里奇,如何离开这个地方,李欧失去了所有关于现实的思考,他眼下只在想一件事——狗日的白丧钟。

李欧浑身的血液在听到那名士兵的通报后,先是快速的冻结,又快速的溶解。

死了的白丧钟,李欧可以给它点蜡,但活着的白丧钟,假如是一堆干草,李欧就TM是桶汽油,非得给他点着了不可。

李欧打从重生,从未有过如此喜悦,甚至狂喜,心想,自己竟然活了!

假如消息是真的,那他要让白丧钟,再死一次!

……

“站住!”霍里奇嘶哑的声音哄劝般响起,听在李欧的耳朵里,像是一团嗡嗡声,“阿斯兰德中校,去停机坪,我们要立即处理这件事。现在连一名军人的职责,你也不在乎?”他语气生硬了一瞬,又和缓了一些,“放心吧,今天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欧能感觉到阿斯兰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莱森憋住了呼吸。

眨眼间,一阵更大的骚乱声自走廊外传来,又有一队军人来请霍里奇,这次对方的军衔显然不低,事态变得更加严峻了。

“阿斯兰德,收回你的精神力!”霍里奇最后警告道,说着,目光如电瞪向莱森,“你也给我过来!再闹下去,我就因为你们违抗军令,下令立即击毙你们!反正联盟不需要不听命令的军官!”

莱森显然也十分在意白丧钟,他揽住李欧的手臂,忍气吞声的说了句:“你就跟着我,哪也别去。”

“让平民留在这,”霍里奇的老脸都气的发青了。

“我拒绝。”莱森面无表情,随即突然说出了让李欧意外之极的话:“这将是我的领袖,我不会和他分开。”

说着,他经过阿斯兰德的身边,傲慢的目光自后者脸上掠过,冰冷的轻嗤一声。

李欧顾不上去看阿斯兰德的表情,但年轻中校那只垂在身侧,白皙修长、与世无争的手,却无疑缓缓攥了起来。

因为莱森的胡话,李欧感觉到其他诧异、震惊、以及探究的目光纷纷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抬起头,正对上霍里奇紧皱的眉头。

短暂的对视,叫霍里奇脸上臃肿苍白的横肉颤了颤,哪怕不合时宜,他也忍不住开口:“你这是什么眼神……”

只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平民,为何用这样冰冷、隐含谴责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

“走吧,”阿斯兰德回转脚步,率先向走廊外走去。

……

除了涌入宴会场保护上将霍里奇的大量联盟军人,卓戈自家的护卫队也纷纷出场,护送众宾客前往停机坪。

莱森果然任性,无论霍里奇如何瞪视,都不放李欧离开。

李欧被夹带在军人之间快步走向停机坪的出口,耳边是身后宾客们慌乱的嗡嗡交谈声。

而阿斯兰德的身影,在军人队伍的最前方,自从踏上走廊,再没有回头看李欧一眼。

通道尽头的门骤然打开,大股夜风涌进来,带来一股尘土的气味。

轰然巨响——

极白的爆破光划破空气,通道外宛如白昼。

最先走出去的阿斯兰德,脚步忽然停住了,在他身后的军人,步伐也变得僵硬起来。

“让开!”莱森撂下一句,直接推开前方凝滞不前的士兵,大步走出了通道。

李欧这时候也突然变的主动起来,悄无声息的跟在莱森身后,很快走出了日光酒店的通道,迎面强风与烟尘,以及就在不远处,那副死而复活的盛景——

夜空的幕布下,一个浑身散发着荧光的纯白巨人。它完美比例的赤衤果身体,被银色布匹般粘连飘荡的长发覆盖,一举一动缓慢、坚定不移,宛如游荡在深深的水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起绒毛般的发丝在身体表面浮动。

那张近似人类的面容,唯一的色彩便是浅灰中一点深灰的瞳孔。

这是一只没有感情的生物,此时正在联盟的首都星,在距离李欧如此近的地方,大肆破坏。

只见它长长的手臂孩童般摆动,光衤果有力、细长的腿部笔直踏过、穿过一个个气泡般的防护罩,每当它踏足一座矮小的建筑,那在夜间散发着朦胧光线的防护罩便会电光闪烁,下一秒就变得残破不堪。

而当它的身体穿过一个高大的防护罩,在那里消失不见,那一整片建筑,便会瞬间灰暗,在一片死寂后,爆发出剧烈的火光与轰鸣。

大火穿过白色的身躯,像是穿过一团无形的光源,它茫然无辜的走出来,接着走向下一个目标。

所有人都仰视着它,阿斯兰德一动不动,莱森的身体僵硬的宛如石块,霍里奇粗糙的手颤抖起来。

李欧在这夜色中深深的呼吸,空气中充斥着那白色暴君的精神力,包括他灵魂感受到的一切,都证实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巨人,不是别人,就是李欧的老熟人,白丧钟,它的确又回来了。

……

通道中的宾客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当看到这样的场景,交谈声完全停止了,变得一片死寂。

卓戈家的护卫强撑着说:“请立刻登上飞行器远离这片区域……”

“应该是远离联合星吧?!暴君的精神力等同于桑德射线,联合星还能保住吗?”

“住口!”有宾客立刻阻止,紧张的道:“有霍里奇上将在这里,大家都会没事的……”

“那是什么?!”一位女领袖皱眉询问,旁边一名身姿挺拔的青年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也问出了大多数人心里的疑问,白丧钟出现到现在,还没到十分钟,联盟军的空中反击丝毫不成气候——准确来说,根本毫无用处,所有武器对白丧钟构不成影响,它作为暴君级别的精神体,虽然能被肉眼捕捉,但宛如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现实的武器几乎无法对它形成打击。

但只有一个东西,从众人首先看到白丧钟后,接下来便会看到它——那架崭新的重型机甲,以及在机甲身边围绕的,不停撞击、攻击白丧钟的一只巨大动物。

它像是白丧钟一般发着光,通体温暖的金色,虽没有纯白巨人那么高大,甚至身影不稳定,时隐时现,整体在肉眼看来极为模糊,但它灵活的穿梭在白丧钟周围,每当它凶猛撞击一次白丧钟,那架重型机甲就会无缝衔接的向巨人被撞击的部位开炮。

奇迹般的,白丧钟会因此而受力,甚至停下脚步。

这种教科书般、以高等级精神体和机甲配合的攻击方法,军人及贵族都知晓,眼下唯一能影响精神体的,自然只有同样是精神体的存在了。

但那位女士问的显然不是这个。

“难怪你认不出来,”旁边有人回答,“那个精神体也有些年没有出现了。那是‘太阳神’。”

纵然远观仅有不甚清晰的影子,但那只比几层楼还高的动物,身躯乃至四蹄都拥有健硕但流畅的线条,尤其是头顶两片狰狞巨大的角,假若它不是在保护联合星,必然同样是个无限接近暴君级别的可怕敌人。

“太阳神?”愣怔之后,那名女士缓缓捂住了嘴:“你是说,那是麦洛大人?”

她原本倒抽一口凉气,但是很快,她显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无比为难和古怪,“可是……麦洛大人……刚才不是已经……”

不久前姗姗来迟,在旦提尔成年礼上露面的麦洛·卓戈,那个冰冷的男人,在出现后,以难以想象的迅捷,将自己灌醉在宴会厅角落的沙发上……不,不止是灌醉,他明明是人事不省了啊!那张恬静英俊的睡颜,着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醉成那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会场的??!

正想着,周围人一声惊呼,因为那机甲不知为何,竟然从空中猛然坠下,连精神体也快速回到了机甲旁守候,那机甲弯着腰,手指接触着地面,似乎陷入了僵局。

白丧钟抬起光洁的脚,向那架机甲走过去。

“是平民。”阿斯兰德突然出声,说完,军方的飞行器已经主动来到众人身边。

莱森回头寻找李欧,但下一秒,他脸色变了。

李欧的信息素,突然浓烈了。

先前在房间和走廊中,莱森以自己的精神力掩盖了它,但现在,它愈发浓郁,变得无法隐藏起来。

终于,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欧,那张淡漠、精致的脸,正静静看着空中白丧钟的方向,而只有那双眼,散发出莱森无比熟悉的、炙热的火光!

那股阴冷、忧郁、令人失神的压抑气息,也在逐渐的浓烈中,产生了某种变化,随着它愈加明显,那侵入内心的伤感,开始宛如不断加热的水源,蔓延开来的气息,愈发的滚烫。

曾经长期感受着这种过渡的莱森,在此刻不得已加重了喘息,因为他的心跳,在闻到李欧信息素变化的瞬间,就剧烈的加快了!

他的头脑变得混沌,逐渐只剩下满腔愤怒,与复仇之火,犹如和什么人的思想相连。

莱森知道,这是领袖想要战斗的气味,是曾经令自己的族群无往不利的气味,是那个人信息素进入战场的气味。

……

【每天,我感受到混乱,愤怒痛楚的过往之气息;是拳肉碰撞的冲突,是电闪雷鸣的暴风,是虫族肆虐的仇恨,是建设粉碎的尘埃余热,是被灾难没顶的艰难喘息。是求生,是挣扎,是疯癫的思绪,是混乱的经历,是我只有被怒火淹没,才能抢回片刻的自我,即便从此只剩下暴力一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