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卧槽你们怎么说跳就跳啊!”

刚把车上的折叠小凳子拿出来,就听见白冉叫声的老方急忙跑过来,正好瞧见左亿进水那一幕。

他手里的折叠小凳子一下就落在脚边,跑到河边大叫了一声。

河水的声音将他的声音降低了不少,白冉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眼睛盯着那忽然越来越深的河水,声音颤抖。

“方、方哥,这水位上升了!”

老方面色严肃地看着那明显比他跑过来前,深了不少的河水,将白冉揽入怀中,“放心,祖清不是普通人。”

这会儿的老方暗骂左亿是个憨货!

这不是下去添乱的吗?

二人紧张而沉默地看着河面,几分钟后,白冉咬了咬唇,“要不,咱们报警吧。”

“我来……”

老方心里也越发没底,刚接过半截话,就见那河面上忽然冒出一个脑袋,可不就是左亿那个白痴吗?

“你在这等着!”

老方急忙跑过去,将左亿拉了上来,“祖清呢?”

“你去老乡家借绳子,祖清等着用。”

左亿的气息有些不稳,他瘫在河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老乡?”

老方左右看了看,见离他们并不是很远的房子还亮着光,他招呼白冉看着点左亿,自己往那房子跑去。

而此时的祖清正立在昏沉的深水中。

他的呼吸并没有因为水而不顺。

在他的对面,有一浑身被深水草包裹着全身的鬼,此时正用那双藏在深草后面,满是红光的眼睛看着祖清。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随我上去。”

祖清的声音在水里也没有受到影响。

那水鬼听到这话,忽然间,身上的深水草便忽然疯长起来,冲着祖清的方向蹿了过去!

眼看着那深水草就要触碰到祖清的时候,祖清的右手抬至胸前,垂眸低念了一声咒语,那深水草便“砰”地一声溃散在祖清的水周围。

水鬼见此那双眼更加红亮了,无比难听的声音也从嘴里发出:“你、很、强,吃、了、你……”

祖清微微扬眉,看着那逐渐失去理智的水鬼,叹了口气,这水鬼太想离开这水了。

就在周围的水越发浑浊的时候,一根绳子忽然从上漂移到祖清身旁。

祖清一把拉住,接着冲那水鬼而去,三两下便用那长绳将水鬼五花大绑一番,接着像是牵羊一般,他在前,水鬼在后,一前一后出了深水区。

“这是怎么了?”

白冉看着忽然沸腾起来的河水,心提得紧紧的。

“祖清不会出事吧?”

借他们绳子的那大叔也来了。

“不会,他拉住绳子了,”左亿的手上还拉着绳头。

话音刚落,一个很大的东西,便被“扔”上了岸!

接着,便是祖清从水里缓缓出来。

“清弟!”

左亿立马丢了绳头,上前紧紧抱住祖清,祖清微微抱了抱他,“好了,先把水鬼带回去吧。”

“水鬼?”

老方等人纷纷看向岸边那一动不动,像是一团水草的东西。

大叔咽了咽口水,“真有水……

“没事,”祖清被左亿擦着脸,也不忘回大叔,“我先带回去,这条河能过人了。”

“辛苦辛苦!不如去我家换衣服歇一歇吧?”

大叔连忙道。

“不用了。”

祖清婉拒,和白冉上了车,老方和左亿把那东西搬到了后备箱里,开车回了农家乐。

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祖清收拾好自己后,才出来。

左亿只是换了身衣服,头发还有些湿。

祖清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毛巾。

“这东西全是水草。”

左亿指了指院子里那坨东西。

“水鬼本无形,”祖清走过去,在老方等人的好奇之下,舀了一瓢水浇在那水草上,“靠的就是水草。”

水草沾了水后,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忽然动了起来,接着那一坨东西便缓缓化成了人形模样。

看那身高和身形,是个男人。

左亿听从祖清的话,从书房里拿了三根香点上,很快那水鬼便觉得自己舒服无比,那种窒息感渐渐消失,接着说了话。

“我、我不难受了!”

水鬼抬起自己是水草手,碰了碰自己的水草脖子,那双此时已经黑黝黝的眼睛,透着欣喜。

“现在后悔上来了吗?”

祖清喝着白冉泡好的热茶,笑眯眯地看着水鬼问道。

“对不起,”水鬼很是识相,他立马跪在祖清面前,“我实在是太想离开那条河了,在水里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对不……

左亿打量着他,又在听了他的声音后,觉得不对劲儿,“十年前那位在河里发生意外的大叔,是你吗?”

“不是,”水鬼一愣,接着摇了摇头,见祖清示意他起身后,水鬼犹豫了一下,还是起来了,“我死在他们后面,那条河就我一个鬼。”

“你是怎么死的?”

老方和白冉还是第一次正面面对另一个时空的“人,”所以充满了好奇。

水鬼抬起水草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自杀的。”

“自杀,又是跳河而死,难怪会成为水鬼,”这样的鬼,鬼差是不会渡的。

祖清放下茶杯,“自杀的,现在又后悔了,想要找替死鬼?”

“不,”水鬼叹了口气,“我死了六年了,要是找替死鬼,我肯定早就动手了,我也是死了以后才后悔的。”

水鬼在水里的日子不好受,虽然名字上有一个水字,可他们在水里的每一天,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按在水里生活那样难受。

呼吸不上来,浑身冰冷,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太难受了,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从没想过找替死鬼。”

水鬼说着,又觉得自己有些难受了。

左亿舀起水泼过去,水鬼又舒服了一些。

见白冉好奇地看着自己,水鬼叹息道,“我被水折磨着,却又不能离开水,要想离开就得找一个替死鬼才行。”

“你先坐下。”

祖清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于是便让语无伦次的水鬼坐下,自己去泡了一杯茶,那茶泡出来是黑色的,非常的黑。

左亿都没见过。

祖清将那茶直接倒在水鬼的身上,水鬼也不觉得烫,反而发出慰叹,十分享受的样子。

“看来水鬼对水是没有要求的。”

老方见此,侧头对一直盯着那边看的白冉低声道。

白冉闻言点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茶,又回着,“你说,有水的地方,会不会就有水鬼?”

“看情况,”祖清听到后,一边回自己的位置,一边笑着说,“如果是很强大的水鬼,他可以利用幻术,出现在任何有水的地方,像咱们眼前这位,受到怨气的影响,连自己原本的性子都快保不住了,就只能生活在自己死前的地方。”

清醒了不是一星半点的水鬼闻言,抬起水草手掩住面,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看上去虽然水淋淋的,可却透着几分萌。

“你从头到尾说说,”祖清又示意水鬼继续。

“……我是6年前跳河自杀的……”

水鬼的原名叫卢飞建,几岁的时候,工地上干活的卢妈妈发生意外,永远离开了人世。

又是两年,卢爸爸再婚,拿着那笔赔偿款娶了一个姑娘,又在县城里买了房,第二年就有了小儿子。

而卢飞建一直被稀罕他的爷爷奶奶带大。

和卢爸爸那边的一家三口,说不上亲,也说不上仇。

他后妈半点没沾卢妈妈的赔偿款,用钱的都是卢爸爸,他用,她不说,他不用,她也不说。

对卢飞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左右一个后妈的本分是完全在的。

卢飞建高二的时候辍学,那一年他爷爷奶奶先后去世,因为是早恋被全退的,所以卢爸爸觉得丢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出去自己找工作,便不再管了。

“我和我的女朋友很相爱……”

和卢飞建早恋的那个姑娘叫飘飘,飘飘比他辍学得更早,初中毕业就去县城高中门口的一家理发店,做了学徒。

卢飞建是在那洗头的时候,和对方认识的,用卢飞建的话,他对飘飘是一见钟情。

飘飘对他也十分有意。

没两个月,便发展成恋人关系。

可后来被发现了,还退了学,卢飞建索性就带着飘飘一块儿去省城里找工作。

他们非常的相爱,飘飘是个性子极好的姑娘,即便是卢飞建有时候让不得人,说话不知道轻重,飘飘都能忍让。

可几年后,就在他们准备结婚时,飘飘病了。

“癌症,淋巴癌晚期,”卢飞建此时的声音都充满了痛苦。

飘飘走了,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没有工作,没有交际,整日把自己关在和飘飘同居的出租房,用酒精麻痹自己。

“我时常听见飘飘的声音,她非常需要我,我决定去陪她。”

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卢飞建才觉得有多难。

割腕,他的手抖得不行,刀刚划伤去,才破皮,卢飞建便觉得疼得不行。

好几天下来,两只手腕上都是破了一点皮的伤,没有一道是真正划进去的。

卢飞建对自己下不了手,于是又在街头晃悠,遇见有人抢小姑娘东西,立马跑上前抓贼,被贼打了一顿,贼被抓了,他被送上锦旗,医药费也是社区帮忙出。

他是想死的人,怎么能去医院了,所以房都没退,直接回老家。

结果走到这河边时,正好下起了大雨,卢飞建救了一个下河游泳的孩子,等孩子被大人接走后。

卢飞建在河边站了许久,最后一头栽进河里。

祖清等人:……

“死了以后,我的尸体漂浮了很远的地方,被人发现后打捞起,后来被我爸埋了,”卢爸爸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到底还要生活。

“我在水里每日受苦,没有一天是不后悔的,水里没有一个地方让我觉得舒服,可就在去年,我忽然感觉到就在你们今天发现的地方,那里很舒服!”

卢飞建的声音高了不少。

“在那里,我的疼是不会少,可我能时常瞧见飘飘,说来也难受,我自杀就是为了找飘飘,结果进了河里就出不来,一直到现在……”

好不容易感觉有飘飘的影子,卢飞建自然不愿意去别的地方了,他一直守在那里。

“怎么忽然想找替死鬼的?”

卢飞建指了指自己的草耳朵,“飘飘让我换个地方,那里没有她,我得去别的地方找她。”

左亿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倒是老方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即便是找到了替死鬼,那也是替他在水里做水鬼,而他顶着那个人的身体再次自杀,然后用自由鬼的身份去找飘飘。”

这下不只是祖清无语,白冉都觉得自己不吐槽不快。

“你这思想,不好啊。”

“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卢飞建也是着了魔,一直到进了这院子,喝了那茶后,才清醒过来,别人的命也是命,凭什么要为自己的私欲,付出生命的代价。

“水里有东西。”

祖清闭上眼,“明儿再去看看,白天去。”

左亿一把抓住他的手,非常心疼,“时候不早了,先回房睡吧。”

“我不走,我就住那边,先生不用担心找不到我。”

说完,卢飞建的水草体便越来越小,最后和手掌大小一般,飘进了一装着积水的破坛里面。

那破坛本是老赵用来种花的,还没种呢。

现在倒是便宜了卢飞建。

“是啊,快去休息,今儿累坏了。”白冉和老方起身离开。

祖清和左亿关上院门,便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祖清便醒了。

“昨儿睡得那么晚,怎么现在就性醒了?”

被他起身的动静惊醒的左亿立马坐起身。

“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祖清回过身,凑过去亲了亲左亿的侧脸,“你啊,别胡思乱想,我和你术业有专攻,你已经很厉害了。”

“可我昨天,一点用都没有。”

左亿闷闷道。

“以后会有用的,”祖清拍了拍他的手,起身出去了。

左亿也赶忙起床。

一到院子,祖清便听见卢飞建虚弱的呼救声。

“先……救我。”

祖清看向昨夜卢飞建躲的破坛,结果瞧见那破坛里已经埋上了泥,上面还有一栀子花的树枝。

看来是老赵的杰作。

而卢飞建后院侧边没多远的鸡圈里……

祖清上前将其提起来,放进水里,这才让卢飞建舒服起来。

“和我去一趟河里。”

左亿过来时,正好听见这话,“我也要去。”

“去吧,”祖清闻言勾起唇,“你守着我,我也放心些。”

左亿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卢飞建:……

白冉和老方昨晚上休息得晚,所以早饭都没过来吃。

老赵和老李看着农家乐,祖清和左亿开车去了昨晚的地方。

那借绳子的大叔也不是多嘴的人,并没有将昨晚自己看见的事儿大肆宣扬,这对祖清来说是好事儿。

到了地方后,祖清抓着那水草人进了河里,左亿站在河边等着。

“这边。”

卢飞建此时的鬼体已经和昨晚上,与祖清对峙的时候一样大了。

他在前引着祖清过去。

那是一块石头。

石头白白净净的,很是好看。

可就是这么一块石头,充满了怨念。

祖清过去后,将那手掌大小的石头拿上,很快出了水面,卢飞建也跟着祖清出去了。

回家的路上,祖清拿着那石头仔细打量,“小小的石头,怎么怨念这么强,还能造出幻像,让鬼都以为自己见到了爱人?”

左亿就更不明白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胡乱猜测。

“会不会是这石头里面有东西?”

祖清将石头丢上去,很快那石头便落在他的手心,“没有,我没有感受到里面有什么。”

“回去后仔细看看,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怨念。”

“也是。”

回到农家乐后,祖清让左亿搞了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了半瓶水,瓶子的底部,贴上了黄符。

卢飞建是投不了胎了,他又不愿意回那河里,所以祖清让左亿给他造了一个“家,”把那玻璃瓶埋在茶林下方,家里的神龛位置,同样多了一香炉,和墨精一样的待遇。

只不过卢飞建享受的是不再受水鬼的痛苦。

在左亿去安排卢飞建的新家时,祖清打了一盆清水,把那白石头放进水中。

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几分钟过去了,祖清没发现任何异样。

他想了想后,又把石头拿出来,用卫生纸擦干,再去书房拿出祖师傅在的时候,用过的放大镜,细细地观察石头的身体。

在左亿回来后没多久,祖清在石头那极小缝隙中,找到了一丝极小的残骨丝。

“这么小的东西,却带着主人极大的怨念,”祖清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骨丝夹出来,放在黑色的手帕上,这样显眼一些。

“说明这骨丝的主人,死得很冤。”

左亿立马就想到了一个人。

“那位陈大叔。”

被姑娘央求,因为担心一个姑娘家没住处,在河那边也不安全,所以没忍心,去帮对方过河,结果自己的命没保住不说,那姑娘家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陈家人身上。

不赔钱,姑娘的家人就整日整日地在陈家家门口哭闹,甚至摆上了花圈,以及姑娘的照片。

陈大叔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远嫁,小女儿那会儿正在念初三,因为姑娘家人的骚扰,陈大叔的小女儿在学校也受到了极大的骚扰。

还有同学们异样的对待。

没多久就辍学了。

“去陈家看看。”

陈大叔的家就在河这顺方向,从借绳子大叔那边的路直接往前走,开车大约二十分钟,便能看见一家有些破了的砖房。

院门都坏了,祖清抬手敲了敲,“有人吗?”

没人应。

倒是旁边的楼房,有人探出脑袋,是个中年妇人。

“你们找谁?”

“找陈四叔的家人。”

妇人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哪家的?”

“我们是平山村的,我姓祖,这是我男朋友,姓左。”

妇人没注意那男朋友三个字,在听祖清说自己姓祖后,一拍脑袋,“你是祖清吧?”

“是,”祖清点头。

“哎呦!我就说瞧着眼熟嘞!这四叔家早就没人了,你们快来婶子这边坐坐!”

妇人非常的热情,请祖清他们去堂屋坐下后,自己去拿了两瓶饮料,“这是我家老二买回来的,他就爱和饮料,这天燥热,喝点凉的心里也舒服。”

“谢谢。”

祖清和左亿道谢。

妇人坐下,说她男人是陈四叔的堂弟,也是陈四叔的亲戚了。

“陈四叔家惨哟!明明是做好事,结果送了自己的命不说,还被那家人缠住了,硬是让陈四叔一家赔了不少钱!”

这婶子现在都记得那个场景。

“那姑娘的妈说着说着,就一头撞在那院墙上!”婶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皱成一团,“那血流得,都进了眼睛了,就是不擦!看着可吓人了。”

“陈四叔家赔了多少钱?”

祖清和左亿对视一眼,又问。

“刚开始要三万,”婶子比了个数,接着又骂了一句脏话,“后来又要了两万!我那大侄女回来接她妈妈和她小妹出去的时候,那家人又来了,死活又在我大侄女那得了一万!”

“我们气得想动手,可一动手,她就撞墙啊!”

婶子摇头,“泼不过,惹不起,要是撞死在陈家,又得赔钱了。”

“所以他们一家早就搬走了?”

“搬走了,搬了好几年了,”婶子点头,“除了过年的时候,小侄女回来烧香拜祭外,就没回来过。”

“婶子,方便给个电话吗?”

祖清说。

“我打过去问问,”婶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陈四婶打了电话过去,结果电话许久没人接,“我再问问大侄女,他们啊去大侄女老公那村子住上了。”

陈大侄女的电话倒是接上了。

可婶子听完后却双眼一红,看着祖清他们,“我四嫂被那畜生砸了头!已经成植物人一年多了!”

那畜生,是姑娘的父亲。

祖清抿了抿唇。

陈大侄女还说,那人被抓了,也坐了牢,可陈四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陈小侄女现在在医院做护工,一边可以赚钱,一边可以照顾陈四婶。

从婶子家出去后,左亿长出一口气,“找不到怪的,就逮着无辜的人使劲儿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