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万的眼神迅速从那分割开的屏幕上划过,落到了下方最中央黑屏的屏幕上。这一面屏幕并不是因为信号中断而黑屏，而是本就不是用来进行监控的。他按下开机的按钮。屏幕亮了起来，几行程序闪过。
[最高指令：实验舱转移系统启动中。]
[请输入六位密码：]
盛万随意输入密码778901,这是在地下室的时候卿卿告诉他开启密码箱的密码。
“密码错误。剩余输入密码次数：两次。”
[这个控制系统是用来做什么的？]
[主播快走，那些怪物过来了]
“7777777”
“错误。剩余输入密码次数：一次。
警告：如果三次密码全部输入错误,系统将开启自毁程序。”
盛万眼前一亮，就是这个!
[有道理啊！现在小哥哥手上只有一个“杀死恶之源”的主线任务必须完成,如果直接让系统自毁,那么不管这个恶之源究竟是什么，任务必然是都可以完成的。]
[绝地反杀！团灭结局！]
白色长耳灵敏地高高竖起,盛万抿紧唇，脸上漾出浅浅的酒窝，就要重重地在键盘上按了下去。
“你要做什么？利用自毁程序，彻底毁掉这里吗？”鳞片从地面上滑动,嘶嘶的吐信声伴随着低沉的男音响起。“将你最爱的弟弟杀死,这就是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吗,哥哥？”
盛万手指一颤,一只突兀出现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指攥进了自己的手心。九十九号垂下头，长长的黑羽垂落脚边,隔着金色的诡异面具，安静地用红色的眼睛看向盛万。
“你是——”盛万脑中骤然划过一丝火花，试探着伸出手去捏住边缘，金色的面具顺利被他摘下。面具缓缓移开,露出一张和院长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院长就是弟弟长大之后的样子！]
[仔细看的确是有点相似的，但是气质相差太大了，我也没认出来]
“哥哥,我以为你早就想到了呢？”院长微笑地看向他，头偏向一边，露出一个和合影上的弟弟别无二致的笑容。他从身后抱住了盛万，将头落在他的肩膀上。两张相同的脸一前一后将盛万夹在中间，猩红的眼睛毒蛇一般在他的脸上逡巡，令他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你可以叫我卿卿，也可以叫我一号培养基。”院长轻蔑地瞥过九十九号，眼中带着满满的厌恶。“而他们，不过都是从我的骨血中创造出的一群假冒伪劣的复制品罢了。”
“就是因为你这个正主这么没用，所以他们才创造了我们吧，废物！”粗长的鳄鱼尾巴重重甩向院长的方向，两条长尾拍打在一起，鳞片磨蹭出了火花。尖锐的黑刺从蛇尾上突出，轻易穿透了三号的防御，将他钉在了地上。
九十九号揽住盛万的腰将他打横抱起，想要趁机带他离开。密集黑羽冲向天花板，将加固过的金属砸弯，发出砰砰的声响，失去力量支撑的羽毛飘落在地。一根漆黑的羽毛擦过九十九号的长发，落到了青年的脸上。
院长重重地将卿卿摔到一边的墙上，回头恶狠狠地看向盛万的方向，那双通红的眼睛贪婪地落在他的身上。长长的蛇尾这次向着二人袭来，盛万搂住九十九号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
下一秒盛万发动了灵息来到了控制台前，手指跳动，继续按下了刚才没有按完的按键。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密码，输错密码才是他的目的。最后一次密码输入完成，“密码错误。剩余输入密码次数，0次。”
红色的警示灯在头顶闪烁起来，刺耳的警报声在实验室内传播：“警告！警告！发现不明人员侵入主控室，危险程度提升到最高，自毁程序已开启，控制室将会在二十秒内自毁，请人员尽快撤离。”
“再次重复一遍…”
黑羽乱飘，实验室的内墙坍塌，九十九号被击飞出房间外。院长褪去了脸上唯一剩余的一点人类特征，他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蛇，细密的鳞片反射出幽蓝色的光，没有了人类的身躯限制。它的体型变得更加巨大，狭小的实验室几乎已经无法容纳它的身躯。黑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向着盛万爬来，扭曲的身躯将实验台挤压得咯吱作响。
“哥哥，你不是来救我出去的吗？”巨蛇口吐人言。
盛万此时的灵息还有大约二十秒钟的CD，肯定是无法用瞬移离开了。伴随着最后倒计时的声音，他放松身体，屈起一条腿舒服地靠着实验室台坐下。“一切都结束了。”他轻声说。“你就是恶之源吧。”
“你为什么要杀我呢？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巨蛇似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想要杀了我，就因为我是那个什么恶之源吗？”
倒计时五秒钟
盛万没有说话了，他任由那条黑蛇将他束缚起来，迅速地一圈一圈缠绕住他的腰。
“不过没有关系，我不会怪你的。”巨蛇这次记得收了收力道。它将头低垂，贴上盛万的侧脸，闭上了总是充溢着疯狂贪婪的猩红眼睛，安静又驯服地依偎在他的身边，如同盛万就是他的主人。
这一次他将盛万缠绕住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进食或者是欲-望，而是为了保护。他是在用身体保护在里面的盛万，当自毁装置开启之后，它会先于他死去。
[三！]
盛万看着这条巨蛇，心中一动。
[二！]
[一！]
他低头，用唇贴上了光滑的蛇吻。
尽管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按照常理，他也许应该挣扎一下，或者是骂几句话，吐个槽什么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吻了它。
从房间的侧边传来一声巨响，巨大汹涌的烈焰喷涌而出，带着耀目的强光和炙热的温度，宛如永不熄灭的灿阳，将一切隐藏其下的黑暗与诡谲统统湮灭在刺目的光明中。
狰狞可怕的巨蛇将显得格外娇小的青年困在怀中，在灼灼火光中，被缠绕住的青年微微垂头，轻柔地亲吻着那可怕怪物，宛如一场盛大的朝圣。
烈焰卷过，摧毁一切。
[主线任务：【星之陨】已完成！
是否立刻离开副本？
……
检测玩家在当前副本已死亡，即将将玩家传送至个人房间！
数据收集开始！]
在盛万的数据身体消失之后，整个孤儿院都被彻底摧毁成了一片废墟，原本还在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中渐渐减小，混杂灰尘的黑烟升起，狼藉不堪。
沉重石块滚落，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下面骤然伸出，引发了一次小小的塌方。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爆炸和火焰之下竟然还有生物能够存活下来。
绵绵细雨中，一个几乎赤身裸体的男人缓缓从下面爬了上来，他的身上沾满了灰土，但是却并没有任何能看见的伤口。在爬上来的过程中，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即使一只手攀爬再费力也没有打开过。
直到他成功地爬出废墟才将那只手松开，手心里是一只圆形的耳环，耳环的样子很奇怪，是有着黑色鳞片的咬尾蛇。
他在废墟里找到了一小块破碎的镜子碎片，便弯下腰去，对着那块镜子将耳环戴上了耳朵。他的耳朵上原本并没有耳洞，血肉被生生穿破，几滴鲜血顺着他的耳侧滑下。
男人晃了晃头看向耳环，满意地点了点头。
镜面宛如水面一样生出几道涟漪，另外一个人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镜中人平静地和那个名字叫做院长，或者是谢有情的人对视着。一颗白金色宝石悬挂在镜中人的额间，上面刻着不知名的文字，他长长的白发如同瀑布一般散落肩头。
“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做什么。”谢有情勾起了唇，轻轻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耳环，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即然已经决定离开，最好还是不要继续出现在这里了。”
“你不应该这样做。”白发男人，或者说旧日复苏的玩家——洛，凝视着他。“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伪君子可尝不到他唇齿的甜美滋味。”谢有情舔了舔嘴唇，尖牙又冒了出来。
“我看了很多书。”洛说，一缕没有被雨水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摇曳在两人中间，镜子上落满了水珠，让洛的脸模糊不清。
“书上告诉了我，在人类看来什么才是爱。他们说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开心，送他喜欢的东西，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做他喜欢的事。书上说爱一个人，就像用心浇灌一棵花—— ”
“我可不懂这些。”谢有情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只知道，他是属于我的。”
“呵，你可是是虚伪。”他讥讽地说。“你觉得他会喜欢那样洁白无暇完美无缺的你，便将自己分割成两半，你从副本里带走的是你‘好’的一部分，是那个你觉得他会喜欢的你。
可承认吧，就算你将自己表现得再如何光风霁月，我也始终都是你的一部分，你最阴暗，最疯狂的一部分。”
“你是为爱盛开，一尘不染的白玫瑰，而我——”
破碎的长靴抬起，狠狠碾在洛的脸上，镜片破碎开来，被踩进泥里。洛的影像消失了，只剩下余火燃烧木材发出的劈啪声响。谢有情抚上自己的右眼角，那里原本生长着一颗泪痣。
“是附着在根茎上最污臭，也最无法割舍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