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生其实幻想过自己努力摆脱这段爱恋后,江惟亦会因此产生一点惋惜的情绪。
此刻,在拒绝相处后,他确实能从江惟亦脸上看到异样的情绪,却不是惋惜,而是……
愤怒?
不甘?
委屈?
以及夺回“零食投喂机”的决心?
“你变了。”江惟亦目光冷厉地指出:“你嘴上说没有因为运动会的事生我的气,可事实上,你在疏远我。”
陆雪生冷声反驳:“疏远?我按自己的计划忙自己的事也有错?非得成天围着你转才算不生气?”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学神大人,我说过我成绩不如你,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江惟亦神色凶恶地抗议:“你如果有不满,就直白的告诉我,我们可以协商解决,在我看来,只有商业对手或临时同盟,才用得着这种表面客套的交际手段,真正的朋友应该是真诚的,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以前什么样?”陆雪生可不会因为这头切诺希七百多的alpha的愤怒而低头妥协,他挑眼盯着他,脑袋一点也没抬,这样的傲慢神态,让他在气势上丝毫不输高他一截的江惟亦:“我认为我现在比以前对你更加友好。”
“我才不需要友好。”江惟亦逼近一步沉声开口:“我要你向运动会以前那样,遇到任何麻烦都把我放在求助列表的顶端,你可以继续用你那些小零食作为报酬感激我。”
“零食才不是给你的报酬!你这个笨蛋!”陆雪生被江惟亦莫名其妙的逻辑判断激怒了。
他找江惟亦帮忙是为了增加亲密值,投喂零食也是为了增加亲密值,而这头笨蛋alpha用他奇怪的“求助报答的逻辑”,把他这几个月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通过+1-1的方法归零了!
江惟亦眯起眼:“如果你真的没有生气,为什么运动会至今你都没再主动找我帮忙?吃不完的早餐和零嘴给谁了?为什么王东来最近看起来胖了?”
陆雪生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回答:“如果你想让我像运动会以前那样对待你,那的确不可能,但这不是因为生气。”
“那是因为什么?”江惟亦认为小军师是在回避矛盾核心。
因为什么?这个问题对于陆雪生而言,无疑是二次打击。
因为他被第一次爱上的alpha拒绝了。
真奇怪,网上好像有很多omega不求结果不求回应的喜欢江惟亦。
可陆雪生做不到,他是个目的很明确的人,他练习机甲操作,操作技巧就会提升,埋头刷题,成绩就会提升,他从没尝试过看不见希望的付出,也没想过一天比一天更爱江同学会换来“不会负责”的警告。
他再也不要陷入恋爱了。
陆雪生突然眼眶泛红。
吓得江惟亦一秒收敛怒气,恢复无害的温柔微笑,礼貌的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好奇是什么改变了军师对我的态度。”
陆雪生哑声回答:“因为我想跟你保持安全距离。”
江惟亦的笑意僵在嘴角。
陆雪生不再多言,转身往训练场走去。
“我不想为我自己的错误辩解。”
身后忽然传来江惟亦隐忍的嗓音——
“事发至今,我只想要承担责任以及降低对你的损害,但我私下确实向这个领域的专家咨询过我犯错的诱因,我不想辩解,但如果你也认为我是那种需要提防的野兽,我就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
陆雪生从没听过江惟亦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听他想要说什么。
江惟亦还站在原地,与他隔着三步距离,低头挑眼注视他,神色威严地开口:“医生说我失控的原因是跟你的信息素匹配度过高,且没有过终身标记经历,跟自制力无关,如果你不信,可以抽空跟我去医院检测证实。”
“……”还以为这家伙想宣布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陆雪生叹了口气,平静地回答:“我没有怀疑过你的自制力。”
他是怀疑自己的自制力。
他怕自己再一次爱上江惟亦,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这些不堪入耳的心事要怎么说出口?
要让江惟亦理解他停止讨好,只是因为有了自知之明吗?
“是因为我突然分化了……”陆雪生抬手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捋向脑后,轻声撒谎:“所以过分亲近的关系,不适合我们。”
江惟亦失望的摇摇头:“过分亲近?我不觉得运动会之前我对你哪里失了分寸。”
陆雪生苦笑一声,低声吐槽:“你当然没有失分寸。”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江惟亦疑惑地看他。
陆雪生别过头:“我最近真的很忙,没事的话我得先走了。”
江惟亦下定决心,抛出最后的筹码:“我的人查到了一些关于你妈妈失踪前的可疑线索,长达三个月——你妈妈一直通过机密通信卫星,跟塔曼斯特一所生化机构的研究员互通信息,主要是从对方那里获取部分技术支持。”
这消息犹如一记惊雷,轰得陆雪生眼前天旋地转,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惟亦,说不出话。
江惟亦上前两步,压低嗓音:“我本想查出些眉目再通知你,但你更清楚你妈妈那段时间在做些什么,这消息对你来说或许更有价值。”
陆雪生好半会儿才缓过神,震惊地注视江惟亦:“警方查过我妈所有的通讯记录,并没有……”
“这不是一般的通讯通道。”江惟亦严肃地解释:“你妈妈的邮件来往是通过塔曼斯特国防机密级别的卫星渠道,所以我才说这个线索很古怪,与国外研究人员的学术交流,似乎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陆雪生紧张又激动:“他们交流了什么内容?”
“这就是我今天要找你说的事。”江惟亦俯头凑近他耳边:“查到的邮件内容已经打印出来了,你可以周末去我家查看。”
陆雪生想了想,慌忙询问:“你为什么能查到塔曼斯特的机密信息?”
江惟亦回答:“这你不需要知道。”
陆雪生惊愕道:“这可不是小事!既然是机密……”
“你冷静点。”江惟亦小声安抚:“这没什么奇怪的,我家族企业有涉猎尖端光刻机领域,为避免新兴技术被窃取,当然要清楚各国机密通信渠道,调查你妈妈的踪迹不是难事。”
陆雪生皱起眉急道:“这件事你不能继续查下去,你能黑进别人的信息库,人家自然也能顺藤摸瓜找到你。”
“找到我?”江惟亦嗤之以鼻地一笑:“我们技术人员跟他们不是一个薪资级别,一分价钱一分货,钞能力决定力的作用能否相互。”
陆雪生陡然抬手,一把扯住江惟亦前襟,转身就往北边的小树林走去。
江惟亦被扯着朝前走了两步,见身旁有路过的学生看过来,才赶忙把小军师粗鲁的爪子从胸口扯下来。
陆雪生急切地转头:“去没人的地方说。”
江惟亦把他的爪子放回腿边与另一只爪子配对,并明确警告:“连找我约架的校霸都不敢这么邀请我。”
陆雪生只好规规矩矩地请求“麻烦你跟我过来”。
确定周围没有监控,陆雪生转身凑近江惟亦,低声劝阻:“你得立即停止调查我爸妈的事,邮件不要再电脑里备份,全都删除,我爸妈的事警方已经查出了眉目,你突然参与调查只会打草惊蛇。”
江家的能力实在超出了陆雪生的想象,居然短短几天就查出了爷爷耗尽积蓄都没能找到的线索,而且还是如此关键的线索。
但他不能让江惟亦牵扯进这件事,这关乎塔曼斯特的国际声誉,他要面对的对手太过可怕,一旦打草惊蛇,就可能威胁生命。
如果江惟亦因此受到牵连,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江惟亦神色疑惑的看着他:“我如果不帮忙,你根本不可能查到……”
“我们已经查出结果了。”不能告诉江惟亦这件事有多危险,那样只会让他更积极的投入这场危险的对抗,陆雪生只能斩钉截铁地冷酷拒绝:“你绝对不能继续调查我爸妈的事,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请你保证不会再插手。”
原本用来邀功的调查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警告。
江惟亦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才点点头,一字一顿地回答:“明白了,以后你的事我都不会管,你最好一开始就别告诉我。”
陆雪生心里一咯噔,注视江惟亦的眼神像是突然被踩痛了尾巴。
原来爱慕能让粗神经的人变得无比敏锐。
他清楚的感觉到,江惟亦在这一刻收回了所有示好的小触角。
为什么明明已经完全没了希望,却还是会感觉疼痛?
“知道了。”陆雪生嗓音有些发颤,却极力维持着平静地表情:“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走了。”
江惟亦眉心紧锁,张了张嘴,却没再出声,双手插兜别过头,拒绝与他告别。
余光还是忍不住看着陆雪生走远,双手在裤兜里死死攥成拳头,以抵抗追上去继续装孙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