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三人的脚步声接近了,陆雪生竟然有些心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编织对江惟亦狡辩的借口。
他为什么要找借口掩饰自己体能上的差距呢?
明明事情在他的计划中,他应该保持平稳的心跳,不去理会愚蠢alpha的嘲讽。
这个想法让他找回了自我,于是把突然加快的脚步又放慢到计划中的速度,面无表情地接受身后三个人赶超上来的现实。
“军师,你什么时候超过我们的?”夏听鸣第一个追到他身边,好奇地询问。
陆雪生百忙之中抽空做了个噤声手势,用她能听见的嗓音,小声回应:“考核期间,不闲谈。”
这话被跟上来的两人听见了。
江惟亦“濒临破产”的神色终于恢复淡定,根据这坏脾气beta散步一样的速度,和严谨执着的考试态度来判断,这速度应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也就是说,这个坏脾气的beta是因为跑得太慢,被他们套圈了。
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嘲讽时机,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坏beta很用心的在做这件事,江惟亦不想因为他实力不济而嘲讽他。
陆雪生看见那个傲慢的alpha跑到自己身边,虽说已经准备好迎接一顿嘲讽了,但脸还是无法控制的发烫。
紧接着,意料外的事发生了,江惟亦居然加快奔跑速度,直接与他擦身而过,并没有取笑他的速度。
陆雪生松了口气,耳根的红晕也略微消退。
王东来和夏听鸣还在一旁采访他。
“军师,你不会是才跑了半圈吧?”王东来也已经看出了端倪:“你这速度是散步呢?这可是体能考试啊!”
夏听鸣一听,顿时当头棒喝:“才跑了半圈?!不是吧小陆,你不能这么偷懒啊!上一场考核就算拿了满分,你也不一定就能通过分数线啊!”
陆雪生有点头疼。
他不太想在这时候费力地跟他们解释自己只能跑这么快,否则根本跑不完全程,但如果不解释,这两人都已经恨不得拿皮鞭在他后面甩来甩去催他快点跑。
前面已经跑出很远的江惟亦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回头朝他方向看过来。
陆雪生拳头一紧。
糟了,这小子是想起自己忘记嘲讽了?
“你们在干什么?”
江惟亦开口了,却不是在对他说话,而是凶巴巴地质问另外两个队友。
“等等小军师啊!”王东来冲他喊道:“他不是第一名,而是才跑了半圈!你敢信?如果用这速度跑完全程,他恐怕一分都拿不到。”
“这是他的事,你跑你的。”江惟亦一旦严肃起来,就会显得很不好惹,孩子气的柔软头发都不能掩饰他的不好惹,他警告王东来和夏听鸣:“干扰其他考生考试,会被扣除耐力跑得分。”
气氛一下子变了,王东来愣了一会儿,回头看看陆雪生,见他额头的汗珠不断划过脸颊在下巴尖汇聚,才突然明白过来,陆雪生已经尽力了,只是没法跑得再快了。
王东来有些惊讶,江惟亦那小子为了不让小军师尴尬,居然跟他们黑脸。
明明是个挺记仇的人,那天被小军师嫌弃身上有汗味,江惟亦一出考场,就按着他脑袋,硬让他闻自己身上究竟有没有汗味。
经王东来狗一般敏锐的嗅觉确认:只有很淡的洗衣液香气。
于是在走出长廊的那一小段路上,校草大人都带着股子委屈的小奶音,骂骂咧咧到尽头。
王东来还以为校草大人跟小军师这梁子是结下了,没想到这种关头,校草居然还挺够意思。
怪不得网上的迷妹迷弟都说他们江家男人“历朝历代”都有股子老派绅士的味儿,可贵族着呢。
不过没见江惟亦开过网上传言的骚气跑车回家,王东来感觉这小子明明挺低调的,看他朴素的穿衣打扮完全想象不到他是江牧展的儿子,是跟精致长相截然相反的糙老爷们风格,挺值得结交的一哥们儿。
“走吧夏姐,跟上江惟亦那混球,别让他拿第一。”王东来说完转头认真地小声对陆雪生说:“加油,小陆,只要拼尽全力,就不会留下遗憾。”
三个队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弯道的尽头。
陆雪生的心跳却没有减缓,脑子里又开始不断重播江惟亦警告队友替他解围的画面。
该死。
要怪就怪宋旭飞,莫名其妙说“那种反应只会对喜欢的alpha发生”,导致陆雪生的思维钻进死胡同,至今不断在脑中反复印证自己并不喜欢江惟亦。
所谓的假性诱开反应,绝对不是因为心动,因为在诱开反应发生之前,陆雪生根本没太注意江惟亦的存在。
这一点他可以对天发誓。
实事求是,那个傲慢的alpha长得确实顺眼,可陆雪生从小就是个出了名的脸盲症患者。
他不太在意别人的长相,也有很多人说他长得好看,可他照镜子的时候也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好看。
人类的长相有很大区别吗?至少在陆雪生眼里这不重要。
那么,排除一见钟情的可能性,他有什么理由对江惟亦出现假性诱开反应呢?
就是这个疑问,让他反复回忆跟江惟亦接触的过程,寻找自己心动的蛛丝马迹,以至于现在都变成条件反射了。
不能再胡思乱想,得把注意力放在发力和呼吸技巧上。
陆雪生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继续奔跑。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其他特招生陆续都甩下他一圈,没多久后王东来他们三人又超了他一圈,但这次只是喊了几声加油,就继续跑远了。
开始跑第三圈的时候,他看见江惟亦已经坐在起跑点旁边的休息区了,王东来和夏听鸣不在他身边,估计后期赶不上他了。
有个考官老师特地给江惟亦递矿泉水,他摇了摇头,考官又朝他递,他抬手接下了,坐在椅子上跟考官微微颔首鞠个躬,还是那副拽兮兮的架势。
扭开瓶盖仰头喝水的时候,江惟亦余光察觉了什么,于是边喝水边侧眸,目光追随着龟速路过起跑点的那个坏脾气beta。
而陆雪生目视前方、加快脚步,在江惟亦看向他的前一秒收回了视线,假装没有因为那家伙分心。
第三圈快跑完的时候,呼吸频率开始凌乱了,双腿的酸痛逐渐超出承受力,加上前天攀岩积累的伤痛,陆雪生不得不放慢一级速度。
其他特招生基本都跑完了,起跑点的休息区坐满了考生。
当陆雪生慢悠悠开始跑第四圈的时候,真正的公开处刑才开始。
休息区发出一阵阵笑声,有人起哄对陆雪生吹口哨,场面像一群观众在看他一个人玩杂耍。
一些考生带着些优越感调侃——
“我还以为京甲大学这么多年终于能考进个beta了,没想到这堵墙还是无法逾越啊。”
“他上场考试拿了满分呢,是第一名出考场的队伍。”
“废话,他是跟江惟亦一组的啊,同考场的其他倒霉蛋肯定都被打下墙了,能不第一吗?”
高梁宇那组的考生立即站出来证明——
“我就是跟他同组的倒霉蛋,我证明,江校草的战斗力名不虚传,他干掉我们组老大之后,其他人直接主动弃权了,这第一名抢不得,毕竟命比分数贵。”
“可不是吗?别说带一个beta,校草他就是一个人带四个小甜O,我们也不敢挡道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把陆雪生夺取第一的理由放在江惟亦身上,丝毫不提陆雪生敏锐的观察分析和战术阵型,这样就能洗脱他们输给一个beta的耻辱。
“你们胡诌什么呢!”夏听鸣的小暴脾气当场爆发,一拍白色塑料桌子猛地站起来,指着高梁宇队里那个说风凉话的考生质问道:“你们输比赛,是因为江惟亦对你们动手的吗?究竟是什么情况,要不要我这个当事人详细给大家讲讲?”
“你吃炸.药了啊小姐姐?”10号组一个男生阴阳怪气地冷笑:“不是校草出手,我们能掉下墙去?你问问同学们信不信!我们输给校草,我们心服口服啊,又没说什么抱怨的话,自嘲你都要管啊?太不讲理了吧?”
因为丢了第一场考试的大头100分,他心里积怨太深,又不敢对江惟亦露出獠牙,只能羞辱那个小beta泄愤,没想到这女生还特意站出来替陆雪生出头,实在太不给人留面子。
第10小组的五个人隔着人群对上了眼色,于是一边拍马屁好让江惟亦不要多管闲事,一边继续激怒夏听鸣,准备连她跟那个小beta一起羞辱。
夏听鸣一脚踹开塑料椅子,走向那男生:“我今儿还就偏要跟你讲讲理了!那天我们第一个完成考核,根本不是靠江惟亦的战斗力。那么长的一道墙,就算畅通无阻,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快爬完出考场。能拿到第一名,靠的是陆雪生随机应变出奇制胜,想出了蜘蛛阵型,攻防兼备,让我们利用固定点,迅速荡到了终点。你们最后一个上墙,照搬了我们的阵型就算了,还特意在快到终点的时候趁我们放松警惕,居然偷袭陆雪生,你们……”
“别欺人太甚了吧小夏,这是考试,你把竞技考核里的寻找对战时机说成偷袭,是不是太侮辱人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打断了夏听鸣义愤填膺的话语。
战斗信息素一瞬间蔓延开来,10号组的另外四个考生缓缓走出人群,围攻猎物般,将夏听鸣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