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之前没见过陆荣。
但和陆倦来医院之前, 陆倦似乎是给谁发过信息……后来陆倦也打过电话。
再看陆荣这副气质虽然和陆倦完全不一样,他的长相也和陆倦不是一个类型的,但两人眉眼间还是能隐约看出来些许相似。
郁宁看向陆倦。
陆倦表情似乎有几秒很微妙, 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上前抓住了郁宁的手,和他解释,“我哥。”
郁宁刚想叫人,陆荣似乎察觉到他俩的小动作, 抬起手摆了摆, 没和他们打招呼, 看向还在一脸震惊的易洮。
和陆家比起来, 易家真的很小。
陆荣虽然年轻, 但他厉害, 易洮这个在生意场上摸滚这年的人, 自然也见过陆荣。
陆荣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出现在这里,易洮下意识看向郁宁,还没来得及出声, 陆荣就很霸总口吻地对着保镖说:“清场。”
然后他看向床上冒出来半个脑袋的老太太, 指着易洮改口:“不是清场,是把这人带出去。”
易洮:“???”
易洮还没来得及反抗, 陆荣带来的保镖二话不说架起了他的胳膊。
“不是,陆总,我们是不是有什误会?”
“陆总,您听我说,里面那个是我儿子!我有点私事要和我儿子解决!”
“闭嘴,你好吵。”
然后易洮似乎被捂住了嘴巴,呜呜呜地发不出声音来了。
郁宁:“……”
郁宁眼皮跳了跳:“那是你哥吗?”
陆倦绷着脸点头。
他只是让陆荣过来帮个忙, 毕竟易洮这种人,得用资本家去压制他。
郁宁沉默许久,只挤出来一个:“……哦。”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了。
毕竟这种场面,只在小说里看见过。
郁宁站在门口,看着陆荣压着易洮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搞。
陆倦唇角往下压了压:“不管他,他会处理好。”
郁宁点头,抓住陆倦的手臂:“谢谢。”碍于这是在外婆病房,他只歪头蹭了蹭陆倦的肩膀。
陆倦没说话,只低头看着他,眼底也不知道是什情绪。
“外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蹭完陆倦,郁宁走到病床边。
外婆这会儿从被窝里钻出来了,摇头:“没事的噻,乖崽,你们喊黑、社、会的噻?”
郁宁:“……”郁宁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不是他一个人觉得像就好,“不是,那是陆倦的大哥,来帮忙的。”
“哦。”外婆应了声,也没有再问什。
郁宁已经长大了,而且也已经是别人的人了,这事情,她这个老人家就不想再问了,只要能解决就好。
在医院待了半天,郁宁也没再收到易洮的电话,易洮也没有再回来。
准确来说,是从这天起,易洮仿佛根本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之前的电话都变成了空号。
也不知道陆荣是用了什手段。
-
“你让你哥帮你去摆平事情了?”
陆倦垂下眼皮,唇边笑意敛去,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直接起身离开了训练室。
见状,南北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
“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陆信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陆荣打压易家的事情陆信然不可能不知道。
再稍微一查,就知道是为什了。
陆倦看着窗外,嗯了声,“所以呢?”
距离这件事过去了快一个星期,陆信然还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他这副态度,陆信然自然气得很:“你要是自己回来继承家业!还轮得到你哥去帮你忙?连你自己对象都护不好……”
“也就你哥愿意搭理你!非得打什破游戏!”
“现在看出来了吧?你早回来家里,屁大点事轮得到你哥给你擦屁股?”
“能有什前途……”
陆信然似乎是终于找到个机会数落他,断断续续说了好长一段。
陆倦也没出声,就等他说完,才轻描淡写问他:“好了吗?”
“要我回去干什?有我哥不够?”
陆倦轻了声:“你不是说我废吗?让我回去干什?败光你的家产?”
陆信然似乎被他噎了一下,“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
后面的话没听见。
陆倦直接挂断了电话。
还以为陆信然有什大事,结果就是为了来数落他一顿。
都已经这个年纪,陆信然和卫新瑶再怎么想,陆倦其实也已经没有过的难过。
他抓着手机在窗边站了会儿。
那对于郁宁来说呢?
-
这次亚洲赛的比赛恰好在本市举行。
比赛开始之前,江楼还是有担心地看了眼陆倦。
陆倦这几天也不知道受了什刺激,整天整夜地不睡觉,即使他年轻身体好,色也难掩疲倦。
手上护理的膏药一天也要换个几次。
这样下去,迟早出问题。
尤其是这几天郁宁也特别忙,忙着写论文,还得上课、直播。
就江楼所知道的,两人也暂时没空见面,倒是被他碰到过几次陆倦和郁宁通话。
和郁宁打电话的时候,陆倦语气如常,也表现得很听话,郁宁让他睡就说睡了。
但实际上,挂了电话,又重新坐到了电脑面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练着。
其他人睡了他还在其他人醒了他也还在。
短短几天,陆倦看起来就瘦了不少。
江楼按了按突突疼的太阳穴:“你还成吗?”
陆倦正闭着眼睛休息,昨晚他也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手是抖的。
但是不能发抖。
他参加比赛那么次,就连第一次打比赛的时候,都没像这次一样出现过手抖的症状。
早上战队医生还特意来了一次,让他放松情绪。
手腕并不疼,但还是贴了膏药,怕有什突发状况,今天还难得带了他们队的替补。
好在现在手腕不抖了。
听见江楼的话,陆倦抬了下眼皮,色还是倦得很。
“什成不成?”陆倦嗓都有哑。
南北一听立马给他递了杯热水过去,陆倦也没拒绝。
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江楼嘶了声,“你别说话了,一会儿徐酩给你买巧克力回来你吃点。”
江楼琢磨着要不要把陆倦这情况给郁宁说一声,但又怕陆倦知道了朝自己发火。
陆倦这个人,真有什脆弱的事情,只会自己扛着。
陆倦懒懒地哦了声,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
-抱抱.jpg
-比赛加油呀男朋友!
-亲亲.jpg
-我在电脑面前看你
陆倦唇角上扬,见给其他人化妆的化妆师要走,难得把人拦了下来,“给我上点粉。”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比赛时候上粉。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状态看起来有点吓人。
亚洲赛参加比赛的中国战队只有几支,比赛也是实况直播。
比起平时的比赛,今天的比赛弹幕要和谐许多,至少全是一致对外的,少数一骂中国战队的,没一会儿直接被平台管理员给封号了。
郁宁等比赛开始的功夫,又低头扫了眼论文资料。
这门课的教授跟魔鬼一样,给的交论文时间只有两个星期,郁宁只能舍弃和陆倦见面的时间。好在他速度快,也快完成了。
耳机里突然传过一阵台下观众的欢呼。
他抬头,正好看见镜头扫过陆倦,但只有一个侧脸。这回,陆倦看都没看摄像头。
郁宁皱了皱眉。
他怎么觉得,陆倦看起来好像是瘦了?
但也只是镜头匆匆一瞥,看得不够真切,这几天他都没时间和陆倦视频,因为一视频又要好久不舍得挂,干脆就一直打电话了。
弹幕似乎没人发现这个事情,还在激烈讨论着。
【啊啊啊啊tvt拿冠军!!!!】
【给我踩死h国的队伍!他们不配!!】
【md看见了吗?他们居然朝镜头鄙视??之前全球赛打出那副战绩现在怎么好意思的啊?】
【呜呜呜今天我们都是中国战队的后援会!!!】
郁宁被弹幕这一番慷慨激昂搞得分了,冲着摄像头笑了:“你们说的都对,中国战队必胜!”
但今天的比赛似乎并没有预料中那么顺利。
尤其是tvt战队。
前局tvt的表现正常,总积分稳定在前,和前的另外支队伍相差不。
但到了第四局,tvt开始出现了失误。
比赛里,tvt战队和hhg战队碰上了。
陆倦右手克制不住有发抖,连看屏幕都有眩晕。
这天没休息好,之前都没什问题,却偏偏在比赛时候出现了状况。
死死盯着屏幕,陆倦还是如常指挥:“南北绕后架枪。”
“换枪。”
南北应了声,立马听从队长的指令从围墙后绕了过去。
陈孑和秦奇也配合默契,找到掩体架枪。
而hhg的人也同样的分散出去,而他们队长几乎和陆倦同时开枪。
在平时,陆倦的枪很稳,而他手里的枪伤害比对方高,陆倦几乎很少出现对枪失败的情况。
但是现在。
“我们看到!hhg只剩丝血!而倦神!”解说激动的声音断了。
陆倦居然……没压住枪?
“……倦神被对方丝血带走了。但是没关系,tvt还剩三名队员!漂亮!南北收走了对方人头!”
“二换四!这波tvt打得还是很不错的!”
如果陆倦刚刚那一枪压住了的话,tvt甚至能达到0换4。
但是这话,解说就不会说出来了。
赛场上,陆倦神色冷静地松开鼠标,摘下耳机偏头对江楼说:“换药。”
比赛还在继续。
但镜头扫过来的时候,陆倦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下场了。
脸色似乎还有点苍白。
郁宁原本跟着解说一起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抓住了放在键盘边上的手机。
陆倦的色是不是……不太对?
【什情况?】
【倦神刚刚那一波是出问题了吧?是不是弹、道偏离了?】
【卧槽职业选手压枪没压住????】
而此刻微博上更是一片闹腾。
虽然是一致对外,但是陆倦自从进入tvt以来一路高涨,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的失误。
今天还好只是小组赛第一天的比赛,今天的总积分代表不了最后的结果。
但是,陆倦的状态却让黑有机可乘。
甚至出现了陆倦手伤即将退役这种话题,一个职业选手压不住枪了意味着什?就是职业病严重了!他打不了比赛了!
郁宁气得不行,连比赛都看不下去了,但是还得继续熬下去。
一边熬着,一边给陆倦发消息。
更气人的是,最后一局比赛,tvt居然上了替补!
这是什意思?
要知道tvt这久以来,从来没上过替补!
网友们脑补得更厉害了!甚至还出了这次比赛打完陆倦就退役的话题!
郁宁更气了。
但是陆倦没回消息。
郁宁一脸不高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直播间观众也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
【宝贝这是怎么了?】
【被比赛气得?宝贝和倦神一起打过游戏吧?说不定私下认识?】
【又来了又来了!瞎配!】
【我他妈什都没说,陆倦女友粉怎么这恶心?】
弹幕又吵了起来。
郁宁定了定,握着手机努力挤出一个笑:“没有,和比赛没关系。”
“是因为我对象,我觉得他可能想找打。”
虽然说着狠话,但郁宁脸上又浮现出担忧,再加上他本身的长相,也完全凶不起来。
但是对于观众来说,这无疑是爆炸性消息。
【????我听错了嘛】
【卧槽宝贝有对象了?男的女的?】
【我觉得是男的,听宝贝这个口气,呜呜呜我失恋了吗?】
【和对象吵架了?晾着他!居然敢和我们宝丁吵架!】
郁宁却没有再做解释。
好不容易熬到比赛结束,陆倦还是没有给他回消息。
郁宁这回是真的想打人了,他给陆倦打了个电话,却提示电话已关机。
他知道陆倦打比赛的时候手机可能会静音或者关机,换平时郁宁也不会觉得有什,但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
郁宁想也没想,就换了衣服出门。
陆倦之前跟他提过他们下榻的酒店。
像这种大型的比赛,哪怕是在本地举办,职业选手也是选择住在同一个酒店,以免出现什突发情况。
而另一边,理疗师给陆倦做完针灸,还是不免叮嘱:“最好还是好好休息,疲劳过度引起的,这都瘦了少了?”
徐酩也难得脸黑:“听见了吗你?我都搞不懂你在拼什?”
“当经理的人还没急你在急个什?你不是对自己充满信心吗?那在怕什?”
陆倦闭着眼睛,没说话。
他累得厉害,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线因为比赛时候突然出现的失误突然断掉了。
见他这副模样,徐酩也没法,只能叹气,“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总积分也还行。”
毕竟只是小组赛第一天。
但如果陆倦后面还是这种状态,就有点难了。
想到这儿,徐酩咬咬牙。
那天陆倦接了他爸的电话,徐酩也是后来才从南北口中知道的。
这年,陆倦他爸妈……说不支持陆倦吧,但是也还会问他能不能去现场给陆倦拉个横幅加油,表面功夫做得倒是很足,明面上看起来非常支持陆倦的事业。
但背地里,阻拦陆倦的事情也没少做。
这次还在比赛前,也不知道给陆倦说了什把人给刺激到了。
当年陆倦刚打职业的时候,他爸每次打电话过来,陆倦就会拼了命地训练,最严重的还是两年前那次,但这两年已经好了很。
没想到这次又开始了。
徐酩头疼。
和理疗师一起出去之后,徐酩带上门,刚走到楼下大堂,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徐酩愣了下,试探着喊了下对方:“郁宁?”
郁宁还在低头给徐酩发消息,想问他陆倦房间号,正好听见有人喊自己。
“没什大问题,你不用太担心,就是他最近精神有高度紧张,也没有休息好。”徐酩一边送郁宁上去,一边和他解释。
也幸好这个时候比赛还没有完全散场,很战队都还没有回到酒店,他们也没有碰上什人。
郁宁嗯了声:“没有休息好?他不是……”
每天都准时和自己说睡觉?
郁宁咬了咬牙。
陆倦居然还每天都在骗他。
徐酩讪了声,正好电梯到了陆倦所在的楼层,徐酩把自己手里的房卡交到郁宁手上:“我就不跟着你过去了,他现在情绪可能不太对劲,你稍微安抚一下?”
徐酩跟扔烫手山药似的。
等郁宁走了,徐酩才松了口气。
郁宁看起来乖巧,但刚刚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到了房间门口,郁宁开门的动作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表情,露出脸颊上的小酒窝,得非常和蔼。
保持着这个表情,他开了门。
房间里一屋的药味。
郁宁脸上的意立马就维持不住了。
陆倦就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一只手搭在沙发旁边放的椅上,手腕上还绑了药包。
听见开门声,陆倦皱了下眉:“怎么又回来了?”
郁宁在原地站了会儿,没说话,而是先反身关上门,顺便给反锁了。
陆倦没听见回应,也没再出声。
一直到郁宁走到他身边,在沙发边上半蹲了下来,“陆倦。”
陆倦一瞬间僵硬起来,挡着眼睛的手立马挪开,“你怎么来了?”
郁宁也没法了。
因为陆倦看起来真的很疲惫的样子,即便他看到自己的瞬间有许慌乱,眼神却微微明亮。
但依然掩饰不住他的倦意。
眼底下还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上去像是好久没有休息好。
郁宁抿了抿唇:“来看你有没有难过哭。”
陆倦:“……”陆倦绷着脸:“谁难过哭?”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陆倦冷笑了声。
还是和平时一样的语气。
郁宁淡淡哦了声,又瞥了眼他敷着药的手腕,“既然你不难过,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这几天天天骗我你去睡觉了?”
郁宁语气认真,说的时候还紧紧盯着陆倦的眼睛,半点说谎的机会都不给他。
陆倦:“……”他妈的是不是徐酩那个大嘴巴。
刚回到赛场的徐酩打了个喷嚏。
陆倦被郁宁盯得瞬间有心虚起来,眼神也开始漂移,就是不说话。
郁宁也不催他,就是一直盯着他看,脸上也没有一点点笑意,也不做别的动作。
半晌,陆倦偏开视线,“我很难过。”
郁宁:“……”
“我现在很想哭。”
郁宁:“……”郁宁忍了忍,“那你先哭,哭完再给我解释为什骗我。”
陆倦这副模样看起来确实挺可怜,这才短短几天没见面,陆倦就肉眼可见的瘦了。
虽然瘦下来也一点不影响他的颜值,但是郁宁看他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堵。
比赛对于陆倦而言是什?
郁宁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是不是你爸妈找过你?”
也只有在他爸妈的打压下,陆倦才会变得状态不好。
想到这儿,郁宁眯了眯眼。
陆倦没说话。
郁宁突然就泄了气,“陆倦,你转过身来。”
陆倦动了动。
郁宁又重复了一遍:“你动不动?”
虽然郁宁声音凶不起来,但这会儿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也莫名带了点威胁的意思,陆倦终于舍得转过来了。
郁宁垂着眼继续盯着他,又命令他:“伸出左手。”
“放到我腰上。”
“然后抱我。”
陆倦一顿。
郁宁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说完自己也有不好意思,但到底心底酸胀的情绪占了上风。
在陆倦伸手的瞬间,他主动抓住了陆倦的左手,拉着他的左手放到自己腰侧,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往沙发上一坐,把陆倦往里挤了点,自己躺了下来,钻进了陆倦的怀里。
沙发不算太大,两个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郁宁脑袋正好靠在陆倦胸口,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有明显的加快。
他往陆倦怀里拼命蹭,陆倦身上的药味很重。
郁宁已经很久没在他身上闻到这种药味了。
“陆倦。”郁宁声音发闷。
陆倦嗯了声,反过来把人搂紧了。
“你别骗我。”郁宁语气低落,“我会担心你的。”
陆倦垂下眼。
仿佛有什东西塞满了心脏。
他伸手,拍了拍郁宁的后背。
郁宁又很不满地踢了他的腿两下,“陆倦。”
“嗯。”
“你是最厉害的,至少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
陆倦沉默了好一会儿,“……哦。”
那根线,好像又断了。
断得彻底。
郁宁又往他怀里埋了埋,“陆倦。”
“你有什不开心,也要和我说。”
“嗯。”
“但是你现在能不能……别顶我?”
陆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