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溺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
至少许臻在被一头按进浴缸猛地呛了几口之后,他下意识的就是挣扎, 以及想要拽住周围的东西, 人也好, 浴缸的边缘也好,什么都好。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就在他不久之前还脑补了这血水里会有点什么恐怖东西的情况下,他不是被血里的东西拉进去, 而是被沈默言给一把按下去的。
他想抓住点东西, 结果什么都没抓到。
怪的是,明明只是一个成年人躺进去都得弯起腿的浴缸, 可他却偏偏像是被一头按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泊,上半身被按进去之后紧接着整个人都仿佛失重一般的坠了进去。
他甚至怀疑听到了噗通一声。
这头把许臻给扔进浴缸之后, 沈默言便很快将陈国义也给提了起来。
似乎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终于让陈国义有了一点反应,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着一个大活人被扔进了全是血的浴缸里面然后消失了,而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陈国义这个时候才开始隐约意识到,他一直以为亲切的小孩似乎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至少他把他自己亲爹给扔血水里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温柔,大师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准备的样子。
哪怕不久之前陈国义都已经做好了死掉的准备,可要让他接受被人按进这血水里,还是有点困难的。
但是沈默言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 许臻是因为对他没有防范,而对付陈国义, 光是仗着比他要大几岁的身体就已经足够压制他了。
终于被按进浴缸的陈国义也紧随着许臻的步伐消失在了血水之中。
虽然他的动作十分快, 但是将两个人给扔进浴缸里也花了一些时间, 等沈默言准备自己进去的时候,男人已经追到了门口。
现在陈国义已经不在了,而这男人并看不见他,这就意味着就算他追上来也应该对他造成不了伤害,这也是沈默言把自己给留在了最后的原因。
但是在他自己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浴缸中的血水不见了。
那张黑纸让他看到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空间的样貌,当道具发挥效果的时候,他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除了身旁的许臻以及陈国义。
面前的屋子、活人亦或是死尸,都在那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其实并不奇怪,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个空间本身就是虚构出来的,那样道具的作用假如真的是能让人看清眼前的“真相”,那么这些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尽数消失才是正常的。
但是有一点却是沈默言意料之外的。
他原本以为当这些虚构出来的东西消失之后,他会看到的是他们目前所在的真正的地方,按理说他们的身体应该还在医院里,可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医院的场景。
他们所在的地方与其说是一个空间,不如说更像是由某种特殊物质组成的地盘。
道具维持的时间非常的短,容不得当时的他去细想,当时的他注意力全部都在视线范围内唯一不同的地方。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好像有着脉络一般,而这些脉络都有这一个共同的交汇点,之前都仿佛被压制住了的灵感在那一刻恢复了正常,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个交汇点传来了有别于这个空间、更接近于现实世界的波动。
当道具起效的时候他只能看到那处的方位,而在道具失效之后,他则是迅速根据方位找到了具体位置。
事实上也和他想的差不离,这血水确实是连接这个空间和外面世界的通道,他成功的把两人送了出去,却没想到等他自己准备走了的时候,这通道竟然就不见了。
男人一脚踏入厕所就开始寻找陈国义的身影,嘴里还不忘骂着脏话,他很显然依旧看不到他。
假如留下来的是许臻恐怕早就该失了方寸,但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却还不至于会令他感到慌乱。
只要这空间里面有通往外面的通道,那一切都好说。
通道转移了,就再找到它。
通道要是关闭了,那就想办法打开它。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该死的小鬼!去哪了?”男人发现他竟是找不到陈国义的人影,明明厕所就那么点大,一个小鬼还能藏到哪里?
他查看了看门后,门后一个人也没有。
背对着客厅的男人并没有看到,一个身影正站在他的身后,仔细看可以看得出那并不是一个人。
人的脸色可不会这么苍白,流了那么多血也不可能活着。
对沈默言而言如此显眼的身影是不可能注意不到的,但是他看到了,男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见着,他依旧在寻找着并不存在的躲着的小孩。
虽然那个身影看起来血肉模糊,但是沈默言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不久之前已经被捅死了的女人。
女人说道。
沈默言这才发现她竟然是在对他说话,他看着那货真价实的女鬼,而那女人布满血丝的双眸似乎也在盯着他。
她又重复了一遍。
[杀了他,我就放你出去。]
这太怪了。
那女人挡在了门口,只要她不让开他就无法走出这里。
“我杀不了。”沈默言如实道。
当一个鬼站在你的面前,让你去杀一个人时,会有人一本正经的回答对方吗?
会的,沈默言就会。
[你杀的了!]
女人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拔高,她的声音如同划过玻璃时产生的噪音,让人耳根发疼的同时大脑也跟着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与此同时这空间突然震荡了一下。
下一秒沈默言就发现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刀,而那四处找不到人的男人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并且立刻表情狰狞了起来。
“原来你藏在这里!”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贱人!]
耳边是女人尖锐疯狂的笑声,面前是提着刀浑身是血已经失去为人的神智了的男人。
“你能让我出去?”沈默言看了看手里的小刀,这刀的形状十分眼熟,与女孩手中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杀了他!让他体会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让他知道惹恼我的下场会是怎么样!我就会让你出去!还有你和你的朋友们!]
“你在自言自语个什么劲!果然不管是你还是其他都一样让人恶心!难不成你还以为你能活着离开?!呵!异想天开!”
男人以为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拿着个破刀的小鬼,他一刀就能砍断他的脖子,殊不知在沈默言看来,他才是那个被屠夫盯上的待宰的羔羊。
男人的腿早就已经不行了,他行动迟缓,能做到的顶多就是挥动手里的那把看着骇人的菜刀,而在他毫无章法的挥动菜刀时,沈默言则只需要一刀,就能让他丢了性命。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妙,但在杀人方面,沈默言是专业的。
只是他大部分时候都很和平,以至于总是容易让人忘了这一点。
女人那几句看似毫无逻辑又乱七八糟的话语,实际上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相当的多。
比起这个女人拥有能让他们进出这个空间的这种显而易见的信息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话中隐藏着的另一个含义。
杀了他,让他痛苦。
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会感到痛苦?哪怕他在这个虚构的空间里面杀了一个虚构出来的角色,那又能给这女人带来什么好处呢?
这样的要求必然不会是对不存在的、虚构出来的幻象产生的恶意。
但很显然面前的男人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因为他早已死去这件事已经无比明确了,既然不是活生生的人,也不该是虚构出来的存在,那么还能是什么?
一个鬼魂,或者恶灵。
[愣着做什么!]
假如这个男人是灵的话,那么也就是说他手里的这把刀拥有着撕裂灵魂的能力,可既然这个女人有让他能杀死鬼魂的方法的话,那么她又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她没办法亲自动手。
因为她也是个鬼魂亦或是恶灵,有或者他们之间有着什么特殊联系,让她无法对他动手。
[快杀了他!!!就用你手里的刀!]
女人情绪激动又疯狂的催促。
[哈哈哈哈哈!还是你想被他杀了?!]
伴随着女人的笑声,泛着血光的菜刀借由男人的手重重向着他劈来,这一刀下去必然见血,而沈默言虽是在想事情却不见得就注意不到周围的情况,他抬手,那菜刀便精准的砍在了他的小刀上。
成年人与他目前的身体有着决定性的力量差距,他当然不会硬对硬,在刀刃碰触到刀刃的同时他便向后卸了力,手中小刀倾斜了角度,菜刀的刀刃几乎是摩擦着小刀被硬生生改变了力道的方向,一刀砍在了地上。
那小刀在沈默言的手中就好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男人那一刀砍偏了的同时他手一翻,那刀就从正握变成了反握,他顺着男人的手腕向上一抬,刀刃便断了男人的手筋。
“啊——!!!”
随着菜刀脱离掉在了地上,大量的血液更是顺着男人的手腕喷涌而出,续废了一条腿之后,男人的手也废了。
男人的精神状态此时早就已经不正常了,一时发狠之下就要用另一只还健全着的手去抓他,可双手都还健在的时候他尚且碰不到他,单单只有一只手又有什么用。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把同样拿着把小刀的女孩给杀了,那女孩捅死她妈妈时可要来的疯狂多了,还有什么比疯狂的人更可怕?
所以面前的这个小孩又有什么可怕的?
然后他的另一只腿也动弹不得了。
这个男孩既没有疯也没有露出恐惧愤恨,他只是极为普通的断了一个人的手脚,而后平静的看着他罢了。
在男人看来,那目光仿佛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男人突然就崩溃了,他早就崩溃了,但是此时此刻才仿佛真正的感到害怕,他突然就哭喊道“我错了!爸爸错了!是爸爸不对!阿义,放过爸爸好不好?爸爸不想死……”
男人眼里看到的沈默言,竟是陈国义的模样。
他匍匐在地苦苦哀求的模样娱乐到了女人,女人极为开心的拍起了手,笑的上气不接下去。
她见沈默言久久没有动作,便主动走到了他的身后,她冰凉刺骨的双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诡异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诱导性,诱惑着男孩做出下一步动作。
[只要杀了他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你不想见你的朋友们吗?]
[这是一个罪无可恕的男人,他为了利益能残害自己的妻子!这样的人不需要为他留情!杀了他才是为民除害!]
女人看到身前的男孩在听到她的话语后终于抬起了握着小刀的手,她的兴致立刻就被提了起来,却没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黑符。
[没错!就是这样!让他痛苦让他哭嚎!哈哈哈哈哈哈!一刀太便宜他了,你如果能在他身上多捅几刀!我就可以让你的朋友们都可以安然无恙的离……]
[…………]
女人不敢置信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那把本应该捅在男人身上的刀,此时此刻毫无疑问正被捅进了她的身体。
她轻看了人类,也未曾料到胆小软弱的人类竟然反抗她!
她所期盼的,施加在男人身上的灵魂撕裂般的痛斥充斥了她的整个身体,女人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了起来。
[——你竟然敢!]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这个混账分分钟死在这里!
沈默言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一刀捅进女人身体的下一秒便毫不留情的用了不小的力道“你不该离我这么近的。”
过了一会他叹息道“藏的真好。”
哪怕是女人都没有想到,那把捅进她身体小刀划开了她的肚子,而这个分明还是活生生的人类,却如同最可怖的恶鬼一般顺着她的伤口将手捅了进来,一把握住了她的心脏,将她的心脏硬生生给扯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面色如常。
手中的心脏并没有在跳动,毕竟是已经死去了的人。
他要找的当然不会是一个鬼的心脏,而是心脏里的东西。
如果不是又用了一次那黑纸,恐怕他也不会想到,原本还是一滩血水的东西竟然会到了这女人的心脏里。
鬼需要心脏吗?
或许是不需要的。
但是在他取出女人的心脏之后,那女人便没了力气,她只能恶狠狠的盯着他,脸上除了想要生剥了他的杀意之外,还有一些惧怕。
就好像连鬼都不能理解,一个人类为什么能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她能够说话,甚至十分清楚自己的目的,这就意味着她有别于寻常的恶灵,她有着还属于人类时的思维模式。
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脏被人划开,女人只觉得除了灵魂上的疼痛之外还有一种她原本早就应该感觉不到了的属于人类才会有的战栗。
心脏里面的是一颗翡翠珠子。
沈默言原本以为当他破开这颗心脏之后,他应该会像被他按进血池里的许臻和陈国义一样,直接消失在这个空间,但他却没有想到这心脏里面竟然不是一个通道。
他拿起了那颗翡翠珠,这被许臻描述为三大宝物之一的神器,至少在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就好像只是材质上乘的翡翠一般。
而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这珠子的时候,他的视角突然拔高。
沈默言透过翡翠珠上反射出的倒影发现他竟是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不再是个小孩,而是来到这个空间之前的样子。
“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个的?”他问道。
有趣的是哪怕心脏已经被破坏了,女人依旧没有死,她和那个男人一样无力的倒在地上,伸手捂着被贯穿的伤口,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恨意,却依旧一句话都不敢出声。
地上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就能看到那女人了,他惊叫着想要后退,可是断了双腿的他想要挪动一下位置都显得十分困难。
他看到了什么?一个肚子破了洞还睁着眼睛活着的女人!更何况她不是早就已经被捅死了吗?!
他一定是疯了!
“你把他怎么了?”
女人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男人,比起将她的计划全数破坏了的沈默言,她更恨面前的这个男人。
直到三番五次得不到回答的沈默言感到有些不耐烦了。
“说话。”
冰冷的语气令女人猛地一颤,她立刻事无巨细的将所以事情全部复述了一遍,这其中包括她的目的以及他所不知晓的事情的真相。
就和沈默言想的一样,这对男女确实是地位相当的存在,她奈何不了他,无法亲手杀了他,于是便想出了借他人之手的方法。
至于怎么一个地位相当,以女人的说法就是,他们都是祭品。
许臻曾经说过,想要正式让宝物发挥它该有的作用,都需要一定的步骤,而活祭是这件宝物必不可少的一环。
他们原本想要将两个孩子作为祭品,却没有料到事情最后的发展竟然一发不可收拾,死去的女孩灵魂过于纯净,反而丑恶的他们被这宝物接纳,成为了祭品。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人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死!]
[他是故意想要杀了我!根本就不是想要和我平分宝物!把我诱骗到了卧室,就是想要在我杀了那孩子的时候对我动手!这宝物需要三个祭品,他却骗我说只需要两个!]
女人在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言辞有任何的问题,在她看来就是原本说好了将两个孩子作为活祭,但最终自己却被丈夫背叛了。
“既然你们都是祭品,为什么掌握着宝物使用权的却是你?”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这里。]
“什么意思?”
[他死了之后被人给收走了。]
女人说那一天她死后依旧保有着意识,长年累月的怨恨和被背叛的仇恨充斥了她的大脑,等到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杀了那个男人。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那个男人看不到她,正忙着想要杀死自己的儿子,而她也借着这个机会掐死了那个男人。
杀死了那个男人是她的全部执念,而在她完成这个执念的同时,她便被那珠子给吞噬了,那个时候的她无法出声也无法行动,但是却可以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事情。
她看到儿子逃出了家门,过了好一会带回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人将即将变为恶灵的男人的灵魂收进了一个罐子里,随后替小孩报了警,便离开了陈家。
而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面,一直都是她一个人被困在宝物之中,那宝物一直被陈国义随身携带,哪怕她曾经有过加害亲生儿子的念头,但是她对儿子却没有怨恨。
寻常的灵魂成为了恶灵之后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攻击他人,但被困在宝物中的女人却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恢复的理智,她没有攻击陈国义,而是看着陈国义一点点的长大,娶妻生子,家庭幸福美满。
原本她应该是怨恨的,为什么她的儿子能过的那么如意,她却要遭受这一切!
可是出奇的是她并没有这么想,她看着儿子的生活,逐渐产生了一种内心的宁静,她甚至觉得就这样守着他也挺不错的。
直到某一天。
原本那个应该被收走了灵魂的男人突然就出现了!
是杀了那个男人的执念令她成为了恶灵,而男人的再次出现将她原本平复下来的内心搅的一团糟,她开始再次变得偏激仇恨,迫切的想要杀了他,为自己报仇。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她动不了这个男人。
因为这个男人是同样作为祭品被宝物接受了的,可她到底比他在这宝物中存活的时间要长的多,她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她要借着陈国义的手,杀了这个男人!
她原本的目标只有陈国义一个人,却没有料到几十年都没有什么事,偏偏这个时候陈国义的周围出现了除灵师,她没有办法,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将他们全数拖了进来。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他们知道的了。
女人的目的并不是要让陈国义死在他的童年噩梦中,而是要让那个男人再一次死在他该死的地方。
她猜测陈国义原本的灵魂被当初的那个除灵师拿去做了什么实验,因此陈国义回来时神智并不清楚,她便十分恶毒的混淆了他本来的记忆,让他只以为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他还活着。
她的力量有限,只能让一个活人拥有攻击那男人的机会,女人唯一没料到的是她的儿子竟然这么不中用,哪怕给了他这样的能力,他都沦落到了要被杀的地步。
女人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之中竟然会有人找到了离开的通道,并且将陈国义和另一个除灵师给送走了。
可以说选择沈默言只是因为她没有了其他选择,她原本根本就没有指望这个少年,她一直呆在陈国义的身边,陈国义所了解的沈默言就是她所看到的,在她看来沈默言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少年,待人温和,对老人又十分的亲切,温柔友好的像是连一只小动物都不会忍心伤害的人。
甚至如果不是他自己在医院坦白了身份,女人或许一直都不会知道是他在陈国义周围安排了保护措施。
她也只是没有了选择,才只能选这最下乘的方案,而事实上这变成了她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女人无法想象,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她不敢想当这个少年不再原因压抑天性,隐藏自己的面目,那么现实世界的社会将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这也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在她看来就算这整个世界都陷入万劫不复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靠坐在浴缸边上的少年,他所做出来的一举一动已经足够让人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他的那张脸,至少对于女人而言,哪怕那张脸在现代社会里再怎么受人欢迎,她也宁愿自己从未见过。
听了她的描述,沈默言也算明白为什么陈国义会说他父亲当时是毫无预兆的死去的了,陈国义不具备看到灵魂的能力,自然也看不到成为恶灵了的母亲。
男人的灵魂本就被宝物标记为了祭品,在被释放了之后回归到宝物中并不奇怪,让他比较在意的是当年将男人灵魂收走的那个除灵师是谁,又为什么在时隔几十年的现在,突然将男人的灵魂释放了。
沈默言突然想到许景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虽然当时的许景明是在怀疑深夜偷偷练琴的许臻,但是他确实说过哪怕是恶灵,只要运用得到就会有相当强大的力量,毕竟就算是恶灵那也是灵魂。
有人打算用恶灵做些什么?
可在陈国义年幼时期的成年男人,放到现在还会活着吗?
还有这个宝物,他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你得问他!是他带回来的!]遇上了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女人立刻就把矛头指向了男人。
男人靠着一条手臂将自己拖到了厕所的角落,恨不得让在场的两个人看不到他。
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儿子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已经死去的妻子也莫名活了过来。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他到底是已经怂了,在以为自己还活着的情况下,是个人都会怕死,更别说是一个刀刀都不致命,却轻而易举让他无法行动了的人。
只要这个人愿意,他是不是能让他生不如死?
男人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所以在沈默言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前,他就立刻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是它自己找到我的!”
“那天我喝了点酒,还嗑了点……然后意识有些不清楚了,隐约就做了个梦,等我醒来这珠子就已经在我口袋了!”男人回忆当初的情况,生怕沈默言不信,特地强调道,“是真的!它长得和我梦见的一模一样,而且有着神秘力量,它在梦中告诉我,只要集齐祭品,我就能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正常人会因为一场梦就信以为真的去杀害自己的孩子吗?
沈默言没有反应,男人便急了,他真的是怕了眼前的这个人了,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杀了他,于是他连忙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只要拿着它就会懂我的感觉了!”
男人还记得当时自己触碰到那宝物时的心情,那是让他当下就信了那荒谬的梦境的奇妙感觉,他的妻子也是如此,在自己将这宝物递给她之后,她立刻便同意了他的方案。
他说完这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宝物此刻不就在对方的手上吗?
沈默言并没有从这宝物身上体会到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看来这东西能影响人的情绪甚至是想法这一点看来是真的了。
就好像是之前突然变得冲动起来不顾一切了的陈国义,又好像是变得失去了警惕性的他自己。
恐怕许臻应该多少也受到了影响,只不过并没有像陈国义那样表现的那么明显,至于这对男女,显然是深受其害了。
确定没有什么需要再问的了,沈默言便开始琢磨起了这个传说中的宝物,这宝物需要三个祭品,而现在只有两个,自然还不能发挥它那独特的功效。
弄明白这宝物的使用方法并没有花去沈默言多少时间,毕竟通过灵力就能使用的物件不会相差太远,弄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之后,想要做一些简单的操作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空间是由这宝物构建起来的,那么想要离开这里,自然是直接操纵这宝物就足够了。
在离开之前,他将这两个灵收回了珠子。
回到现实世界时他果然还是在医院,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许臻的脸,不久之前还是孩子的模样,这会突然看到成年的许臻,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就在他难得发愣的功夫,许臻已经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声音里带着一点完全不符合他目前形象的哽咽“白痴!”
莫名被骂了的沈默言……
他并不知道他耽误的这么点时间在现实中是多久,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哪怕只是比他们晚回来一分钟,都是足够让人担忧的了。
更何况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许臻本来还想着要好好吐槽一下沈默言一声不吭就把他往血水里按的举动,可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对方始终没有回来,他已经不太在乎这个事了。
再怎么粗神经都知道自己是让别人担心了,更何况沈默言在这方面的神经并不算粗,所以他顺势出声安慰道“我没事。”
他说完就被捶了,似乎是因为他说了没事,所以这一拳捶的还挺用力的。
沈默言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对一个人没有防备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这让他看向许臻的时候不由就有些微妙,许臻看他这样以为是自己打重了,立马慌了。
“疼?”他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我给你揉揉?”
许臻都快忘了沈默言这人什么脾性了,他就算真的受伤了恐怕都会说一句没事,他怎么就能当真了,还因为觉得自己操心了那么久就没忍住捶了对方一拳。
“你干嘛不看我。”许臻后知后觉,“不会真的很疼吧?”
沈默言有点挫败了。
不是对许臻,而是对他自己。
陈国义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拿出了被带出来了的宝物,这翡翠珠一直以来都是以扳指的形象被陈国义随身携带的,而现在它却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许臻立刻就被沈默言给顺利转移了注意力,他有些惊讶的道“这是真货?”
直到不久之前许臻还以为那虚构出来的空间里出现的翡翠珠只是记忆的一部分罢了,或许当初那对夫妻真的得到过,但是就像那栋房子是不存在的一样,许臻以为这珠子也是假的。
他当时只是惊讶于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会被那样平凡的两个人持有,却完全没有想过这虚构出来的空间里面出现的宝物竟就是本体。
沈默言耐着性子和他讲述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当然很多无关紧要的地方他选择一笔带过,许臻得到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健康的故事版本。
“看来剧情真的是发生变动了。”许臻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一个发展,“仔细想想,如果我们不参与这个事件的话……”
陈国义根本做不到按照那女人的剧本去杀了那男人,他极有可能会被男人反杀,而假如陈国义死去了的话,那么这宝物便集齐了三个作为祭品的灵魂。
宝物会自己挑选持有者,同时它还有改变人的思想的能力,或许在原剧情中,在集齐了祭品之后,它便找上了许景明。
这么一想的话,似乎就通顺多了。
“还有一件事。”沈默言突然道,“我和陈国义在那里多少都受到了影响,你似乎没什么不同?是没有被影响吗?”
这关系到这宝物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会起到作用。
沈默言认为这宝物拥有方法人的某些特定情绪的能力,它放大了陈国义对过去的懊悔愧疚,令陈国义变得情绪激动失去思考,放大了他对事物的满不在乎,从而丢失了警惕。
许臻一愣。
不对的地方?
一回想起在回忆里发生的事情,许臻顿时挪开了视线,有些坐立难安,他恨不得把什么牵手、在一张床上从背后抱着对方之类的全给忘光。
真的要说的话,他简直是哪里都不对啊!而且这种不对劲他还说不出口!
“稍微有点……大概就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样啊。”沈默言算是认可了这个回答。
假如许臻有心想要克服对灵异事件的恐惧的话,那么这宝物放大了他的这种决心,也是有可能的。
陈国义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准备先回一趟家。
临走之前沈默言翻出了陈国义的手机,女孩此时灵魂受损,正躲在媒介中昏睡,他将女孩灵魂的媒介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这才离开。
他有些话想和她谈谈,所以要暂时带走她。
许臻一个电话,许家的车便开到了医院楼下,许臻先送沈默言回到了他的住处。
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许臻装的还挺像样子,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挺唬人,在沈默言下车的时候,他还板着一张脸,如同长辈一般的叮嘱他注意安全。
在知道他本性的前提下,这样的情景还挺逗。
许臻就见一路上都沉默着没说什么话的那人突然就笑了,他实在是很少在他面前笑,一瞬间许臻有点分不清他这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还是其他的什么。
只听见他关上车门之前留下了一句“路上小心”。
回去的路上,负责开车的司机发现他们的许先生似乎发起了呆,就连车开到了许家大门,都要司机提醒才意识到该下车了。
女孩是在客厅的灯光中苏醒的。
她的记忆有点断片了,只是隐约记得她为了要找到残害弟弟的凶手满医院的乱跑,后来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意识回笼,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客厅的茶几上,边上就是作为媒介的手机。
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她闻声望去,就见刚洗完澡的沈默言从浴室出来,他手里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见她醒了便放下了毛巾。
女孩看着沈默言一路走到了她的面前,她坐在茶几上只能仰着头看着他,只有这个时候她会觉得人和人之间差距真大,她要是也能长这么高就好了。
她有好多问题要问。
比如发生了什么?她的弟弟怎么样了?
可是所有的话都在面前这个人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时烟消云散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忍不住的感到战栗。
她听到他说。
“想要怎么处理他们,你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