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言看了他几秒, 然后收回视线道“没什么。”
他收回了原本放在地面的手, 之前准备做的实验也不在准备做了。
从在地牢遇到谢承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 并不是奇怪谢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也不是奇怪为什么没有任何看守, 这么顺利就能把人救出来, 而是奇怪谢承的态度。
沈默言不能说自己有多了解谢承,可他却知道谢承不是那种会因为受到一点伤害就开始畏惧的人,谢承被拖下湖不到一天,就这么一天的时间他都坚持不下来,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恐惧, 那么谢承也做不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了。
毕竟和黑暗神扯上关系之后, 谢承遇到的事可比今天这种要来的残酷的多,哪怕这样他都没有屈服过,也正是如此才会让黑暗神越发的欣赏。
所以在看到因为他的接近就开始求饶的谢承时,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不是谢承, 扮演的人想必是不太了解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但是抱着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的想法, 所以他顺着对方的剧本在走。
直到遇到谢余瑾, 顺利离开了那片湖甚至准备回教廷, 一切都很顺利圆满的时候, 他意识到, 并不是有人在扮演谢承, 有极大的可能他现在眼前的一切从头到底就都是虚构的。
眼前这个谢余瑾更是直接了当的替他证实了这一点。
他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那个地方,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他是从什么时候被催眠的。
谢余瑾在沈默言回答他没什么之后就一直注意着他, 见他没有再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顿时又气又恼,他上前几步的同时开口道“那你现在准备回去吗?不回去的话……”
他注意到沈默言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并且沈默言不知从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条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颗晶莹剔哪怕在夜晚也散发着光芒的水晶,哪怕站的很远都能感觉的到这条项链上蕴含着的魔法元素。
“这是什么?”他问道,并且本能的感觉不太好。
仔细看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水晶,而是一颗光属性的魔核。
谢余瑾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复,但是不安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想要夺过那条项链,然而他才刚走到他的面前,锋利的长剑就瞬间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没能从沈默言的眼里看到丝毫的动摇,他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就将用来对敌的剑刺入了身为同伴的自己的身体里。
无论是利刃捅进人体的阻力还是被伤后顺着剑锋流淌滴下的血液,看着都真实的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真假。
经历过几十年前那场战争并且融合了部分人类记忆的元素精灵最清楚这个年纪的人类都是什么样子的,它见过太多少年骑士上了战场提着剑斩的了魔兽却斩不下人的情况。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人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犹疑愧疚和斩了人的后怕。
就算此时此刻确信眼前的人是虚构出来的,不是真实的,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亲手斩杀自己熟悉的人。
元素精灵便是吃准了这一点,这才挑选了看起来和沈默言相处最多年龄也最相近的谢余瑾的模样,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根本不吃这套,对着少年这么优质的脸蛋他竟然都能毫不犹疑的一剑捅上去。
属于人类心脏的部位被长剑刺穿,如果它是个人类的话,这会儿大概早死了。
“为什么……?”直到此时它还是想要表现出一个被同伴背叛的人会产生的愤怒和不敢置信。
只要稍微动摇到对方,那么它就有可乘之机。
说到底精神系的魔法除了魔抗之外本人的意志力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意志力薄弱的人就更容易被更深层次的控制,这种控制甚至可以达到改变意志的地步。
然而它的表现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他将剑从它身体抽出的时候带出了不少的血,这些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就连土地上都渗透进了属于鲜血的红色,可手里提着染血长剑的骑士却依旧一身洁白。
他的脸上没有它最初见过的那种温和,就像是一直以来的面孔都只不过是一张面具一样,掀开面具之后遗留下的是残酷到冷血的冰冷。
原本最初的时候,元素精灵认为在夜晚的湖边带着笑容单膝跪下的骑士才是最有魅力的,但此时此刻杀伐果决面对同伴的面孔都能面不改色的出手,没有一点点光明一派作风的骑士看起来却更加的吸引人。
这种倾向于残酷的冷静根本不是一个光明骑士应该有的。
他的身上有一种仿佛黑暗居民才会拥有的仿佛深渊的最初的黑,可他又偏偏充斥着神圣圣洁的光明之力,如此矛盾的两种感觉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在这一刻它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动。
其他几个确实是它虚构出来的幻觉,但谢余瑾的形象却是由它自己来扮演的,想要接近一个人当然是要从他身边最近的人开始入手,恰好那个叫做谢余瑾的少年外在形象条件不错,它原本的计划便是用他的形象来接近他。
精神系的催眠是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只要他没有及时发现,那么它就有办法让他再也分不清现实和幻境,时间长了这种催眠就能影响到人最根本的潜意识,哪怕是再怎么清心寡欲的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动心。
它想要让这个骑士忠诚于自己,却没有想到计划竟然刚开始就被识破了。
但是没有关系,正是因为失败了才能让它看到这个黑骑士的另一面。
堕化的精灵原本就是由各种负面情绪作为养分而生存的,它们对人类各式各样的阴暗面有着无法言喻的依赖。
元素精灵此时此刻看着骑士的目光里是止不住的迷恋,哪怕身上刚被捅了一个窟窿都没影响它此时此刻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它愿意让这个有着天生黑暗特质的人对它做任何事情。
更何况它本来就是元素精灵,元素精灵本身就是由元素构成的,怎么可能会因为物理伤害而受到影响。
就像是往水里插了一剑说自己伤到了水,这又怎么可能,无论是受伤还是流血都只不过是它自己建造的幻觉罢了,原本的目的是为了动摇他,没有能够达成目的那也就不需要了。
它这么想着,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被剑刺穿的位置产生了强烈的刺痛。
它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被捅穿的部分它没有维持幻象便恢复了原本应该有的样子,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变成了黑色,而在黑色之中却有肉眼可见的金色散发着被黑色包围导致的并不明显的光。
直到这个时候它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剑上是覆盖着魔法的。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念的咒语?
任由它怎么回忆都没有想起沈默言有任何念咒语的举动。
他根本没有念咒语?
任何具有实际攻击或者增益效果的魔法都是需要念咒语的,这不光是一种形式,更是一种对元素之力的召唤,就连高阶魔法师都做不到不念咒语的施展魔法。
与此同时元素精灵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和它一直以来遇到过的任何光明力都不同,光明的力量确实足够让如今黑暗体质的它感到不适,但是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它感觉如同有一块烙铁在胸口灼烧着的痛苦。
元素精灵用着谢余瑾的脸,少年那种忍受疼痛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模样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疼。
对于在这方面清心寡欲到极致了的沈默言来说却没能让他有任何反应,更何况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哪怕用着谢余瑾的脸也不会是谢余瑾,一个长得好看的陌生人面露痛苦不会让他产生任何情绪。
他的手里拿着那颗被他制成项链的魔核,这颗魔核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是一只低阶光系魔兽的魔核被他回收利用了罢了。
魔核本身就是魔兽用来储备力量的一种载体,他的用法也是如此。
为了以防遇到现在这种突发状况,所以他从很早开始就有了把能量封锁在魔核里的习惯,特别是在他快要进阶的时候。如今他的魔法正处于低阶的巅峰,而这颗魔核里储存的能量足够让他在此刻瞬间达到中阶。
魔核在他手中发出了清脆破裂的响声,浓郁的光明力带着耀眼的光辉瞬间顺着他的手掌以环绕的形态逐渐融于他的体内。
本就该是一体的力量不费吹灰之力的融合在了一起,原本就达到顶峰迟迟没能突破的障碍经受不住突然暴涨的力量仅仅维持了片刻便被瞬间冲撞破碎,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体内的魔法元素便有了质的改变。
和在末世进阶时体会到的那种痛苦不同,魔法的进阶是一种会让人感觉通体舒畅仿佛经受了最豪华洗礼一般的感觉,他可以感受到体内那种玄妙的改变以及魔力欢呼雀跃般的翻腾。
也得亏他一直压着底线没有进阶,此时猛地进阶之后原本高阶魔法师施展在他身上的魔法才失去了效用,压制着他对魔力抗性的魔法失效了,他的境界又有进一步的提升,这导致原本能在他身上起作用的精神干扰也变得不稳定了。
沈默言注意到眼前的森林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扭曲,他毫不犹豫的念出了一个驱散效果的魔法。
于是他的面前顿时豁然开朗,所有的幻觉都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暴露在眼前的才是真正的真实。
没有森林也没有房子,而是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地牢。
可是仔细看这地牢却和当时他找到谢承时的地牢并不一样,幻觉中的地牢哪怕再怎么阴冷黑暗,可是它看上去十分的工整,但此时他面前的地牢却像是许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一样,到处都是潮湿腐烂的气息,墙上爬满了黑暗性质的魔法植物。
他的面前是由无数阴暗情绪凝聚而出的精灵,没有了幻觉它就不能在保持人类的样子也不能再用别人的样貌了,它看起来就是一团黑紫色的雾气勉勉强强看得出一点轮廓。
中阶魔法师也不是元素精灵的对手,但是这只元素精灵却一副没有战斗欲望的样子,它依旧保持着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副因为之前受到重创而起不来了的模样。
按理说现在应该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但是沈默言清楚的知道,对于元素精灵而言一个中阶魔法师的魔法恐怕是很难致命的,能对它造成看似严重的伤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剑上覆盖的是信仰力。
光靠他此时一个中阶魔法师的力量想彻底解决它是很难的,所以沈默言丝毫不耽搁的取出了他随身携带的一颗小珠子。
这次不是什么魔核了,而是真正的魔法道具。
结合使用者的魔法可以达到在一定时间内困住在使用者能力以上的生物的作用,但实力差距太大的话这个魔法道具就起不了作用,元素精灵的能耐其实说起来就是中阶以上高阶以下,用这种就已经足够了。
原本看到他有了动作,以为是要制裁自己的元素精灵下意识兴奋的抖了抖,它现在虽然因为之前的攻击而有点疼,但是一想到这个充斥着罪恶黑暗的光明骑士要进一步凌虐它,它就做不出任何躲闪的动作。
等它被放大形成能量性质结界的魔法道具困住的时候,元素精灵如果有表情的话绝对是满脸的懵逼,特别是当它发现黑骑士困住自己之后转身就走了时,这种满怀期待最终被残忍遗弃了的感觉让它忍不住的战栗般的颤抖起来。
简直棒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