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本来就伴随着恐惧。
未知的走向死亡, 这种控制感明显加倍。
对于黑青脸来说,眼前的未知现象。
更多了一层让他害怕的地方。
那就是太接近他自己施展的阴谋诡计了。
仿佛他用肮脏的手段获得的一切,上苍正在用这种方式让他遭受反噬。
黑青脸一遍一遍的回忆自己的法术, 一遍一遍的强调, 不应该有这样的后果。
可无论如何坚定自己的信心。
都没有办法改变, 他现在正在逐渐走向死亡的现状。
有人害他?
不可能。
且不说, 他送出去的“鱼饵”, 根本就是转了好几手,很难查到他。
就算有什么错漏被锁定了自己。
也不会查到现在他就躲在游轮上。
他是用的假身份上船的。
只要事情结束,他就有足够的实力, 海阔鱼跃, 享受强者驰骋天地无拘无束的自由。
饶是对自己的隐匿很有信心。
坚信自己做了多重隐藏的,他不会被找到。
但是, 从他走上游轮开始,每一次,有船只靠近, 他依旧会做完全的准备。
每一次停靠更是小心万分。
不可能是有他不知道的官方人员或者修行人士上船。
就算上传了, 也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锁定自己吧?
游客加工作人员足足七八千呢。
以上这些都是他经过反复琢磨和推算的。
还是说几乎是每一步都挖了好多个坑来诱导和欺骗追查者。
这么怕死和有耐心的邪修也是少见了。
感觉到能受到的生命力断崖式下跌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在岸上的布置。
已经被发现了。
他不是不恐慌的。
他不知道特安办和那些正道人士是怎么做到短时间内大规模精准清理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法术千千万。
科技更是日新月异。
谁都不知道,两者结合起来呢,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
恐慌归恐慌。
他所做的也就是快速的清理掉核心邪器。
物理隔离是最安全的。
他相信自己, 现在在最安全的“岛屿”上。
哪怕是现在遭遇了不明攻击。
黑青脸依旧坚定的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的谋划很完善,不可能有人找到他。
这时候,他之前吼出去的加密通讯也终于回拨了电话。
“鲶鱼,你说话要有证据, 什么叫我们陷害你?哈,你有给我们陷害的机会吗?”
“放屁,不是你们能是谁!我做了那么万全的准备!”
“你都说了做了万全的准备,我们不在你的万全范围内吗?从获得法术资料,制作法器,安排布局,送出子器,隐匿逃走。哪怕是测算最远吸收距离,安排安排航线这种事情。你都亲力亲为,不怕麻烦的自己上。你说哪一步没防着我们?防着我们窃取你的成果,防着我们背刺你,防着我们中间有华夏的政府的人。没见过你这么……”
巫鼎:【没见过你这么有被害妄想症的反派。】
巫鼎在内心毫无违和感的替对方说完。
说实在的,黑青脸……哦,对了,代号鲶鱼。
这种人,这种个性。
特安办查起来恐怕还真的很麻烦。
排查罪犯这种事情一向是不怕你刺头,就怕你太苟啊。
电话里的咆哮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对方似乎也是对鲶鱼不满很久了。
“年三狗!你就安排了我们最后给你接应,怎么接应,哪里接应,都得等你消息。剩下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你在哪儿。别把什么锅都往我们这里甩,呸。”
巫鼎:…………年三狗?
巫鼎觉得三狗同志至少要反驳或者愤怒一下。
没想到这种侮辱性的黑历史名字,在现在这个情况,不值得占据三狗同志半分思绪。
在初步确定了通话那头的没搞事后。
这边的三狗同志也没气馁。
开始许诺一大堆好处。
什么这次的行动他已经大获成功。
别看国内大规模清缴,但是他们晚了一步。
现在自己的实力遭遇了突飞猛进。
帮我,你就会获得我这个超级高手的青睐和感激,还会获得实际上的好处一二三四五。
若不是不合适,巫鼎都想给对方鼓掌了。
从一开始三狗就没说清楚自己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只说了“陷害”。
完全模糊了自己现在已经失去了之前绝大部分的获赠,并且濒死的现实。
虚构了一个超级高手不说。
还把自己已经用掉的东西都许诺了出去。
人才啊。
也不知道对面信了没。
巫鼎难得的稍微收手了一下。
想看看后续。
不过话说回来,三狗同志防备得那么仔细。
幕后给予支持的人,竟然只负责事成之后的接应,连接应计划都得三狗在最后关头给。
难怪因果线没有连接到他们。
因为他们本身和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关系。
厉害了啊,三狗。
你的谨慎,真的是连因果都防进去了。
如果不是巫鼎不想他就这么死得痛快。
都不知道还有臭虫在后面苟着。
哪怕他们和这件事没关系,能接纳并且欢迎三狗这种类型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对方沉默了许久之后。
同意了三狗的求援。
“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过有一样东西你应该用得着。”
三狗一开始脸色乍一喜,随后越听越脸色铁青。
挂掉电话话,跌跌撞撞的,走向衣橱,拖出了另一个行李箱。
划开箱子夹层,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很有年代的符。
这个符年代很久,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作为走正统巫道,很少关注现代的符篆怎么画。
不过这张符,巫鼎还真认识。
是一张燃烧自己的生命来消除负面状态符。
针对各种诅咒,蛊虫,困阵,幻术,失魂,毒术,咒术等等都有奇效。
早些年,这世道还是农耕文明呢。
人口也没那么多。
各种鬼魂可是一点不少。
鬼魅妖类一多,奇怪的术法就多。
这是天生优势。
不是随便堕入邪道就拥有的天赋。
所以才有这样的符篆诞生。
以命相搏,总比等死强。
而且还别说,手里捏着这么一张底牌,外出探险都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当然,那是以前。
现在遇到类似的困境很少了。
正统的门派都不太会准备这种拼命的符篆了。
毕竟符篆也是有保质期的。
没有特殊的危险任务的话,做这个不划算。
不过对于非法组织来说。
这简直太划算了。
什么?成员的命?
那是命吗?
只要完成任务,把东西带回来,随便你们死多少。
如果狡辩一下的话,这怎么能叫让成员丧命呢。
这是福利啊!!
如果没有这张符,没准你就会挂或者被抓住了。
他们多为你考虑。
正道上已经淘汰的符,在他们这个组织里,几乎人手一张,出任务必备。
三狗这个情况比较特殊。
加入了又没真正加入。
可拿着符又是惯例。
所以一开始没告诉他,就封存好藏在了行李箱中。
说是内部制造,特殊涂层,防安检机探测的。
连谨慎如年三狗都没能想到。
那崭新的,包装都没拆的上百个任他挑选的行李箱里,每一个都有这样的符。
更加没想到的是。
他还真有需要用的机会。
但是他完全不想用啊啊啊啊!!!
巫鼎又掐了一个巫字过去。
这回是明晃晃的过去的。
“谁?!”
这个叫声足够惊恐了。
坚信自己的筹谋和谨慎,坚信不会有人找上门的年三狗此刻就像是支撑内心信仰崩塌一样。
他想站起来,他想动。
可是灵气的损耗,生命的流逝,本就让他十分疲惫了。
巫鼎最后掐过去的咒,只有一个用处。
那就是疼痛。
“啊啊啊啊啊。”
四肢的疼痛,躯干的疼痛,内脏的疼痛,结合起来那真的是生不如死感觉。
而事实上,这些疼痛对他造成的伤害,远远不如依旧正在流失的生命力。
不过剧烈的疼痛并且惊恐自己筹谋失败,有人在自己房间里这两点。
足够三狗蹦碎了最后的理智。
手上的那张符篆启用了。
符篆燃烧的火焰,明明是那么的熟悉。
却是那么的刺眼。
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在燃烧以及身上的负面状态被清除……
年三狗都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在,的确有效。
不高兴在……太有效果了。
当符篆的光芒散去后。
年三狗拖着疲惫的身躯看向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人。
“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法术就朝着自己打过来。
还不等年三狗产生恐惧的心理。
才习惯性的摆出应战的姿态,就发现,打过来的只是一个圈禁类的法术。
自己周围有个金色的罩子把自己套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年三狗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和表情。
一脸阴霾却淡定自若的询问巫鼎的来意。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仿佛巫鼎的出现,巫鼎的实力,都没被他放在眼里。
他就是傲立风雪之中的残梅,就是那立根青山之中的翠竹。
他的傲气,他的风骨,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对巫鼎做出任何摇尾乞怜的动作。
巫鼎用一句话就戳破了这个无耻之徒的伪装。
“你没注意到吗?你就剩下一天的寿元了。”
巫鼎想起了最后同样剩下一两天寿元的“老乡”了。
两人此刻的表情可真的是出奇的像。
一样的疯狂,一样的扭曲,一样的绝望。
区别是,“老乡”临终前是还有无尽的悔恨。
这位鲶鱼,显然没有那最后的人性。
“我可以给你好处。”年三狗毫不犹豫的把幕后的组织给卖了。
“你想知道他们是谁吧,你是国家的人吧?”
“我告诉你,你放了我……不,不用放。我可以坐牢,我可以自封气海,我可以自废修为。只要让我活下去,活下去……”
之前那伪装出来的傲骨和气节,随着时钟一点一滴的转动,如冰雪消融一般的迅速消失。
露出的只有那份真实的污秽和肮脏。
“补寿元的灵丹妙药和天材地宝是什么价格?你考虑过吗?你配吗?”
“我可以提供情报!”
狰狞的表情拍打着巫鼎给他圈出的牢笼。
“这个手机是加密的,你们查不到线索的。只有我说,只有我!!!!”
巫鼎当着他的面。
拨通了范轩的电话。
“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怎么了?”
“一天后再来。”
“行。”
巫鼎恶劣的开着免提。
对着三狗同志晃了晃手机。
“高兴吗?”
“…………”
“我不给你一点点活命的机会,高兴吗?”
“…………”
“没有人会来救你。你也没办法自救。”
“…………”
“你可以不信,等会儿你有一天的时间,尽情的试着打破这个囚笼。”
巫鼎捡起那个加密手机,慢悠悠的离开房间。
体贴的把这生命最后一天的时光留给他一个人。
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