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里十分安静,随着顾恹往禁地内跑那些守山弟子的声音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见声音之后顾恹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周围的环境。

这禁地还是顾恹第一次来,听周问说这里面圈养了许多凶猛妖兽,凶性未除,越往内妖兽的修为就越高。

妖兽与妖族不同。现存避世的妖族都是上古遗族,血统高贵。而妖兽却是这些年山间兽类草木生了灵智之后被人类用药物改造所化。

顾恹看着周围的树林,微微眯了眯眼。树上一只正在偷窥的山蛛兽瑟瑟发抖的蜷缩起了身体。

这山蛛兽是附近一霸,按人类修为来说已经到了金丹期,它在顾恹一进禁地之时就盯上了对方。此时本是蠢蠢.欲.动,谁料还没有靠近就感受到了大妖的血脉威压。

血脉上的压制叫山蛛兽蛛腿发抖。顾恹原本还警惕着这只山蛛兽发动偷袭,谁料在自己拱起背摆出进攻的姿势后,那妖兽竟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竖起的狐狸尾巴一僵皱了皱眉竟发觉那只山蛛兽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顾恹直觉是跟自己的血统有关。不过现在却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在外面时间呆的越长越容易暴露,顾恹踢了那晕过去的妖兽一眼之后看了眼四处一样的路口,决定朝着中间去。

禁地深处有人正在修炼。从天亮到日落已经一日过去,那人却还是没有睁眼。面色冷峻的白发剑修盘腿坐着,周围是妄图偷袭结果却死了的几具妖兽尸体。月色洒在他身侧,似乎屏蔽了一切,在寂静的禁地内甚至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只有一柄剑插在血土之中。

顾恹越往深走越察觉里面气息舒服。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这附近越到中心越有利于妖兽修炼。甚至……里面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一样。

顾恹停下脚步,有些犹疑。

进去还是不进去?

他正要做决定,身上的传音符亮了亮。顾恹看了眼天色回头将这地方记下来,最终听见脚步声离去之后还是准备明日再来。

此时月色渐移夜晚就快要过去了。就在顾恹敛去气息不久,前方深处忽然一个人睁开眼来。

正是傅寒岭。

若是顾恹在就能发觉傅寒岭此时的状态很不对劲。身上煞气围绕,比往日看着要更加不近人情些。

在察觉到不远处树梢动静之后傅寒岭皱了皱眉,向着前面走去。他本以为是什么不长眼的妖兽又要在此时来打扰,结果过去之后林中却空无一人。

傅寒岭转过头去就看到一只山雀被煞气所惊从树上跳了过去,显示着刚才只是意外。

他闭目查探了一番,在没有察觉到陌生气息之后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脚下顿了顿,低下头去。

——树下草丛中挂着一根白色的动物绒毛。

傅寒岭看了眼那绒毛,眉头慢慢皱起了起来。他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反倒盯了那绒毛很久,像是在思考它的触感。

傅寒岭不喜粗糙皮毛,但这一根……看起来竟还似不错。

柔软雪白的茸毛挂在叶子上,看着色泽极为漂亮。傅寒岭在判断了这根茸毛的品相之后,见它实在触感很好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

那双拿剑的手骨节分明,能轻而易举的杀死这禁地所有的妖兽,此刻却小心的拿起了叶子上的茸毛。

傅寒岭伸手取下仔细看了看,在触碰时并没有以往叫他皱眉的感觉。那丝轻轻软软的小白绒落在掌心,带起了一丝痒意。也叫傅寒岭心中一顿,甚至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那根小细绒。

傅寒岭发觉这有点像是动物腹部最柔软的那部分的,他握着那根白色茸毛眉梢微松。本是满身煞气此刻竟不知不觉的消散。

不过他到底紧抿着唇,看向前面小路,有些可惜自己来迟了一步,不然便能将这小东西留下了。

这么多年傅寒岭第一次生出遗憾的情绪。

不过在收起绒毛后他又想到若是这妖兽是禁地中的动物,那么晚上的时候一定还会出来,到时候他定能一眼认出。

天色大亮,禁地之中夜色彻底褪去,傅寒岭身上的煞气虽没有祛除但却并不觉不悦,反倒难得面色平和了些,就连来找他的云德真君看见都有些奇怪。

他这师兄平日里一直情绪冷淡,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心情如此之好。

“师兄可是遇上什么喜事了?”云德真君原本准备说的话咽下,换了另一句话。

傅寒岭从禁地出来想到那根不知名的绒毛,不由微微颔首。

他喜欢毛绒的东西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因此云德真君只当师兄又是突破了,便道了声恭喜。

傅寒岭情绪一向内敛,方才眉梢柔和之后便收起了情绪,此时又恢复了往常。转眸看了云德一眼淡淡问:“掌门一早在禁地门外,是出什么事了?”

他之前闭关一直是在禁地,云德也是知道,这时候来找他只能叫傅寒岭多了些其他猜测。不过出乎傅寒岭意料的是,云德真君却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几日其余几大仙门都陆续派了弟子来中洲试探。”

“明日六门齐聚,师兄恐怕不能缺席。”

傅寒岭是太清宗的支柱,有傅寒岭在一日太清宗便是六大仙门中最具有话语权的,他自然也是知道这点。

在点了点头后,傅寒岭道:“我知道了。”

“到时候我会去的。”

除了太清宗之人外其他仙门还并不知道剑尊出关的事情,云德真君见傅寒岭这是真的要出关不由微微松了口气面上重新恢复。不过他似又想起了什么,临走前道:“对了,师兄,我来的路上遇见了顾师侄。”

“他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便请我代为请罪。”

傅寒岭指尖顿了顿,转过头来望着云德。

“阿恹身体不适?”

他开口问。

云德真君点了点头:“好似是修炼出了岔子,不过他说不必担心。”

傅寒岭皱了皱眉,他这师弟最不会说谎,他若真的这样说那说明顾恹是真的病了。只是想到昨日自己那小徒弟一切如常的面色,傅寒岭有些疑惑。不过……有事情不与自己说,反倒是让云德代劳。

阿恹看起来倒是很不喜欢他呐。

傅寒岭摩挲着剑,脚下步伐一转,忽然道:“既然阿恹不舒服,那我这当师尊便更应该去看看了。”

他原本转晴的心思又阴郁了些,云德真君倒是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见师兄似是要去看望顾恹,不由感慨二人师徒情深,竟让师兄这些年也有了些人气儿。

然而顾恹此时已经不在栖霞峰了。

他也不是故意躲避傅寒岭的,实在是他今日有些不舒服。顾恹本是直接想要传音给师尊告罪的,但是又想到傅寒岭在闭关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打扰,瞧着掌门要去找师尊,便顺便告知了声,然后才自己下山去。

他昨夜从禁地回去之后将体.内的灵气消耗干净便恢复了人身,但是与之而来的却还有一个后遗症。

——顾恹的渴肤症状又犯了。

在上次虞白尘替他缓解过之后他许久不曾再犯,没想到今日却在刺激之下犯了。指尖渴望接触的战栗感袭来,顾恹抿了抿唇将手背在了背后。

他这副样子自然是不能叫旁人瞧见的,顾恹给虞白尘发了道传音符便准备去找虞白尘。

中午之时他披上斗篷,已经到了山下。

虞白尘此时正与晏迟在珍宝阁的拍卖会上。晏迟这几日灵力暴动久治不愈,在回春堂也没有办法之后犹豫了一下便找上了虞白尘。

他还记得上次自己靠近虞白尘之后身上气息平和的事情。出于种种原因,在得知虞白尘想要珍宝阁一瓶灵药时,晏迟突然开口答应用凌霄宗的身份帮他。

中洲的珍宝阁拍卖私藏品只有两大宗门才有资格竞拍,虞白尘虽说盛名已久,但因为身份问题还是无法竞拍。

在得知凌霄宗愿意帮他之后,他还诧异了一瞬。他本是准备找顾恹帮忙的,没想到那位晏首席却愿意。

晏迟在门外向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两人一路无话分开坐在珍宝阁内,一直到顾恹过来。

在虞白尘传音符亮起时晏迟就看到了,一抬头便看见顾恹披着斗篷进来,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虞白尘旁边。

“顾仙长……”管事的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顾恹直接道:“将我的资格给白尘。”

虞白尘心头一跳,心下微暖,不过在管事离开之后见他还戴着斗篷,不由有些奇怪。

“阿恹,你渴肤症又犯了?”

之前顾恹渴肤症状大约是两三个月一犯,这次距离两人接触不过是半月,按理来说顾恹不会犯,但是现在他这副打扮却叫虞白尘心中有些不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狐族血脉在一步步激发的缘故,顾恹这次其实比往常更严重些,他放在椅子边的手指蜷缩起来,苍白细腻的指节上泛着些薄红,像是在用力克制些什么。

楼上贵宾处的人不多,但在有人突然进入之后还是投来了目光。

顾恹深吸了口气慢慢放松了手指,将身上令牌拍在桌上。那些人一看太清宗的令牌,立马收回了目光。

直到旁边人转过头去,顾恹才道:“我也不知道。”

“该死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些暴躁,紧抿着唇转过头去看向虞白尘:“白尘,我等会儿可能还需要再接触一次。”

虞白尘心下一怔,耳后红了些,还是点了点头:“拍卖会马上就完了,等会儿去客栈吧。”

顾恹虽然一直克制着自己,此刻却笑了起来。

“好白尘,多谢你。”

他即便是再难受,在这种时候也没有触碰过自己,虞白尘心中莫名有些动容,只觉得顾恹并不像外面说的那般。

那人从进来之后到与虞白尘说话,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晏迟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顾恹,你什么意思?”他语气不悦,开口之后那人这才像是注意到他了一样。

顾恹正渴肤症发作,极力忍着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握住虞白尘的手,此时见晏迟在这儿皱了皱眉后也懒得计较。

“我今日和白尘有事,下次再赔你。”

他声音淡淡,在拍卖会结束之后直接看向虞白尘准备离开。

晏迟见这人无视自己,下意识的便伸手拦住,没想到却无意中握住了顾恹手腕。顾恹被不喜之人触碰已经不悦,此时被拦住更是不耐,这时不由转过头来道:

“晏首席还有什么事?”

晏迟皱了皱眉,目光一顿。这才发觉顾恹手指蜷缩着,指节不知何时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