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里秦川在火海中燃烧, 森白色火焰倒映在晏危楼眸底。
他一时胸怀大畅,如同拂去一身尘埃,心神刹那间进入了某种冥冥中的境地。
天穹之上,风起云涌。
晏危楼闭目而立, 无尽幽邃的气息便在他身上升腾而起, 搅动着四周灵气。
这些日子以来所掠夺的数百部功法在脑海中一一掠过, 以往尚有滞涩之处于此时此刻不可思议地融会贯通, 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部全新的功法。
“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
呢喃一声, 他倏然睁开了眼睛。
狂风起, 晏危楼倏然挥袖,以天幕为纸,灵气为墨,在天穹上洋洋洒洒书写起来。一个又一个方块字,从他指尖跃出, 宛如阵法符文一般,带着某种玄之又玄、深邃至极的味道。
漫天金色符文在半空中舞动。
“……就叫《真·补天诀》吧。”
半天, 晏·取名废·危楼默默憋出一句。
这功法的灵感本就来自于晏危楼随身的乾坤戒之中那几卷《补天诀》,晏危楼将之命名为《初版补天诀》。
经过他研究,发现那几卷《初版补天诀》的材质极为古老,用的也是他熟悉的方块字, 其中许多思路也颇合他心意,几乎与他本人心意相通……
只是此功法似乎更适合上古时代, 发明这功法之人的本意应该是想让孱弱的人族通过《初版补天诀》掠夺妖魔神通, 从而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
——若是宿星寒没有认错人,他就是“元”,那么晏危楼可以肯定, 这应当就是曾经的他所自创的功法。
尽管此法同样可以掠夺人族天骄的道基,但人族中真正天资绝世的天骄几乎是万中无一,不仅数量稀少,而且往往一发现天赋就会被大势力带走保护起来;而妖魔却是无论强弱,天生就拥有神通,只要抓到一只妖魔就能掠夺其神通,那么这《补天诀》究竟用来对付谁更方便就不言而喻了。
然而,如今这世上已不存在妖魔,晏危楼便吸纳百家功法精华,将那几卷对妖魔针对性更强的《初版补天诀》改进了一番,成就了如今的《真·补天诀》。
经过他完善之后的这部功法,不仅仅局限在夺取生灵之道基与天赋神通,就连天地间的异种能量,诸如灵气、龙脉之气、煞气,乃至魔气,都可掠夺。
创此《补天诀》,晏危楼正是要以七百里秦川之灵脉、近千年大幽之龙气,一举补全宿星寒所消耗的本源气!
呼……
天地间的狂风越来越暴躁,秦川震动,汹涌的灵气漩涡几乎汇聚成雨,肉眼看不见的无数光点从地脉中升起,尽数向着晏危楼背后的剑匣汇聚而去。
一整条灵脉都被抽空!
剑匣自动打开,一柄纤尘不染的长剑从此飞出,幽幽悬浮于半空之中。
浓郁的灵气漩涡将之包裹。
晏危楼静静落在悬天峰山头上,目光扫过四周未熄的火焰,将手一挥,无数缕森白色火焰便尽数向他汇聚过来。
四周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喊杀声渐渐小了,一众魔道之徒将敌人赶尽杀绝,就开始四处搜刮战利品。
突然,晏危楼神色一动,神识探出。
穿透了重重山壁,他看见悬天峰一处隐秘的洞窟中,有阵法灵光亮起,几道浑身浴血跌跌撞撞的身影站在传送阵之中,身形恍惚就要消失。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晏危楼知道,许多大势力似乎都有类似的习惯,会将一小部分隐脉弟子安排在宗门势力之外,一旦宗门势力遭遇不测,那些隐藏在外的隐脉还能传承下去。
这传送阵之所以开启,应当就是要去寻找隐脉弟子交托宗门传承的吧?难怪阵法波动如此隐蔽,甚至隔绝了几位魔道天人的感觉。
晏危楼笑了起来:“正好一网打尽。”
但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一股极为强烈的警兆突兀浮现出来。
天空之上凭空炸响一个惊雷。
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
似乎天道无声无息在他面前划出了一条界限,若是跨过界限,将会引发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的后果。
“这些人……不能杀?!”
晏危楼心中顿时恍然。
……难道说,这些悬天峰的漏网之鱼是这段过去时空中不可取代的存在?他们的所作所为所产生的影响,将会在数百年后与晏危楼本身发生交集?
晏危楼没有忘记,他并不属于这个时空。他的过去,是这个时空的未来。
一旦杀掉这些人,影响时空的未来走向,就意味着晏危楼本身的过去将会发生不可预测的改变,那么现在的他自是不复存在了——被改变了过去后,他很可能有千万种命运走向,但如今这一条时间线却绝对不会再存在。
警兆突生的同时,晏危楼身形微微一晃,整个人仿佛多了几分虚幻不真实的感觉——如果他真的执意要下手,只怕他本人就会首先消失在这里。
晏危楼迅速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尊上!”这时,几名属下来到他身前,语气兴奋,眼神中都闪烁着热切之色,“我们找到了悬天峰的宝库。”
哪怕是魔道中人,也是讲规矩的。没有晏危楼这个碧落天天主先一步进去,他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晏危楼虽然对世俗财富没有多大需求,但悬天峰堂堂正道圣地,想必还是有许多珍惜修炼资源与天材地宝的。
看了一眼上空那灵气漩涡中纹丝不动的朝暮神剑,晏危楼微微颔首,让几人当先在前领路。
堂堂正道圣地,哪怕在悬天峰山门之外的隐脉中定然还存有不少底蕴,但只凭山门内部的满库珍宝,就让晏危楼生出了大开眼界之感。
在对待下属这方面,晏危楼算是极为大方了,只用乾坤戒收走了几样价值最高的东西,其余的都由碧落天众人瓜分。
而这几样东西之中,就有一枚漆黑的令牌让他极为眼熟。
晏危楼将这令牌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两个方块字:瀚海。
“这是……瀚海令?”
几乎是下意识的,晏危楼就明白了这令牌的用法,同时他也想起这段时间恶补各种常识,曾听闻过瀚海秘境的传说。
“独立于神州浩土之外的一方秘境么……”晏危楼恍然,喃喃道,“听起来倒是一条绝佳的退路。”
那些魔道天人自以为寒石城已经无比隐秘,但这终究还是在神州浩土之上,存在着泄露的风险。一旦被正道人士发现,寒石城那些天人后裔,绝对没有生活下去的希望。
而瀚海秘境就不同了。
尽管那其中或许比神州浩土上更危险,但隐秘性却极高,若是能说服那些人将瀚海秘境作为另一条退路,不只是天人后裔,还有其他有潜力的魔道天骄,都可以在危机时进入其中避难,那晏危楼自认也算是对得起这些人了。
毕竟,他终究不属于这片时空。一旦哪天他和魑魅魍魉一同离开,如今看起来如日中天的碧落天,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说不定又会变成一盘散沙。
况且,以往正魔两道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只是私下里争斗不断。
但碧落天的出现已然让正道意识到了一个统一的魔道有多么可怕,以后他们定然会对魔道进行持续性的打压,阻止下一个碧落天的诞生。
这就意味着将来正魔两道的斗争将会变得无比激烈。
就这点来说,尽管晏危楼带领这些魔道中人获得了无比巨大的好处,仅攻下悬天峰的收获就足够许多人获得以往半辈子都积累不到的资源,从而更进一步。
但晏危楼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风险。
若是他们不能在短时间里尽快将收获转为切实的实力,而是一直原地踏步,那么,等晏危楼消失,这些如今还肆意横行的魔道中人,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跌入谷底,成为过街老鼠。
脑海中一瞬间转过这许多念头,晏危楼又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想的实在太多。
如今悬天峰已被覆灭,三位天人一死二伤,且受伤的两人神魂残破到差点灰飞烟灭,想要重新恢复都要至少十年。
而没有悬天峰,太上道门又不问俗事,仅凭沧海剑宗以及其他正道势力,还无法对整个魔道造成太大威胁。
除非魔道中人又犯起了内斗的老毛病,彼此之间互相攻击,内部自行瓦解。
——但这又与晏危楼何干?
他已经将自己对未来的推测告诉了三位魔道天人,若是这些人将来还要执意内斗,自己作死,晏危楼也管不着。
除了宿星寒,这个让他甫一苏醒就心生亲切的人,对于其他人,晏危楼一直是利用居多,他们的路由他们自己去走。
不过,尽管魔道中人以利相合,但这其中也不乏心思纯粹简单,一心追随于强者,对其付出全部信任的人——晏危楼就是那个让他们狂热追随的强者。
心思通达后,看在好歹追随自己一场,晏危楼自是为他们都安排好了退路。
原先他们自以为严密的寒石城,在晏危楼眼中还有不少破绽,他当即甩给了这些人一份计划,只要他们按照晏危楼说的去做,自然能将整个寒石城彻底经营成水泼不进的铁桶,稳固的大后方。
而还有一部分人对于瀚海秘境极为好奇,晏危楼也亲自带这些人进去。
他们降落之处恰好是一只大妖魔的老巢,解决掉大妖魔后,这里就成为了众人的地盘。
地盘安顿好后,照例要先打听打听瀚海秘境的情况,再做打算。
“白帝……三大氏族……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