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幽王都, 满城灯火。
又是一年祭元日。
华丽的车驾驶过大街,端坐于车架上的少年一袭白衣如霜如雪。
他神情冷淡,几无表情, 一双眸子也染着霜色,冰雪般的容颜显露在星月光辉之下,如同一尊供奉于神坛之上的神像。冰冷、淡漠,高不可攀。
有种令人不敢冒犯的气场。
喧嚣的人群一瞬间变得安静。
四周明亮的灯火在他的映衬之下黯淡下来, 喧嚣的鼓乐声显得如此嘈杂,就连街道两侧欢呼的人群都下意识后退一步,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突然间, 深沉的夜幕上划过一道极为炫目的白光,似乎两枚星辰互相碰撞, 赤红色火焰倾刻间燃遍天幕。
紧接着,漫天流星火雨洒落下来。
原本热闹的大街上顿时响起一片恐慌的惊呼,看热闹的人群四散奔逃。之前还一片欢乐繁华的大幽王都陷入了无可避免的慌乱嘈杂之中。
慌乱的人群中,始终神色平静的白衣人双眸睁大,漆黑的眸子怔怔然望着车架上突然出现的小少年。
对方看上去十岁左右, 一身玄衣, 发丝散乱, 仔细看去,周身上下都弥漫着浓郁的血气,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在灯火映照下如此熟悉, 尽管青涩、稚嫩,却依稀能看出日后锋利俊美的轮廓。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 他凭空出现,以重伤昏迷的姿态落在了白衣人面前。
宿星寒彻底呆住了。
他原本冷淡漠然如神像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如此鲜活的神情,仿佛突然坠入梦中, 分不清此时究竟是真是幻。
懵了好几息,他终于忍不住内心深处那股期待与渴盼,向着那昏迷沉睡的小少年伸出了一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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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真实而温热的温度让宿星寒一瞬间清醒过来,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眸子里薄薄的霜色一瞬褪去,露出了其中灿烂无边的星光。
“不是梦……”
轻轻呢喃了一声,他几乎是立刻挥袖将人揽入怀中,宿星寒一瞬不瞬凝视着对方,似乎所有星辰同时落入了他眸中。
人刚一入怀,对方身上的鲜血立刻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宿星寒这才从那种梦幻般的状态中惊醒,意识到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面上露出一丝惊慌。
他想都没想,便低下头去,双唇印在少年唇边,将一缕珍贵的本源气轻轻渡了过去。眼看少年的神色恢复红润,这才放下心来,唇边弯起一抹弧度。
此时,慌乱的人群还在四散奔逃,而宿星寒却恍若未觉,只将昏睡的少年无比轻柔地抱在怀中,低头看了又看,神情雀跃,露出纯粹的欢喜与满足。
直到王城上空亮起的阵法灵光化作一面无形墙壁,将一切危险阻拦于外,终于反应过来的人们这才恢复了平静。
但当四散奔逃的人群安静下来,他们才终于注意到,那华丽的车架还停在街道中间,轻纱在风中飘舞,车上的白衣人却不知何时失去了影踪。
……
漆黑的天幕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所有异象都不曾发生,观星台上的老道发出一声轻叹:
“妖星现于东方,灭国之兆啊。”
·
王都之北,祭元神殿。
“祭司大人。”
白衣人自宫殿间穿行而过,沿途遇到的侍女、仆从,纷纷冲他行礼。
所有人井然有序,行走间步伐可用尺量,低眉颔首,神态恭敬。不曾对他怀中抱着的陌生少年投去多余的一瞥。
而宿星寒对此习以为常。
他一如往常般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地从众人视线中穿过,看起来与过去一般无二。唯有此时怀中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昭示着方才的一切经历绝非虚假。
这样想着,宿星寒脚下的步伐都欢快了三分,他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
进入自己的寝殿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了下来,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随后,这位在外人眼中一向高冷不近人情的祭司大人就眼巴巴守在床前,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床上的人。
像是守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神情中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与固执。
“唔……”
喉间逸出一声低吟,床上的小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带着淡淡的迷茫。
他的目光与一双极美丽、也极纯粹的眸子撞在一起,一眼便看出了其中不容错辨的惊喜。
让人有种想要发自内心微笑的错觉。
「……他认识我。」
尽管脑海中还只是迷茫一片,空空如也,但晏危楼心中却下意识想到。他能感觉到心口处柔软而放松的情绪。
「不对,是认识曾经的我。」
「……久别重逢?」
他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哪怕此刻脑袋空空没有半分记忆,却也丝毫不惊慌,在思维开始运转的第一时间,就凭借这种天赋观察并分析出了对方的神态与动作间表达出来的信息。
不过几个呼吸过后,晏危楼就在心中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这个人是无害的。」
随后,他捂住额头,冲对方露出一个迷茫又无辜的笑容,声音虚弱:“……我是谁?你又是什么人?我们认识吗?”
“——不知为何,我感觉你好熟悉。”
宿星寒脸上惊喜的笑容顿住,神情空白了一瞬。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目光微凝:“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晏危楼继续无辜茫然地点头。
莫名的,他居然从面前这白衣人如霜似雪的冷淡容颜上看出了隐隐的委屈,而晏危楼居然下意识就想要安慰他。
但晏危楼隐隐记得,自己似乎从来不是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人啊。
这反常的感觉让晏危楼略微迷茫。
……见鬼了。
·
祭元神殿,顾名思义,正是祭祀和供奉圣师“元”的神殿。
晏危楼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色外袍,静静地站在神殿中央,抬头望着那尊容貌模糊的神像,微微出神。
“圣师元……只存在于神话中的人物……”
他目光中带着几许不可思议。
“——我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他说的是认真的吗?”
心中的疑惑无人能够解答,晏危楼干脆靠着神像下方的祭台坐了下来,姿态漫不经心,还顺手摸了一枚上供的灵果,用袖子擦了擦,“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嗯,还挺甜。”
刚好从神殿门口经过的一位侍女看见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要知道,被他们奉若神明的祭司大人一向不允许旁人随意靠近这间神殿的,更别说是在里面如此放肆了!
别看祭司大人平日里冷冷淡淡,好像对什么都无甚情绪,但一旦涉及到神殿的事情,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有着超乎想象的认真。对这一点很清楚的神殿中人,从来不敢触他逆鳞。
要是换作其他人,此去她早就去通报祭司大人了。但这个被祭司大人亲手带进神殿的少年却不一样。
最近这半个月来,这少年已经让祭司大人数次破例,似乎所有的神殿规矩在他面前都不算数。尝几颗贡品又算什么?
晏危楼几口吃完一个灵果,漫不经心转过头,似乎这才注意到殿外的人,便又拿起一个灵果扬了扬:“要吃吗?”
他笑得很是灿烂。
但那侍女却像见了鬼一样僵在了原地。沉默片刻,她飞快转身,匆匆离去,决定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过,也就不用纠结于要不要通报了。
晏危楼对她的反应半点也不意外,他像是做了个无聊的恶作剧,笑眯眯地收回手,又啃了一口灵果,姿态很是惬意。
……倘若宿星寒说的都是真的,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给他的嘛,那么他吃几个灵果也不为过吧?
苏醒已有半个月,从起初的头脑空空,记忆全无,到如今已经记下了大部分常识,也对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了大概的了解。晏危楼凭借强大的神识,将宿星寒告知他的一切都记在了脑海中。
他也总算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片被称作中域神州的大陆上,如今由皇朝与宗门并存,除却修行者之外,世俗界的所有百姓都在大幽皇朝的统治之下,已经持续近千年之久。
如今晏危楼所在就是大幽皇朝的王都,宿星寒作为祭元神殿中唯一的祭司,在大幽皇朝具有特殊的地位。因此,哪怕他将晏危楼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直接带入祭元神殿,也没有遭到阻拦。
不过,尽管宿星寒没有说什么,但晏危楼知道,这背后定然没有那么简单。他能在祭元神殿安安稳稳待到现在,定然有着宿星寒的功劳。
想到这里,晏危楼三两口吃掉灵果,脸上的微笑也淡了下去。
他实在迫不及待想要恢复缺失的记忆,更想要尽快恢复身上的伤势。
——也不知道此前他是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战斗,以至于吃了宿星寒那么多天材地宝,身上的伤都还只恢复了一小半,神魂更是受创严重。
事实上,要是晏危楼知道他不止是吃了一堆天材地宝,还被宿星寒渡了一口珍贵的本源气,恐怕就更加难以淡定了。
更何况,除了他本人之外,这里还有四条同样被洗白的神魂呢——
晏危楼一挥袖,四道神魂瞬间从他身周飘出,悬浮在半空中。隐约可见虚幻模糊的面貌,但那飘渺近乎透明的魂体一看就知道伤得不轻。
这是他醒来不久后发现的。
据晏危楼猜测,这几人应当是和自己同时受到重伤,随后神魂被他裹胁着,一同来到了这里。
幸运的是,晏危楼还保有自己好端端的身体,哪怕按照宿星寒的说法是比从前缩水了很多。而这四条神魂,非但肉身不存,就连神魂都受创严重,几乎都快变成傻子了。
依晏危楼看来,之前定然是发生了一场极为激烈的大战。而这四人可能是他的敌人,也可能是他的同伴,最大的可能则是关系一般的路人。
因为,对这几人,他心中既无敌意,也没有任何亲近的想法。
看在好歹也和失忆前的自己有几分关系,晏危楼还是捡了些自己吃剩下的天材地宝边角料,将这几条神魂温养了一番。
半个月下来,他们总算凝实了不少,恢复了正常人的神智,至少可以交流了。
“你们对过去的记忆还有什么印象吗?”
晏危楼毫不客气地使唤起他们来。
四条神魂当然是齐刷刷摇头。
……别说是过去的事情,他们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晏危楼:“……”
想到自己此时随身携带四条神魂的状态,他脑袋里居然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句话:“莫非我就是自带四个金手指老爷爷的主角?”
这句话刚刚闪过,晏危楼就是一怔,对自己过去的记忆十分迷惑:“……所以,金手指老爷爷又是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过去的自己似乎知道许多奇奇怪怪的知识啊。
懒得深究下去,晏危楼给四条神魂取了个简单好记的称号:“一、二、三、四,刚好是四条神魂,以后干脆就叫你们魑、魅、魍、魉好了……”
他不接受反驳地定下称号,目光在四条神魂身上打转,开始思考可以利用他们做些什么。
哪怕现在没有记忆,但这段时间以来宿星寒的常识灌输也不是没有用的。至少晏危楼对于神州浩土上的修炼等级一清二楚,也早就发现了自身的天人修为。
而这四条神魂,赫然也是四位天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晏危楼救下他们,将他们一起裹挟到了这里,他本身与这四条神魂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联系。晏危楼能感应到,若是自己愿意,一念之间便可轻易对他们造成重创。
天人圣者,血肉重生,神魂不灭。哪怕他们现在再虚弱,将来迟早能够恢复。到那时,可就是四位天人打手!
……这豪华的阵容,怎么想他都赚大了!
挥手将几条神魂收回,重新进入蕴养状态,晏危楼陷入沉吟,已然开始思考起“工具人的一百种使用方式”。
被他预定的四位工具人:“……”
·
一时兴起参观过“自己”的神殿后,晏危楼就找到了宿星寒:“方便带我出去转一转吗?我想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
……按照宿星寒的说法,自己是在祭元日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而在此之前,两人的最近一次见面,那也是无数年之前,传说中的上古年代了。
相隔了这么久,晏危楼自己也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突然就重新出现在宿星寒面前,还是以缩水了的相貌……这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晏危楼其实也不指望上街逛两圈就能恢复什么记忆,不过死马当活马医而已。很显然,若是过去的他生活在幽都,也不至于等到如今才与宿星寒相见。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在祭元神殿里头呆腻了。那种一直头脑空空的感觉也不好受,他迫切想要往里面填充些什么。
听他主动开口,宿星寒却是眼前一亮,立刻点头答应:“好啊。”
两人随便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门。
大幽立国已有近千年,许许多多的小问题积累至今,已经成为了解决不掉的痼疾,三十年前就有几方小诸侯国企图脱离大幽,独自建邦称制,地方上也有不少传承数百载的大世家一家独大,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明显有几分由盛转衰的迹象。
但大幽皇朝的高端战力却非同一般,甚至胜过三大圣地,非但有三位天人坐镇,还有号称镇压一国龙脉、非剑断无以国灭的朝暮剑镇守王都,因此,大幽天下明面上看来还是稳如泰山。
不夸张的说,大幽王都大概是当今天下最太平的几处城池之一,能与之相比的大概就只有三大正道圣地山门附近的城池,但后者却远远及不上前者繁华。
两人从人流中穿过,周身气息低调内敛,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丝毫关注。
街道两侧建筑鳞次栉比、各种热闹的店铺前,还摆放着因祭元节尚未过去多久而未曾撤去的各式彩灯、祭祀用品,乃至傩舞面具。
因为临近傍晚,此时满街灯火,还有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
晏危楼的目光默默从四周扫过,恍惚之间竟有种陌生却又熟悉的错觉。仿佛他真的在这里生活过许久,但周围的建筑布局看在他眼中却又那么陌生。
“星星,我要这个!”
“……还有这个也不错。”
“嗯,还要这个。”
身体变成了小孩子,晏危楼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看起来反倒连心性都幼稚了许多。他扯着宿星寒的袖子一路边走边玩,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灿烂微笑。
在暗中观察的人看来,简直过分无害。
一边扯着宿星寒的袖子,晏危楼微微抬头看向他,一双眸子亮闪闪的。看在外人眼中倒像是弟弟在同兄长撒娇似的。
宿星寒哪里抵挡得住这样的攻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晏危楼如此新奇的一面,简直如同被妖妃迷惑的昏君,一路疯狂买买买,晏危楼看中什么买什么。
“嗯,够了够了。”
随手接过来从旁边摊位上买的面具,晏危楼将之扣在自己脸上。左半边如妖似魔,右半边似仙似神。黑金交织的面具罩在他脸上,遮住了他唇角过于灿烂的微笑,反倒显出说不出的神秘。
他轻轻笑了一声。
“再这样下去,就怕把你家底花光了。”
宿星寒摇了摇头:“不怕,再花一百年都够用,不够我就去找皇室要。”
他说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连晏危楼都沉默了一瞬。
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事实上都是一些平日里觉得浪费时间的废话,但此时的他们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更不觉得这些废话无聊,反倒兴致勃勃,聊得很是投机,语调中充满了欢快。
等到一起步入酒楼的雅间,确定隔音阵法开启之后,晏危楼才漫不经心向身后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之前跟了我们一路的是什么人?”
他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唇角挂着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大幽皇室的人吗?”
宿星寒点点头,眸中划过一抹不快。
“我早就说过不允许他们窥探行踪。”他语气里透出淡淡的寒意,“看来应该是某些人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尤其是这次还涉及到晏危楼,就更让宿星寒恼火。要不是方才不想影响两人的心情,他早就和对方算账了。
“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尽管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宿星寒的记忆,但晏危楼对这个人却莫名生不出丝毫防备来,在他身边竟出乎意料的放松。
他慢吞吞尝了一块糕点,眼睛顿时眯起。见宿星寒还在气恼,便伸手又拈起一块,身体前倾,迅速将那雪白的糕点往宿星寒嘴里一塞。
口气像哄小孩似的:
“好了,不气。你尝尝,味道很好哦。”
宿星寒微张着口,嘴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一块软绵绵的糕点。
他呆了一秒,下意识伸出舌头一卷,糕点的甜香从舌尖蔓开的同时,他似乎还舔到了什么东西……
他的耳根一下通红。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宿星寒的表情更懵了,他下意识歪头看向晏危楼,含着糕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目光还有点发怔,再看不出一丝一毫平日的冷淡。
晏危楼看着他的模样,下意识伸出那根湿润的手指,在他鼓鼓的脸颊上戳了一下,立刻笑弯了眉眼。
……
回去的路上,宿星寒生起了小小的闷气。
他以为如今晏危楼的外表看上去要比他小得多,合该是对方让他“欺负”才对,没想到惨遭“捉弄”的却是他。这让宿星寒有些小小的不平和郁闷。
诚然,在许多年之前,某个天地之灵诞生不初,的确是被少年当做孩子一样养大,手把手教会了他人类的一切常识……但不知为何,再次重逢以来,宿星寒却不希望自己在对方心目中还是过去那个天真懵懂又幼小的天地之灵。
他对此有着没来由的排斥。
这样想着,宿星寒柔软的双唇紧抿成一线,一张脸努力绷起,唇边的弧度也尽量压平。看起来就是一副“我超生气”的样子。但他眼角余光却总不由悄悄瞄向身边的晏危楼。
凭晏危楼强大的神识,自是将他的一切小动作都收入了眼底。
晏危楼:“……”
……过分了啊,可爱多含量超标了。
一句话突然从空荡荡的脑海里跳了出来,晏危楼隐约记得那应该是某种甜甜的饮品,以至于如今他心中也不由泛出了一丝甜意。
他情不自禁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