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道陌生的声音, 凤还城的空间仿佛被定格, 四周的一切变化在众人感知中变得极慢极慢,近乎凝固。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天际尽头, 上一息仿佛还在千万里之外,下一瞬一步跨出,便穿过凝固的空间, 来到凤还城上空。那种视觉上的错乱感让不少普通人不由得头晕目眩。
随着这人的到来,灿灿光辉冲破层云, 苍茫的天空一片明朗。漫天飘零的冰雪悄无声息消退, 深埋于地的种子破土而出,当他终于来到凤还城上空, 连绵的苍翠绿色已经点染了整座凤还城。
片刻之间,冬日尽褪, 春光旖旎。
这片天地都好似欢欣雀跃, 迎接着某人的到来。所至之处,天象大变。行止之间, 清风相随,朗日照耀。
以一己之力影响一方天地之理,逆转四时之序。这等神通几乎与仙神无异。
此等天人异象一出,众人心中再无疑虑。果然是天人驾临!
以神州浩土之大, 天人圣者人世罕见,世人所知者绝不超过三十之数。
而这其中大多数, 还是数百年前诞生的老古董, 早已闭了死关, 一心一意追逐更高境界,至今是生是死也无人知。
除此之外,三大正道圣地、北斗魔宫,以及三大世俗皇朝,都有天人坐镇。少者一位,多者二三位,总数不到十人。
但这些天人存在早已被世人当作仙神一般供奉,世俗的名利权势予取予求,他们更渴望的还是攀升更高境界,突破八百载寿元的界限。除非是皇朝宗门倾覆的大事,否则不会轻易踏足人间。
而今众人居然有幸得见一位天人驾临,这怎能不让他们惊喜交加,诚惶诚恐?
不知名的天人低下头来,重重楼阁似乎化作虚物,逍遥楼中的众人清晰看到了一双浩瀚深邃、仿佛包容天地的眸子。
难以言喻的道蕴充斥其中,仿佛天地大道在眼前展开,不少人心神沉醉,竟然隐约间得见前路,多了不少大道感悟。
这位突然到来的天人看向秋月白,直截了当开口:“还请小友将天妖古凤之躯相让于本座。”
秋月白原本也沉浸在四周的道蕴中,闻言便是眉心一跳,他微微垂头,语气尽量委婉:“圣者在上,并非晚辈不识抬举,只不过此事乃是宗门长者亲口交待……”
将天妖古凤带回去乃是宗门要求,他若是办不到,虽说不会有什么惩罚,却实打实损失了威望人心,证明了能力不行。但面对一位天人,他也不敢明晃晃拒绝,丝毫不留情面。
天人地位崇高,但沧海剑宗也不是没有天人。面对这等交锋,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都是一群壁画。
“本座悬天峰当代圣主,有此冒昧之请,非为私利,乃为天下众生。”
清淡平和的声音徐徐响起,如同一阵清风在每个人耳边刮过。哪怕是原本焦虑不安、惊恐莫名的人,都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心中一片安然平和。
悬天峰圣主继续解释道:
“妖魔不存于世已有万载,当世之人对妖魔所知寥寥,谁也不知这上古妖王之躯拥有何种力量,流落在外又会否造成什么祸端。为神州浩土、天下苍生计,本座欲将之带回悬天峰,妥善处理,以免波及人世,将来酿成灾患。”
他的语气姿态看似平易近人,实则不容置疑,似乎所言所行皆是天经地义。
偏偏在场这些人,哪怕是姬慕月这样的魔道中人,也没有一个露出厌恶反感之情,甚至一个个像是聆听师长训诫的小辈,情不自禁现出思索赞同之色。
淡淡的亲切感与好感下意识从他们心中生出,自然而然一般。
这并非悬天峰圣主特意使用了什么神魂秘法控制了众人,而是来自天人近乎本能的影响。
修行者自入道以来,便是上体天道,下修己道。修为境界越高者,越是靠近天道,也就越发“非人”。
而天人俨然是当下世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最接近天道之存在。非但一举一动能引起天地异象,如悬天峰圣主这般,一念之间,冰雪消退,万物逢春;且周身道蕴还近乎形成领域。
如今的凤还城,就在悬天峰圣主的天人领域中,他整个人近似这方领域的天道,一喜一怒、一言一行,都会对众人造成影响。
普通人倒是还好,那些踏上修行境界,本身开始上体天道,偏偏又没有开始修行己道的修行者,最是容易受天人领域影响。心思意念、喜怒哀乐,都会轻易受到对方感染。
——虽然不至于像是被摄魂那样沦为傀儡,但潜意识却会不知不觉偏向对方,不知不觉认同对方。在短时间里与之同喜同怒,同悲同愤。
唯有已经种下道种、明悟己道的入道境大宗师,在天人面前,实力或许会受压制,但意志却不会被影响,甚至思维愈发清醒理智。
但这寥寥数人,在这等可敬可畏的天人之威下,且不说天妖古凤何去何从与他们无关,即便与他们有关,他们又岂敢开口,说出半个“不”字?
寥寥数语间,就连此时已经拍卖得到天妖古凤之躯,算是其真正所有者的秋月白都情不自禁开口:“前辈高瞻远瞩,远见卓识。这天妖古凤之躯,或许只有交给悬天峰来处置才最为妥当。”
悬天峰圣主顿时哈哈一笑,大为满意:“善!小友果然深明大义,通晓是非。不愧是沧海剑宗首席真传!多谢小友厚赠。”
他袍袖一挥,不见如何动作,天妖古凤的躯体便消失不见。
嗡……
沧海神剑在半空中震颤起来,似愤怒又似郁闷,那古朴的剑柄“咚”一声敲在秋月白额头上,直接敲出了一个大包。
秋月白额头一痛,连忙伸手捂住。不过整个人似乎也被沧海神剑敲得清醒过来,双目中闪过一丝恍然。
……刚才他都干了什么?居然将自己花了五千五百极品灵石拍卖得到的东西拱手相让了出去?!
秋月白温文尔雅、谦逊斯文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了,他很想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将天妖古凤之躯要回来。但望了望悬天峰圣主含笑赞许的神情,还是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无论这位看上去多么好说话,终究是天人圣者,岂是他这小辈可以随意冒犯?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尔反尔,难道以为天人就不会动怒杀人?
虽则如此,念及刚刚出手的五千五百灵石,秋月白还是有种心痛到近乎窒息的感觉。整个人都陷入了自闭。
他这个正主都乖乖将到手的东西交了出去,没有二话,身为旁观者的晏危楼自然也不会跳出来说什么。
左右方才已经在逍遥楼后台完成了交割,那五千五百极品灵石已经进入了“燕清霜”的口袋里,天妖古凤之躯最终落入谁手中,又与他何干?
事实上,真要是落入悬天峰,说不定将来哪天他摸上悬天峰,还有机会将之弄到手,干一票无本买卖呢。反之,若是沧海剑宗买去了,他倒不好意思事后毁约,收了钱还抢货。
晏危楼神色不变,静静站在一众已经被天人领域影响、心神不受控制的人之中,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位尚且年轻而意气风发的悬天峰圣主。
这张脸他是很熟悉的,不过比记忆中更年轻、也更有神采。
燃烧着火焰的悬天峰、火焰中衰老腐朽、焚尽残躯的悬天峰圣主,以及那张充斥着后悔不甘的苍老面庞,都在晏危楼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微微一笑。
不知是否察觉到晏危楼的注视,对方的目光也向他投了过来。浩瀚深邃、似乎永远充斥着悲天悯人的宽容。
晏危楼一眼就猜出了他想要做什么。
“小友可是晏危楼?”
晏危楼抱刀而立:“是我。”
晏危楼的语气堪称冷淡,没有半点对天人的敬意,倒像是站在平等乃至更高一层的角度在说话。
悬天峰圣主神色未变:“既如此,还请晏小友随本座走一趟吧。”
他说话的口吻依旧像个温和宽容的长辈,一只手却已经毫不犹豫地向晏危楼抓来。下方大片楼阁化作齑粉。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随手一抓,却让人无从躲避,似乎整片天地都在这只手掌笼罩之下,无论向何处躲闪,都逃不开去。
当实力相差太大的时候,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多余的。
别说是主要目标晏危楼,哪怕是同处逍遥楼内的其他人,此时都有种天倾地覆的惊悚之感。
电光火石间,晏危楼的直觉疯狂预警,身体紧绷到极点。
“我拒绝。”
他手腕一抖,清幽冷寒的刀光挥袖而出,似乎有一轮虚幻的明月自地面上升起,轰然撞向那只倾压而下的大手。
下一瞬,大手被撞得微微一滞,倾泻满地的月光中,少年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化作镜花水月般的幻影。月光所及之处,他都可瞬息抵达。
——曾经进入过天人境界的晏危楼,并不像其他入道大宗师一般,那么容易受到天人领域压制。
那只手掌顿时抓了个空。
“……嗯?”收回手来,高高在上站在天幕中的悬天峰圣主低头沉思,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疑惑的音节。
……哪怕他只是随手一抓,没有用出多少修为,但也不是一个刚刚入道的小辈可以轻易闪避的。这少年不简单!
隐约间,他愈发相信墨先生的话了。
“阁下贵为正道圣地之主,这样强人所难,恐怕不太好吧。”
虚幻的明月在半空中融化,如水银泻地般的月光里,少年的身影飞速由虚转实。他在月光中抬起头来,唇角露出一抹微笑,竟有种莫名的危险。
“不知道在下犯了什么大错,竟被一位天人亲自找上门来?真是荣幸。”
分明是自下而上仰望的姿态,在他做来却没有丝毫低人一等的感觉。
某种不妙的预感隐约在心中浮现,让悬天峰圣主眉心越陷越深,生生挤出了几条竖纹,他淡淡开口:
“执天阁阁主亲自批命,小友命犯凶煞,运极不祥,将会危及苍生,是神州大劫之源头。本座身为悬天峰圣主,为天下苍生计,不得不请小友上悬天峰做客,稍加观测。”
执天阁阁主?!
闻听此言,众人哗然。
这可是一位极为神秘的人物,身份,来历,性别,众人一概不知。此人精通天机卜算之道,只在世间出现过寥寥数次,但每一次“预言”都极为准确。
第一次是三百年前。
这位执天阁阁主算出了从中域三十三州,将会短暂出现通往早已隔绝的其他几域的道路。那时,整个中域神州最令人瞩目的天才,天剑萧白寂,为追寻更高境界,就此离开了中域。
第二次是一百三十年前。
悬天峰一位天人寿尽而亡,只剩下唯一一位天人存在。沧海剑宗与太上道门也同样处于新旧交替之际。
而北斗魔宫蛰伏多年,暗中谋划重振魔道。一面在江湖上掀起动乱,吸引三大正道圣地讨伐,一面声东击西,派出一共三位天人奇袭三大正道圣地的山门。
原本在他们计划中,只要行动速度够快,以闪电般的速度接连袭击三宗,天人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他们,必然能在三宗来不及反应之际,大大削弱三宗力量。尤其是第一个目标悬天峰,一旦失去最后一位天人,就离覆灭不远了。
没想到北斗魔宫的计划早被执天阁阁主料中,并暗中指点悬天峰设下陷阱,反倒一举将北斗魔宫三位天人击退,一人死亡,一人重伤。
之后这位执天阁阁主又出现过几次,每一次所测算的天机无一不准。只不过此人行踪难觅,又极少现身,渐渐的,不少人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
悬天峰圣主手中居然握有执天阁阁主的批命,且对方这一次测算的天机居然关乎到“神州大劫”,还直接点明了晏危楼乃大劫源头……
说实话,众人对此半信半疑。
哪怕执天阁阁主有着成功先例在前,但这一次事关神州浩土,他们实在很难相信,有谁能以一己之利影响整个天下?即便是天人也办不到吧!
对于悬天峰圣主口中的“批命”,众人更加倾向于阴谋论……
“空口白牙就想让我束手就擒……”
晏危楼看上去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少年眉眼轻抬,线条锋锐的脸上现出一抹冷色,似笑非笑开口。
“莫非堂堂悬天峰圣主,也和市井小人一般,看中了在下身上的瀚海令,只是抹不开脸面强抢,便构陷污蔑于我?”
一时间,不少人看向悬天峰圣主的目光都不对了。但下一刻,这些人心头豁然一凉,神情中显出几分惊骇。
悬天峰圣主脸色只是微微一沉。
原本晴明的天空骤然间阴云滚滚,整片天地刹那昏暗下来。寒风呼啸而至,连绵青草刹那枯黄。
天人与天地大道相合,一怒之间,天地变色。
所有人心头无端生出一股压抑,心情低沉下来。
“小友说笑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但每一个字在舌尖吐出都像是雷音乍绽,伴随着天上的滚滚阴云,有种莫大的威严。
“悬天峰屹立神州数千年,上体天道,下振乾坤。从未以私利而害人……”
天空之中的风雷之声越来越响,这声音伴随滚滚风雷而落。
“请小友放心,只要小友并无恶行,本座绝不会因命格之说而伤害小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银色闪电划破长空,黑沉天幕似乎由白昼转为深夜。
而天幕上的人终于认真起来。
晏危楼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感觉四周的空气像是倏忽间由气化液,又由液凝冰,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凝固的天地像是一枚琥珀,将他定格在其中,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向着自己抓过来。
天空中乌云翻滚,雷海汹涌。明亮的电光照耀在少年锋利冷峻如雕刻的眉眼上,他黑沉沉的瞳孔中不见半点惧色,倒是浮出一点淡淡的笑意来。
“道灵,该是你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哗啦啦……
少年漆黑宽大的袍袖中,忽然有一样东西飞出,那是一卷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古卷。
古卷悬浮在他头顶,泛出淡淡白光。
悬天峰圣主惊愕的声音这才响起:“乾坤道图居然在你身上?!”
——他是真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一晚发生的事,虽然凤还城中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但他们也只是远远看到晏危楼与天妖古凤战斗,更加具体的细节却不知晓。
而明月湖周围的人,在天妖古凤一身凤凰真火无差别攻击,以及二者战斗的余波下,差不多都死光了。
唯一生还的姬慕月是北斗魔宫中人,自己谋取乾坤道图还差不多,又怎么可能将消息泄露出去,让其他人知晓?
是以悬天峰圣主至今才知道,乾坤道图这件造化神器,居然落入了晏危楼手中,而且还自愿受其驱使。这可是以往不知多少天骄豪杰都不曾办到的事情。
他原本浩瀚包容的眼神冷了下来。
“墨先生所言不差,看来你的确是神州浩土的祸乱之源。”
天幕好像彻底倾塌下来。
哗啦啦……
长长的古卷由左至右展开,现出一枚枚写着不同名字的“竹简”,这都是当今世上天资潜力最高的一百人。第一百枚、第九十九枚……转眼间古卷展开到第四枚“竹简”,其上写着“原道一”三个字。
而最右侧的三枚“竹简”上,乾坤道图排名前三者究竟是谁,此前一直无人知晓。此刻,这答案却轻易被揭晓了。
首先显露出来的是“萧白寂”三个字。
随即,这三个字化作一抹流光,流光中飘出一道虚影,倏忽间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虚幻的人影。
雪白麻衣,漆黑长发,脸色冷白,瞳孔深黑,一柄漆黑长剑悬于腰侧,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画。
正是三百年前,一剑横压天下,重振沧海剑宗的“天剑”萧白寂。
“萧白寂”出现后,冷冷看了眼天空,伸手自剑柄上拂过。
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下一瞬,阴沉的天幕就被分成了两半,一道漆黑狭长的裂缝横亘于苍穹之上,四周凝固如琥珀的空间破碎开来。
天人领域都被他一剑斩破。
这是乾坤道图的独有能力,它可以消耗本源气模拟出上榜者巅峰时期最强的一招——也仅仅只有一招。至于威力大小,与消耗的本源气多少有关。
从“萧白寂”虚影出现,到他出手,都实在太快太快。哪怕是悬天峰圣主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仓猝间发出一声闷哼。
而“萧白寂”的虚影则缓缓消散。
悬天峰圣主怒极之下,天空中的滚滚雷海骤然沸腾起来,千万缕闪电如狂风暴雨般浇下,凤还城在雷海中渺小如沧海一粟。
城中所有人战战兢兢,仿佛操舟驶于汪洋,在翻涌的狂浪中,有种舟毁人亡、天翻地覆般的感觉。
而一抹黑点骤然飞出,越变越大,化作无边无垠的神山大陆,迎头撞上了无边雷海。
——就在“萧白寂”的虚影刚刚消散之际,第二枚“竹简”便已翻开。
“竹简”上「白帝」两个字骤然大亮。
第二道虚影悄然出现。
这人身材高大,身披一袭漆黑帝袍,眉宇间正气十足,英武逼人。手中捧着一枚漆黑的印玺。
相较于萧白寂,此人之名无疑让人十分陌生,江湖上没有半点流传。但晏危楼却一眼认出,这正是瀚海秘境中那尊白帝神像的模样。
乾坤道图只记载当世之人,看来无论是萧白寂还是白帝本人,都还活着。
漫天雷海中,“白帝”掷出了手中印玺。
原本袖珍的印玺飞上天空,转瞬便化作一座巍峨高耸的神山。
那庞大到不知其高的山峰,承载着无边无尽的雷霆轰炸,穿过风暴中心,稳稳向着圣主砸过去,简直像是天上的星辰坠落下来。
两者交手间,地动山摇,星辰摇坠。
轰!
恐怖的爆炸声和碰撞声响彻整片天地,爆发而出的白光刺目至极。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听觉和视觉上的感知。
而最后一枚竹简已经展开。
“元”这一个大字散发出灿金色光芒。
一道不久前才见过的熟悉人影出现在晏危楼视线中。
一身上古时代的黑色长袍,其上绣着尊贵异常的纹路,象征着神明般的身份。
乌发披散于肩,一张半神半鬼的面具遮住了脸,只露出面具之下漆黑深邃的双瞳。周身气息沧桑、古老,而荒凉。
“元”没有多做什么,只是淡淡抬眼看去,火焰般的灿金色在他双瞳中燃烧着,扭曲而怪诞的光阴之力随之蔓延。
“这是什么——”力量?
悬天峰圣主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惊慌,像是一条被人按在砧板上摸索着从哪里下刀的活鱼。
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同样的慌乱。
在他们惊恐的视线注视下,圣主周身浮现出一道虚幻的时间之河分流,那无形的河水从他身上冲刷而过。让他的外貌不断发生变化。
起初是三十出头的模样,随即变成二十岁大小的青年,之后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七八岁大小的孩童……圣主的眼神越来越慌乱,想尽了种种办法,使尽一身神通来反抗,也没有办法消灭作用在他身上的那种古怪力量。
“哇……”
随着一道婴儿哭声响起,半空中“元”的身影缓缓消散,而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又恢复了一望无际的苍茫。
淡淡的阳光下,一行人站在楼阁废墟中,个个脸色煞白,怔怔捂着心脏,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那就是……上古圣师‘元’的力量?好诡异,也好可怕!”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乾坤道图只记载当世之人。这意味着——”
这群人互相对视,都看出了彼此眼底的惊疑,与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意味着……‘元’还活着!”